第80章

冰冷的石洞中,一人緊緊掐着另一人的脖子。

“我在此修煉,你可知闖進這裏只有死路一條,莫非又想躲在彥兒的身後,”

“彥兒,呵呵,唐遠融,你可還識得這個東西,”

眼前模模糊糊的,但是隐隐約約看得出來是一串鈴铛。

其實這個世界上除了人可以修仙,還有一種東西可以修仙,那就是鬼。人死後,鬼魂不滅,然後修煉成仙。但是這人死魂滅,只有那特殊的。比如靠這鎮魂鈴鎖住靈魂,再找了那合适的宿體,即可借體修煉。

那聲音染上了滔天怒意:“這東西為何會在你手裏?明明……”

“你挂在那人身上的不過是普通的鈴铛,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怕是不知道輪回了多少次,你卻将我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小鬼當做寶,說起來着實可笑!”

“不可能!他和彥兒長得一模一樣!”

“沒了鎮魂鈴,也可以附身,你若要這般想,我也沒辦法!”

這樣的法寶很少,又要加上天時地利,所以能由鬼修煉更是少了。

門口突然響起了一陣笛子聲。

無顏從床上醒來,突然分不清今夕何夕。

那些逐漸模糊的事情在他腦海中漸漸清晰起來。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堆陰森白骨中,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從何處來。

眼前突然多了一雙腳,他順着那腳往上看去,就看到一張好看但卻十分又恐怖的臉。

那人瞬間就到了自己面前,用那雪白的袖子擦幹淨了自己臉上的髒污,看着自己的臉,突然輕輕喚了聲:“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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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己的名字嗎?

直到有一日,幼小的他無意闖進了十分疼愛自己師父的房中,他師父已經喝醉了,手中卻抱着一副畫,那本來帶着煞氣的臉突然溫和下來,抱着那畫一聲一聲地喊着,正是‘祁彥’二字。

原來自己不是叫彥兒,那畫才叫彥兒。

有些事,無顏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突然忘記了,但是今夜卻突然想起來了。

無顏突然覺得自己的臉有些冷,摸了摸自己的臉,竟然摸到一片濕潤。

門口有一陣腳步聲,無顏推開門,就看到孟丁丁負着手站在門口,擡起小腦袋,板着一張包子臉,認真地看着他。

天還未亮,若有似無的笛聲從遠處飄來,小家夥一身長袍,踏着露水。

“丁丁……”無顏喚了聲,蹲下了身,想要去捏他的臉。

丁丁突然躲過了,轉身往外走去。

無顏跟在他身後,不知道走了多久,丁丁突然站住。

“彥兒……”

丁丁身影越來越模糊,那原來站着的地方突然化作了一個少年的身影。

無顏猛地後退兩步,顫抖着喚了句:“師父……”

唐遠融想要靠近,一股力量突然交纏着他,讓他不能靠近。

糾纏許久,唐遠融突然化作一股黑煙,消失了。

那紅光處一個身影漸漸清晰起來,孟五站在那空中,嘴唇緊抿着,雙眼盯着唐遠融消失的方向深思。

“魂魄j□j至此。”孟五道。

無顏尚且有些呆愣:“是啊,丁丁……”

“他化作了丁丁的樣子,想引你到這無人處。不過他魂魄剛入天行宗,我便察覺了。這魂魄比真身自然弱了許多,所以逃竄而去……”

**

孟将然牽着丁丁的小手剛想進房,那門口便站了一人,堵在那處。

一把泛着紅光的劍遞到了丁丁的面前。

孟丁丁看着那劍,雙眼一亮,伸出小手便要去拿,哪只那劍突然升到了半空中。

丁丁的眼光也升至半空中。

“明非,晚上你和你師公睡,這劍便給你玩,可好?”曲青衣道。丁丁皺着眉,思考了許久,他已經三日未與爹爹一起睡了,最後小手緊緊扯着孟将然的袖角,并不放手。

“莫理他,丁丁與我睡。”孟将然拉着丁丁的小手,然後用手推了推曲青衣的胸口,曲青衣薄唇緊抿,身體卻一動不動。

“曲青衣,莫非你想再也不進這門了嗎?”孟将然似笑非笑地問道。

曲青衣閃身進了屋。

孟将然先替孟丁丁洗了澡,将小家夥脫得光光的,扔進了浴桶中,小家夥扒在浴桶,腦袋擱在邊緣上,雙眼盯着孟将然看。

曲青衣看着小家夥那眼神,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将那肥肥的身體擦幹了,用長袍裹着,扔進了被窩裏。

孟将然想脫衣服洗浴,卻見那道目光緊緊盯着自己,臉頓時紅了。

“這夜深了,你還是找個地方宿着吧……”

“這難道不是我住處?”曲青衣問道。

“……不是。”

話音剛落,那人突然近了身,将孟将然緊緊地抱進了懷裏,牙齒輕輕地咬了一下孟将然的耳朵。

“是嗎?”

孟将然想要推開他,奈何心有餘力不足。

“不是。”

那人突然親了一下孟将然緊咬的嘴唇。

“是嗎?”

孟将然臉已經通紅,透過縫隙看去,孟丁丁正睜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們。

孟将然這一推,竟然推開了。

曲青衣站在那處,薄唇緊抿,臉色也難看了幾分。

“我出來時在桃花林中重新下了一層禁制,如今竟然被破了!”

**

火行宗桃花塢。

十裏桃花林,落滿了一地的桃花,足足有半尺高。

閃電撕破天際,曲然瑟突然睜開雙眼,飛身而過,将那躺在床上的人抱起,飛到另外一個位置。

那雷追着曲然瑟而來,曲然瑟将手中的劍插入了地上,雷順着那劍往上,然後将那劍炸了開來。

曲然瑟以自己身體去擋住了那金屬的碎片,才保住了懷中那人的安然無恙。

或許是因為之前靈根停滞,後來突然得了許多真氣,真氣溢于胸,卻無法被靈根吸收,曲瑞風足足昏迷了一年,如今在昏睡中竟然有了這突破之勢,所以招來了這雷劫。

斷望崖上突然響起了一陣笑聲,那笑聲十分難聽,就連昏睡中的曲瑞風都不禁皺了皺眉。

那崖洞門口突然站了一個人,看上去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一身黑衣,雙眼血紅,手中拿着一柄劍,也冒着黑煙。

曲然瑟頓生警覺,此人看不出修為,而且全身煞氣十分重,他将曲瑞風放在床上,然後飛身到了門口。

這山崖上本就風大,曲然瑟那一頭白發被風吹起,在空中飄蕩着。

“你是何人?這斷望崖向來只有我火行宗之人才能入,你可知這擅闖會有何後果?”

那人微微一笑,卻透出一股嗜血的感覺:“不知……”

“擅闖者死!那你還不速速離去!”

“曲然瑟,借你元嬰給我用用?”那人臉色嚴肅道,那語氣卻十分輕松。

曲然瑟臉色一變,這元嬰乃是修者本源,若是失了元嬰,那麽便是修為全毀,靈魂也不得重生!

若是元嬰在,就算肉身毀了,若是遇上機緣,也可以重鑄肉身,但是若是落在別人手裏,也是個修煉的法寶。

其實這修真最簡易的方法便是從他人手上吸取真氣,而元嬰乃是元嬰修者一身真氣所在。

那人話音落,突然擡起了手上的劍,往曲然瑟刺來。

曲然瑟後退幾步,遭了那劍氣,只覺得全身發冷,他手一揮,便形成了氣罩,将自己護在中間,擋住了那刺來的劍。

曲然瑟入元嬰期也有數百年,若是自己壽元不盡,再過些年,也可以突破了,但是眼前這人修為竟然比自己高出了許多,曲然瑟擋得十分勉強。

這人究竟是誰?

曲然瑟看着那人,心中突然有了一個猜測:“你是唐遠融!”

黑色劍氣包裹着的少年突然露出一個嗜血的笑:“正是,你擋不了多久了……”

不過片刻,曲然瑟覺得呼吸一窒,那氣罩突然散了,曲然瑟迅速後退,那劍朝着他飛去。

曲然瑟落在地上,眼看那劍就要往自己身上刺來,突然一個身影閃了過來,諸葛朗手中的劍揮出,擋住了那冒着黑氣的劍。

不過唐遠融手中的劍是這世間神器,被他用後沾染上了邪氣,這力量也更甚了,其他武器,就算再好也擋不住。

諸葛朗往自己懷裏掏了許久,才掏出一個如碗大小的金缽來。

“然瑟,這可是我保命的法寶,如今得用上了。”

曲然瑟會意,将曲瑞風扯了過來,那金缽迅速變大,将他們三人罩在其中。

周圍迅速暗了下來,外面傳來唐遠融嘲諷的聲音:“我就在外面等着,若不想死,除非你們一直在這金缽中不出來。”

這缽中十分暗,黑暗中誰也看不清那本來昏睡的人突然醒了過來。

缽中歲月,時間過得十分迷糊。

唐遠融拿着劍靠着那金缽,這東西也實在厲害,他幾次靈魂出竅都入不了,反而損耗了許多真氣。

“唐遠融!”

那崖洞門口站了五人,唐遠融一眼便落在那最後的人身上,眼神莫測。

無顏看着那眼神,忍不住瑟縮了下。

唐遠融微微一笑,看着他們四人:“兩顆金丹,一顆元嬰,這修煉起來甚好!”

“那也得你有命活下去!”

曲青衣冷笑道,手中的焚火突然泛起了一陣強烈的紅光,向唐遠融刺去。

兩劍相遇,在空中糾纏片刻,焚火雖然是神器,但是抵不過這上古神器,焚火最終被黑光纏繞着落在地上,曲青衣臉色蒼白了幾分,靠着那石壁勉強站着。

金缽收了去,露出裏面的三人來。

接下來便是一場混戰,數把劍纏着那冒着黑光的劍鬥了起來。唐遠融手中是上古神器,本身有靈氣,他不用掌控那劍,任由他們鬥着,他的目光突然落在無顏身上,冰冷中透着溫柔,看着他那張臉發起呆來。

孟将然護着丁丁在孟五身後,孟五走上前去,唐遠融突然繞過來落在了孟将然身邊,看着他懷中的丁丁道:“仙胎也是個修煉的法寶……”說完便要伸手去奪孟将然懷中的丁丁。

孟五擋住了他,與他鬥了起來。

孟将然尋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抱着丁丁緊張地看着這混亂的戰場。

唐遠融明明在于孟五纏鬥着,卻又突然飛出一個人,朝着孟将然襲來。

“孟将然!”無顏在這外面,也看得清楚,驚叫了一聲,卻有那身影更快,擋在了他面前,那股黑氣便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臉色迅速蒼白起來,眉間隐隐溢出一股黑氣,連那吐出的鮮血都是黑色的。

孟将然看着自己身前的人,讷讷地喊了聲:“曲瑞風……”

孟五将所有的真氣集中于手上,朝着那人揮出一掌,唐遠融身影喚作了一股黑煙,徹底消散了!

那空中的劍也落在了地上,恰好落在唐遠融靈魂消散的地方。

突破了元嬰,靈魂可以出竅,但是将靈魂拆分了,對于修者來說十分危險,唐遠融果然瘋了。

孟将然掏出身上的匕首,将全身的真氣都聚集在這匕首中,往眼前的唐遠融刺去,金屬入體的聲音響起,有黑色的血順着那傷口流了出來。

唐遠融看着自己胸口處的匕首,自己全身的力量在漸漸流失。

他躺在地上,突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在自己面前飄蕩着。

無顏緩緩地走到唐遠融面前,然後蹲□來,有些茫然。

“遠融……”

無顏喚了一聲。

唐遠融緩緩地伸出右手,剛到半空中,突然覺得所有力氣全部耗光了,落了下來,那眼睛也慢慢閉上了。那少年般的身體瞬間幹癟下去。

無顏想起許多年前,這人将這世間最好的東西都給了自己。那段缺失的記憶也漸漸清晰起來。杜因安說自己不是祁彥,這人突然瘋了,所以給了杜因安可乘之機,被打成重傷。無顏也開始害怕起這人來。所以後來自己死裏逃生,也從來未曾想過回那夜宴十八嶺去。

無顏的思緒突然有些恍惚起來。

“你這般笨,還不會吃飯,這湯都撒身上了!”

“彥兒,你替我洗呗!”

“若是我死了,當如何?”

“彥兒,你不會死的!”

“這人都有壽命,我如今活了這幾百歲也足矣了,遠融,你根骨比我好,活得肯定也比我長……”

無顏突然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走到了無顏的身邊,拉了拉無顏的衣角,無顏回過神來,看着皺着包子臉的丁丁。

“丁丁,我這深沉的樣子是不是特別霸氣?”

“……”

“風兒!”曲然瑟似乎蒼老了幾分,看着地上的人,聲音中帶着顫抖道。

孟将然也看着地上的人,那張本來十分好看的臉此時竟然全黑了,看起來十分恐怖。

孟将然知道曲瑞風這人向來最愛面子,也愛這容貌……如今卻為了救自己……

孟将然心中十分難受。

他與曲瑞風,本也是一段孽緣。

“師父……”孟将然喚了一聲。

孟五走到曲瑞風面前,伸出手,在他臉上探了下,真氣竟然被擋在外面,完全入不了體。

唐遠融已經瘋魔,甚至連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想要什麽,所以最後那一下應該用盡了全力。

曲瑞風的目光落在了丁丁身上,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最後又落在孟将然身上,那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孟将然那張臉,嘴唇微動。

孟将然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那股黑氣通過握在一起的手入了孟将然身上,孟将然似無所覺,耳朵靠近了曲瑞風的嘴唇,想要聽他說什麽。

那聲音十分低,似乎用盡了全力。

“将然,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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