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修改……)
孟将然感覺到手中握着的手漸漸冷去,那人的話不斷地在耳邊響起……
“将然,我喜歡你……”
他想起幾年前,這人還是那火行宗上的風流公子,後宮三千更是傳為佳話。初見之時,那人也是十分嫌棄自己這醜樣。
騙這素來愛美人的男人與自己雙修,現在想來,自己确實有些不堪……
那一日在火行宗上,他當着衆人面說要娶自己,孟将然只覺得十分驚訝,他們之前本無情,曲瑞風這般行為究竟為何,他也猜不透……
如今這人為救自己即将喪命,這愛恨真假再去猜測本無意義。
孟将然跪在那冰涼的地下,将那人抱進了懷裏,眼淚卻怎麽也抑制不住,一滴一滴落在那人的臉上。
孟将然再擡頭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曲青衣看着那地上跪着的人,臉色十分難看,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師父,真的沒辦法嗎?”孟将然低聲問道,眼中帶着祈求。
孟五嘆了一口氣:“其實還有一法,只是……”孟五看了眼那站在孟将然扯着他衣角的丁丁。小家夥薄唇緊抿,緊緊盯着自己的爹爹。
“唐遠融身上本是至毒之氣,延益獸為活物,若是吸了這氣息難免魔化,所以不可行。我身上還有那骨魂,這修仙界的至寶,可以保一命,但是活過來之後,之後只能看造化了……”
孟将然眼睛一亮,似乎又想到了什麽,擔憂道:“若是沒了骨魂,師父您……會如何?”
“骨魂如金丹,存于腹中,我如今突破了元嬰期,所以有與無都無甚區別。”
将曲青衣放在那石床上,曲然瑟伸出顫抖的手摸了摸曲瑞風的臉,然後運起一層真氣,曲瑞風便在那真氣騰騰中,臉色黑化的速度也慢了些。
“你們都先出去,一個時辰後進來。”孟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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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孟掌門,此恩無以為報。”曲然瑟感激道。
“他為救我徒兒,這是應當。”孟五淡淡道。
其他人都相繼走了出去,無顏一個人還呆愣地站在那處,看着唐遠融那幹癟的身軀突然有些迷茫起來。
濱水之南,有一仙山,終年雲霧缭繞。
那是一棟茅草屋,門前的花兒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少年坐在那長滿了青苔的石階上,看着那花開花落,實在無聊。
“喂!你為何将我的果子吃了?!”少年氣憤的聲音響起。
“這山中野果,許多帶着毒,我替你試試,你倒不感激我!”
“真……真的嗎?”
“真的,我這身體尚且沒有不适的地方,看來無毒,你放心吃吧。”少年将剩下的果核扔給了另一人,心中想着這世上還有這般蠢笨之人,果然自己這聰明才智,是無人能比的,“蠢……小子,你叫什麽名字啊?”
“唐遠融……”
那聲音在無顏腦海中響起,無顏猛地回神,晃了晃腦袋,似乎有什麽奇怪的東西進了自己腦子,所以這腦子也十分怪異起來。他看着身邊唐遠融的身體突然化作了一股黑色的煙霧,消散在天地間,他本能地伸手去抓,卻什麽也抓不住。
“你賴在裏邊做甚?”無顏擡起頭,就見公孫樊站在自己身邊,面無表情道。
“難道我要像你這般慌慌張張,這做人都要沉穩些,你也一把年紀了。”無顏看了公孫樊一眼,嘆了口氣,優哉游哉地往外走去。
公孫樊看着無顏那悠閑的背影,握着劍的手又緊了幾分,跟在他身後出去。
孟五在那崖前下了禁制,所有人都看不清裏面的情景。
孟将然回過了神,想起這骨魂之事,然後看向無顏,只見他站在那崖口處,沒了往日的脾性,看着那崖底發呆。
“無顏……”孟将然喚了一聲。
“老妖怪,我好像聽到這下面有聲音。”無顏指着那山崖道。與在那山洞中一般,他總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似乎從某個地方傳來。
孟将然心中一緊,突然覺得這山崖邊的人似乎随時可能跳下去,連忙走了過去,伸手去抓無顏的手。
無顏頓時怒目看了他一眼,後退幾步,喊道:“老妖怪,莫非你終于覺悟了,不喜歡曲青衣那面癱醜八怪,喜歡我這個美人了?但是我對你可沒意思,喂,曲青衣,你幹嘛瞪着我!老妖怪喜歡我可與我無關!”
孟将然臉上頓時起了幾道黑線,他已經理解不了無顏這奇葩的腦袋構造了。
孟将然吸了一口氣道:“骨魂之事,你莫要傷心,如今那人也魂歸塵土,這段恩怨卻是怎麽也不清了,你也莫要去想他了。”
無顏瞪了他一眼:“這骨魂是我當初情願給他的,他要給說也與我無關,如今我對他再無感情,所以這一切我也并不在意,你這般說顯得我像被人抛棄了般!”
這樣的無顏,孟将然卻安慰不起來。
“這骨魂要從一人到另一人身上是如何為之的?”孟将然問道。
無顏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臉色一紅道:“就是從腹中吐出來,然後讓另外一人吞下去。”
無顏這表現絕非像他說的那般簡單。
這一個時辰過去,那禁制便開了,曲然瑟瞬間沖了進去,看着床上躺着的曲瑞風,緊閉着雙眼,臉色慘白,但是那黑氣消了去,又是一張英俊的面孔,曲然瑟頓時松了口氣,看向孟五,那老臉上卻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修真者本該淡泊,曲然瑟修仙八百年,早就練就了處變不驚、無大起大幅心态,但這曲瑞風乃是老來得子,也是唯一的兒子,雖然總是嚴父之态,但是心中卻是十分疼愛。
縱是修者,也是為人父者。
孟将然走近了幾步,感受着那冰冷的身體健健有了溫度,那鼻息雖然弱,但是也感受得到,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
“多謝師父!”孟将然道。
“無妨,”孟五道,手中拿這那果核大小的黑色石頭,那石頭放在手心裏,尚且冒着黑氣,“唐遠融修煉之道乃是這至惡之術,融合那湖底邪物的邪氣,出竅後竟然将靈魂分成了許多股,其中一分侵入了曲瑞風身體,所以才有剛剛那般表現。這魂魄中只剩下一魂一魄,如今都困在這骨魂中。曲瑞風靈識與金丹都受了這妖物侵襲,雖然解了毒,但是何時醒來我也不敢做保證。”
昏睡與死亡本是兩個不同的概念,若是死亡便再無醒來的可能性,這昏睡便是日日有希望。兩相比較,還是慶幸許多。
“孟掌門,可否将這骨魂給我?”無顏突然道。
孟五尚且有些猶豫,骨魂雖強,但是這世間都有個萬一,若是這魂魄得了機緣,重出來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無顏這般……
“師父,其實這骨魂也是無顏之物,不如您……”孟将然道。
孟五看着手中的東西,從骨魂中逃出來基本不可能,而且這一魂一魄本是不完整之物,逃出來也做不了惡……
“也罷……”孟五将骨魂遞給了無顏。
火行宗上滅了這魔修唐遠融,本是天下修者的幸事,其餘人也相繼離去,唯有孟将然還在這火行宗之上,日日去照看曲瑞風。
曲瑞風受傷過重,而且加之之前真氣不穩,所以好幾日都無清醒痕跡。
曲青衣站在門口處看着那坐在床邊的孟将然,心中十分難受,他不愛言語,所以只是冷着一張臉,冷冷地看着那床上躺着的與那床邊坐着的。
他倒是寧願自己躺在那床上。
過了幾日,孟将然才告別曲然瑟離了這火行宗。
“你在想什麽?”
孟将然正在發呆,聽見了聲音猛地回神,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又看着身邊的人,皺着眉道:“這門關着,你是如何進來的?”
曲青衣走近了幾步,臉色有些難看,伸手摸了摸孟将然的黑發道:“我從來沒出去過……莫非你忘了昨晚是誰脫#光了衣服,引誘我留下?”
孟将然低着頭,似乎沒有聽到曲青衣的話,道:“我想去火行宗上看看,不知道他……”
曲青衣攤開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嘲諷道:“上個月你剛去看過!若是死了,兄長會告訴我的,所以你放心,他暫時死不了!”
孟将然猛然擡起頭,臉上帶着些憤怒:“他也是你兄長之子,你為何這般詛咒他?”
曲青衣冷哼了一聲,轉身往外走去。
到了門口處,便見那小身影站在臺階處,正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小臉鼓起,又看了眼那緊閉的門,臉上有些擔憂。
曲青衣蹲下了身,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後攤開:“明非,父親帶你出去玩,可好?”
孟丁丁猶豫了一下,然後繞過了曲青衣,走到那門前,用力地推了一下,勉強邁過了門檻,往裏走去。
曲青衣看着孟丁丁消失在門口,也未離去,而是僅僅盯着那扇關上的門,臉上露出沉思之态。
“你竟是如此擔憂他……若是我受傷了你又待如何呢?”
孟丁丁看着孟将然坐在床上發呆,臉色也十分難看,然後脫了自己的鞋子,爬上了床,坐到了孟将然的腿上,圓溜溜的雙眼盯着孟将然看着。
孟将然被丁丁這樣子惹得笑了起來。
轉眼幾日過去,孟将然驚覺竟是許久未見過曲青衣了。這幾日想着曲瑞風與丁丁的事,頗有些心不在焉,那天天杵在自己身邊的人不見了居然也沒有發現。
孟将然推開門,一陣酒氣撲面而來,那不遠處的石椅上有一人懷中正抱着一壇酒,靠着那大樹,眼中帶着些許迷茫。
“無顏。”孟将然喚了一聲。
無顏抱着酒站了起來,那臉離孟将然的臉十分近,幾乎要貼上去了,然後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孟将然遲疑片刻問道:“你可曾見過曲青衣?”
“曲青衣?”無顏深思了許久,然後道,“曲青衣是誰?”
“……”
孟将然轉身欲走,就被無顏拉住了。
“快告訴我曲青衣是誰……”
“……是你娘親。”孟将然沒好氣道。
“我娘?”無顏嘀咕了一聲,又坐回了那石凳上,喝起酒來。
孟将然将天行宗的幾個院子都走了一遍,都沒見到曲青衣的身影,心情不由地有些焦躁起來,然後往後山走去。
後山大多是山林,孟将然穿過山間小路,到了那個用于修煉的石洞前,就見那前面有一人盤腿坐在地上,雙目緊閉,焚火放在一旁,泛着淡淡的紅光。
孟将然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天空中一道閃電掠過,孟将然心中吐槽着最近為何總是看見這閃電打雷,誰知那雷電将然追着不遠處的曲青衣而來,曲青衣閉着眼坐在那處卻不躲不閃。
“曲青衣!”
孟将然喚了一聲,那人突然睜開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身體卻一動不動。
那雷直直地落在曲青衣身上。
那聲巨響震得孟将然全身一顫,孟将然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連呼吸都忘記了。
雷聲過後,孟将然猛地撲了上去,看着那被雷劈得黑漆漆的人,曲青衣身上的衣服也完全碎了,孟将然顫抖着手去摸他的臉,他不知道這受了雷劫究竟會怎樣,他怕碰到那張臉,那張臉會突然化成了灰燼。
孟将然雙手顫抖着,卻怎麽也不敢觸摸曲青衣。
孟将然無力地收回了手,雙手掩在臉上,心中亂成一片。
若是曲青衣真的死了怎麽辦?
若是他死了……
“然兒,你這般模樣醜的很。”熟悉的聲音響起。
孟将然突然回過神來,臉上帶着驚喜,看着那地上躺着的人雙眼已經睜開,只是黑了些,但是依舊血肉俱在!
“這雷劫生生受了!曲青衣你是傻子嗎?!”孟将然大吼了一聲,将那人推倒在地上,轉身離去了。
曲青衣躺在地上,只覺得那腹中金丹如同碎了般難受,身體中一股真氣亂竄,喉間腥甜,那鮮紅的鮮血便從嘴角邊不停的溢了出來,那張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卻緩緩扯出一個笑。
孟将然走後,一個小身影從那草叢中走了出來,看着那鮮血不斷地冒出來,小臉皺起,伸出手去捂住曲青衣的嘴巴,想要止住那些血,但是卻絲毫沒有作用。
孟丁丁走到了另一邊想去拖曲青衣的腳,但是使出了許多勁,都拖不動,他雖然修行,但是這一歲的身體限制了許多,不足以拖動一個成年人。
孟将然走出了一段距離,心裏又覺得有些不安,轉身回去就見了那一幕,似乎入眼的都是鮮血,連忙跑了過去,用力吸了一口氣,便将曲青衣抱了起來。
孟将然比曲青衣矮上許多,抱着他的時候,曲青衣的腳是在地上拖着的。孟将然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竟然忘了延益獸,只是一股勁地往前面跑着,溫熱的鮮血落在他脖子上,孟将然那腳步也十分快,孟丁丁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後,一刻鐘不到便到了前院,将曲青衣放在床上,而不久丁丁也帶着孟五到來了。
孟五點了一下曲青衣腹間位置,那鮮血便止住了。
曲青衣那黑衣上沾滿了鮮血,臉色也十分蒼白,勉強道:“孟掌門,我是不是要死了?”那眼睛卻是盯着孟将然看着,只見孟将然一眼緊張地看着孟五。
這身上雖然十分痛,卻是滿心歡喜。他這一生似乎很少有能令他大喜大悲之事,偏偏眼前的人牽動着他一絲一毫喜怒哀樂。這便是一物降一物。
“若是你想死,也不是難事……”孟五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