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曾有一個人(10)
那是,什麽東西?
曲峥寅眨了眨眼睛,黃色的光如影随形始終不離他的眼角,這光并不刺眼,只是柔和的在映在他的視線裏,既不惹怒他,也不放過他。
這異常的光芒讓曲峥寅頓時停下了腳步,他轉頭看向右方,并沒有什麽光線被發射出來。然而就在同時,曲峥寅眼中那揮之不去的黃色的光芒也消失了,似乎在昭示着,這光芒就出自于此。
“停一下吧。”曲峥寅突兀的停下腳步已經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可那黃色的光線似乎只有曲峥寅能看到,樂堯在他的身邊,跟着他的步調停了下來,順着曲峥寅的視線尋摸了一會,什麽也沒有發現。但看到好友的臉上隐隐帶着急切的神情,還是開口讓隊伍停了下來,“峥寅,怎麽了?”
曲峥寅抿緊了唇瓣,他皺着眉頭,試圖在原地找出那束光線,可意料中的一無所獲。如果站在這裏找不到那奇怪光芒的來源,那就站近點找。
他們出村差不多有一個小時,但因為選擇的并不是以往的舊道路,而是新近開發的一條新路,因此這道路兩旁還長着茂密的草叢,和密集的高大樹木。也正因此,若是有什麽東西落在草叢中,是不可能将光線從這密集的障礙中發射出來的。事實卻是,這光線分明來自草叢。
曲峥寅從護在他們左方的獸人中穿過,走在這條本就不寬敞的小路的邊緣。此時突然有一種奇妙的預感閃現在他的腦海裏,那是極特殊的感覺,它告訴曲峥寅,與他息息相關的事物,就在這一片地方,這感覺虛無缥缈,卻又顯得十分真實。
這倒是有趣,曲峥寅微微眯起眼睛,俯下身,撥開身前的雜草,細細的看着地面。
可是地面上覆蓋着層層的枯黃的樹葉和雜草,什麽都看不清,曲峥寅扒着草叢往裏面走了幾步,軟軟的地面沒有傷到他的腳,但雜草長長的葉子卻不慎在他白皙的小腿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傷痕。
煩悶的情感在他的胸口積郁,曲峥寅随手扒拉了兩下草叢,也不去翻找地面,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本就是一件讓人煩悶的事情,而另一個憑空産生在他胸口的那股催促他的情感更促進了這感情的蔓延。曲峥寅也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受傷,抓緊一大把草葉,狠狠的拔起。
他并不是皮糙肉厚的獸人,這草葉也不是現代社會中柔軟不傷人的,這草還未能拔斷一根,就見他的手掌迅速向上滑去,淺淺的血紅色覆蓋在草葉的邊緣,疼痛感從微弱變得強烈,曲峥寅眼角的血紅色輕輕的擴散着,似乎又要占據他的眼睛。疼痛刺激着曲峥寅的大腦,就連那虛弱的癡情蠱都在輕輕的顫動着,曲峥寅咬着牙根,不自覺的扯開嘴角,猙獰的看着眼前的景物。
就在他将要更深的傷害自己的時候,一雙手從旁邊抓住了他的手,制止了曲峥寅的自殘行為。曲峥寅扭曲着一張臉,猛地轉頭看向來人,只有樂堯皺着眉頭看着他,心口的煩躁和憤怒還未能發洩出來,就被他強硬的按了回去。無論曲峥寅如何發瘋,也不想讓這些事被至親的人看到,傷到自己也是傷害他們。
然而樂堯什麽指責都沒說,他甚至輕輕笑了下,伏在他耳邊說道:“如果你無法纾解自己的心情,可以選擇任何事情去做,但惟獨,不能傷害你自己。傷害其他人也好,破壞身邊的東西也好,峥寅,我只希望你改掉傷害自己的習慣。”
曲峥寅看着他,不覺眼底有一抹迷茫。也許他并不知道自己所謂的發瘋究竟是什麽,那是他心中積郁的濃烈的情感無法抒發,而他又懦弱的無法面對這個世界,即使他表現得與這個世界多麽融洽和諧,他也不過是一個膽小鬼,膽小的只能用傷害自己的方法來解脫自己。
曲峥寅感覺自己的手被樂堯輕輕打開,一雙柔軟的手指輕輕撫在他的傷口周圍,樂堯的聲音清亮而柔軟的在他耳邊響起:“傷的不深。找東西什麽的,還是讓獸人們做吧。”
曲峥寅低低的應了一聲,然後收回自己的手,轉身看向身後那些等待着他們的獸人。在這個世界裏,雌性和雄性的分工明确,一個負責狩獵,一個負責采集和家務,可因為整體而言雌性的數量較少,還負擔了繁衍的任務,因此雄性要照顧雌性已經成為這個世界的潛規則,曲峥寅對于指使這些獸人毫無心理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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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一張口,尖利而暴戾的聲音便突兀的吐露出來,曲峥寅連忙吞了口口水,将聲音放柔,“幫我在這裏找一個金黃色的,可以反射光芒的東西。”
對于在場的任何獸人而言,這都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命令。一個雌性突然在叢林中停了下來,跑到路旁邊胡亂的扒拉了幾下草叢,就讓他們找個勿須有的東西,這簡直就是在愚弄他們。然而他們的首領蠻還什麽話都沒說,他們也就不敢說些不滿之語了,只不過也沒有上前來聽從曲峥寅的意思。
眼看着曲峥寅的眼角又将爬上了一抹豔紅,一抹銀芒突然從隊伍的後面竄了出來,頓時讓獸人們一驚,迅速結隊想要将它攔在外面,只有蠻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
銀芒落地,人們這才看清這是一只巨大的銀狼。一身銀色的皮毛反射着陽光,銀狼輕輕的弓腰,化為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
果不其然,正是莽。莽昨天才加入小荒村,也不可能立刻跟着曲峥寅離開村子,因此竟悄悄地跟在隊伍的後面,因為動作謹慎,竟一直沒有被察覺。此時現身也是因為看到自己的雌性提出來要求,竟沒有一個雄性來幫助他,才顯露身形。
蠻看着被護衛隊攔在外面的雄性,終于開口,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讓他進來吧,不是敵人。”
莽目不斜視的走向曲峥寅,對兩旁的雄性們連一個眼神都不屑給予,只是在路過蠻的時候,對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峥寅。”莽的眼神中帶着溫軟的情感,他冷硬的聲音中微帶着溫柔道,“我來幫你。”
曲峥寅看着他,臉頰微微發燙。樂堯帶着調笑的意味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這才反應過來,匆忙的點了點頭,便拉着樂堯快速走回正路上。
莽等他們都離開,才俯下身,又化為一匹巨狼。他先是在嗅了嗅,并沒有按照常規的方式找那件東西,而是直接将這一片的草挖了出來。莽的獸型個頭很大,這也預示着他的力量也十分強大,一爪子下去就抓出一大片空地。
一頭雄獅加入了他的隊伍中,定睛一看,卻是蠻默不作聲的化作獸型。首領都動了,獸人們自然不能幹看着。很快,這一大幫獸人就将這一片土地挖空了。
可是并沒有曲峥寅要找的那個東西。
“不!”曲峥寅仰着頭,捂着眼睛,有什麽東西在掙紮着向他訴說着,透過指縫,看着被樹葉割的支離破碎的天空,他壓抑着心中瘋狂的情感,“在下面,向下面挖!”
獸人們面面相觑,而莽已經毫不猶豫的繼續挖了下去。
曲峥寅顫抖着嘴唇,他靜靜的站在原地,看着天空。樂堯沉默的陪着他,他永遠是那麽貼心,知道對方的心思。
突然間,那情感強烈了起來,它仿佛歡呼着,然後瞬間消失。曲峥寅立刻看向獸人們,在猛烈的太陽光的照射下,他清晰地看到,獸人們已經挖出了一個巨大的坑。然而這些猛獸們都沉默着,看着坑底。
那裏有什麽?為什麽他們都停了下來?
這也許就是那黃色光芒出現的原因。曲峥寅走到坑旁,向下一看,之間坑底一具白骨已經被挖出了大半。在這個世界裏死亡随處可見,發現一具屍骨并不足以讓這些獸人沉默,可這卻是一具殘破的屍骨。
骨頭斷裂,頭骨破損,也許是這個人死亡的原因。曲峥寅在心底想了想,他更加仔細的看過去,就在這屍骨的肋骨上,竟挂着一個項鏈。
莽回過頭看曲峥寅,他眼神中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出來:“峥寅,我聽說,你的父母雖然是瘟疫獸人,但卻擁有一樣稀世珍寶,紅石琥珀。”他頓了頓,又說道,“也許這就是你的父母。”
難道在路邊随意挖出一具屍骨就可以成為他的父母嗎,真是可笑。曲峥寅這樣想着,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他只能看着獸人們将那白骨挖出來,然後又挖出另一具屍骨。
一個是雄性一個是雌性,然而看的出來并不是正常死亡的。因為他們的骨頭上只有被蠻力揍斷的痕跡,被深埋在地下也讓人不禁想象是否這是一場謀殺。
那條他無比熟悉的項鏈正挂在雌性的白骨上,曲峥寅走近,跪在地上,伸出手去撫摸那美麗精致滿是污垢的琥珀,這正是那條在廚房裏發現的有神秘消失的項鏈,也更是曲逸翔送給他的二十歲生日禮物。然而此時它挂在疑似他父母的屍骨上,在陽光在冷冷的反射着金黃的光芒,映在曲峥寅的眼睛裏。
“我覺得,我們需要回小荒村一趟。”曲峥寅聽到自己沉靜冷漠的說着,然後莫名的,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