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曾有一個人(11)

曲峥寅幾乎在心底認定了這個兩具白骨就是他在這個獸人世界的父母,沒有什麽多餘的理由,只因為那與他息息相關的琥珀項鏈,還有仿佛殘留在空間裏的,那一抹低低的向他陳述的幽靈的聲音。

再沒有比這更玄幻更虛無缥缈的東西了,曲峥寅摸着自己眼角滑落的那滴淚水,這并不是在他的意願下留下的淚水,而是那莫名的感覺使他的不自覺流下。

“我們回小荒村吧。”曲峥寅将琥珀項鏈從白骨上摘了下來,握在手心裏,他站起身來,對着滿臉關心的樂堯微微勾起一邊的嘴角,“我實在是想知道這兩個人的事情。也許小荒村裏的人能告訴我什麽。”

樂堯垂下眼簾,看着沾滿泥土而又充斥着裂痕的白骨,他皺了皺眉,抿了抿嘴唇,這才疑惑的說:“他們應該是被打死的,而不是遭遇野獸的吧。你看,那些骨頭都像是被硬生生打裂的,有哪個野獸不會使用他的牙齒。最明顯的是他們的頭骨,那好像……是木棍打的痕跡吧?”最後他又遲疑的加上了一句。

曲峥寅靜靜的将琥珀項鏈上的泥土用手輕輕擦掉,嘴裏漫不經心的回答道:“無論是不是,我覺得小荒村裏的人是知道的。“

原始世界危險遍地,在哪裏死了個人本就是件平凡的事情,又有誰會為了已經化為白骨不知多少年的人,而費心的探求呢?也許只有一個曲峥寅會這麽做,為了那條琥珀項鏈,也就是在這個世界上被稱作稀世珍寶的紅石琥珀。

最後,這個本打算回鄉的隊伍,還是順着曲峥寅的意思開始返回小荒村。不滿在這個隊伍裏的個別人身上蔓延,這也許就是原始人才會有的質樸的品質。有什麽情緒,不會埋在心裏伺機報複,而是直接的表現出來,即使暗暗埋在心底,也會輕易的被來自爾虞我詐的現代社會的曲峥寅發覺。

因此,曲峥寅相信,如果在小荒村裏真的有什麽龌龊,是絕不會逃脫他的眼睛的。

抱着這樣的信念,曲峥寅一手攥着項鏈,一邊拉着樂堯走在隊伍的最前方,身後的莽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率先将屍骨零零碎碎的抱在懷裏,沒有帶裝東西用的獸皮袋,就只好用這種粗暴的辦法了。當然,他不可能将所有的骨頭都抱走,因此後面的那些獸人,即使不情願,也只得抱着陰森的骨頭,跟了上去。

回去的速度要比走的時候快多了,曲峥寅本就是這樣一個人,不會考慮其他的東西,不會思考這些行為對不對,只要他想到了,就去做。完全順從自己的心意,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會真正的死亡,那麽他的生命也并不值得珍惜,多麽惡毒的事情,多麽痛苦的體驗,只要他想,就會去做。

因此,才成為一個深井冰,膽小的躲在自己的世界裏。而在兄長們的保護下,終于肯探出一個頭,嘗試着真正觸碰這個世界。

來到了這個獸人世界,又有一個無條件幫助他順從他保護他的樂堯,感受到了安全感,曲峥寅才能這樣,即使身邊沒有成群的保镖,沒有出主意的智囊,他也能這樣強硬的,去質疑,去面對。

遠遠看到小荒村的木頭圍牆,曲峥寅這才緩了緩急促的腳步,樂堯猛的趴在他的身上,狠狠地喘了口氣。

“好累啊……峥寅你怎麽一點都不累的。”樂堯拖着曲峥寅的胳膊,沉重的向前邁着腳步。

曲峥寅的眼睛亮的驚人,他的身上終于體現出一種猛獸的感覺,兇猛而無畏,那是依靠着別人的人不能釋放出來的氣勢。現在的他,終于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可以昂首挺胸而不是陰沉晦暗的面對着這個世界。

回了小荒村,由于不是采集日,村子裏的人還是比較多的。相對而言,曲峥寅這去而複返的一行人就更加的顯眼。兩個雌性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後面那個新來的獸人莽懷裏抱着一堆散亂的髒兮兮的骨頭跟在後面,然後就是來自蠻土部落的蠻,他的手裏也象征性的拿着根骨頭,此後便是樂堯護衛隊的衆人。

Advertisement

這特殊的一行人在曲峥寅的帶領下,目不斜視直接走到了村長的門口。

一個中年雌性打開大門,正是村長的結契妻子熊黛。他仿佛早就料到了會有人到來,溫和的說到:“進來吧,熊敖在裏面等着你們。”

熊敖就是村長的名字,看守大門的雄性應當已經更快一步告訴了他,他們到來的訊息,因此,熊黛才能這麽自然的迎接他們。

曲峥寅勾起嘴角笑了笑,他擡起一只手,輕輕摸了摸着自己的下巴,然後才彬彬有禮道:“那我們就打擾了。”然後拍了拍樂堯,又回頭看了看沉默的莽,溫和而不容置疑,“阿堯,你陪我進去吧。還有莽,這些骨頭就拜托你了。”

熊黛看着莽手中抱着的亂七八糟的骨頭,狠狠皺了皺眉頭,顯然是不歡迎這些東西進入自己的家裏,但卻什麽也沒說,仍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三人本想就此上樓,蠻卻沉默地站了出來。曲峥寅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家好友理所當然的表情,也就沉默的同意了。幾人上了二樓,又像是到了另一個房子。

四周有幾個小房間,中間的巨大空間被空了出來,裏面甚至擺放着一套用獸皮和整段放倒的粗大的樹幹做成的沙發。

村長正站在沙發前,心情還不算太差,看到先上來的兩個雌性甚至還給了他們一個硬擠出來的笑容。然而當他看到後面的兩個雄性,更準确的說,是他們手中的那些白骨,他的臉色瞬間改變了。

有趣。曲峥寅微微眯起了眼睛,在他的記憶裏,熊敖這個獸人一直是村長,雖然他十六年前上位的時候,才不過剛剛成年,并不是村長候選人裏的熱門人選,老村長也不到退下的時候,但據說當時那些獸人,沒有一個反對他的。

再加上他看到白骨時蹊跷的反應,或許,他們已經不需要再去找其他人搜尋微末的消息了。

曲峥寅首先走到熊敖面前,還不待他開口,便單刀直入的說到:“村長,您看過這個東西嗎?”

他将手遞到熊敖的面前,澄澈的石頭裏,一只紅色的蟲子安靜的蜷伏在裏面,紅色的挂繩從他的掌心邊緣滑落。曲峥寅眯着眼睛,紅潤的嘴唇安靜的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笑的可愛,也同樣充滿危險。

熊敖的瞳孔一縮,他常年作為村長,自然比其他人更擅長隐藏自己的情緒,因此只是瞬間的失态,又變作衣服認真觀察的樣子,端詳了下,斟酌的說道:“這個莫不是紅石琥珀?”他驚奇的說道,“這可是稀世珍寶,你是從哪裏得到它們的。”

曲峥寅一直緊緊的盯着他的眼睛,從他的眼底深處看到了那一絲惶恐和欣喜。收緊手掌,将琥珀項鏈收回手中,他的聲音淡漠而漫不經心:“村長你不知道嗎?紅石琥珀的下落好像有很多人都知道呢。”

熊敖依舊是一張面癱的冷臉,這也不怪他,總不能讓一個從不愛笑的人一直挂着微笑,尤其他現在正處于一個特殊的境界,他有些尴尬的說:“是嗎,這可真是沒聽說過呢。”

曲峥寅溫和的笑着,轉過頭問樂堯:“阿堯,你知不知道紅石琥珀是在哪裏?”

樂堯眨了眨眼睛,他好像已經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但是仍然乖巧的點了點頭,回答道:“當然知道,稀世珍寶,紅石琥珀,很久之前就被證實是戴在一個跟着瘟疫獸人的雌性身上,也就是你的父母。”又仿佛無意間說道,“這消息,我也是從小荒村這裏的人身上聽到的。”

曲峥寅轉過頭,像一個真正的貴公子一樣,終于能從他的身上微微看出,經歷過無數人生的歷練才得來的那絲特殊的沉穩:“村長,為什麽你的村民們知道的事情,你卻不知道?你對這個村子的管理實在是太疏松了。”

癡情蠱在他的腦中狠狠地顫抖,白色光點一般的子蟲在曲峥寅的關注下,于虛空中凝聚,形成。

曲峥寅微微擡着頭,嘴唇微張,他輕輕的緩緩的問道:“為什麽,村長你不知道呢。”

光點從他的眼角忽的飛出,進入到熊敖的眼睛中,在場的所有人,無論是蠻,莽,亦或是熊敖,都絲毫未能察覺到這一點白光。

曲峥寅微擡着頭,看着高出他幾頭的強壯的壯年雄性,一時間寂靜無聲。子蟲迅速的捕捉到了村長的感情,狂躁,信息,惶恐,忐忑,以及狠毒,輕輕勾起嘴角,妖嬈的笑着,然後讓子蟲抓住這些感情,立刻激發。

“還是說,你知道,卻不說呢~”尾音微微的扭曲,豔紅的色彩從他的眼角爬上了眼底,曲峥寅皺着眉頭,他睜大眼睛,盯着村長,然後嘴角開心的笑着,像所有的瘟疫獸人一樣。

這樣的曲峥寅,讓本就惶恐暴躁的熊敖終于爆發了,那瘋狂的情感經由癡情蠱的操縱放大,終于達到了一個無法抑制的程度。

熊敖,為什麽十六年前,你能那麽順利的成為村長呢?為什麽你要裝作不知道紅石琥珀在我這個世界的父母身上呢?又為什麽,你要如此惶恐而欣喜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