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曾有一個人(20)

“離開?去哪裏?”莽毫不猶豫的答應着,這裏的生活很美好,但最重要的是曲峥寅,這一點從未改變。

“無論去哪裏。”曲峥寅的聲音悶悶的,隐藏在他心中暴孽的情緒終于瘋狂的傾瀉而出,“果然,這個世界,就應當毀滅。”

莽沉默的化身為白狼,它馱着曲峥寅在村中穿行。太陽已經沉沉西落,光芒漸漸完全消失,這片土地将要陷入了夜的黑暗中,只有一抹銀色,與返家的獸人們逆向行駛。村子的大門越來越近,血紅的眼睛仿佛在放射着光芒一樣,冷漠的向主任傳達着所見的景物。

這個祥和的村莊,猙獰的笑容爬上了曲峥寅的嘴角,然而除了這扭曲的笑,他面上的其他部位卻異常的冷靜。冰冷與寂靜慢慢的爬上了他的心頭,被這個村子裏的溫暖過的那顆心,又為了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也無法消除的歧視,冰封了。

巡邏的獸人此刻正集中在大門前,等到天完全黑了,就将大門關上,開始夜間的守衛。這個時間已經沒什麽獸人再回來了,健壯的守衛隊長讓隊員們點燃了火把,最後看了一眼半開的大門,說道:“關門吧。”

木門在兩個獸人的推動下緩緩閉合,然而在只有幾把火焰照着的這片黑暗,出現了一抹亮眼的銀白色。躍動着,仿佛眨眼間就沖到了面前,在大門閉合之前驚險的穿了過去。

未見那銀影有什麽反應,守衛隊長先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他舉高手中的火把,高聲吼着:“是誰這麽晚出去了?”

他将木門拉開一條縫,就着昏暗冰冷的月光,看到了那跑出的銀狼,以及銀狼身上一個嬌小的雌性的身影。他們離大門已經有些距離了,雌性身下銀狼的速度他們剛剛就有領教,不過在進入森林之前,他們停了下來。

即使隔着這麽遠的距離,那雌性仿佛聽到了他的聲音,他的身體輕輕的顫抖着,然後轉過了身體。血色的雙眼在黑暗中仿佛會發光一般,蘊藏着不祥的污垢。雌性卻在笑着,嘴巴扭曲着,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更顯詭異。

“那不是新來的雌性嗎?”獸人們也看到了跑出去的銀影,他們将門縫拉大,正好看到了曲峥寅回過頭,頓時驚呼,“眼睛怎麽是紅的?難道他不是雌性,是一個瘟疫獸人!”

“關門!快關門!”守衛隊長從那雙不祥的紅色瞳孔裏回過神,立刻指揮者隊員,“他們既然出去,就讓他們出去,我去告訴村長,你們在這裏守着!”

曲峥寅開心的笑着,看着那扇大門再度緊閉,那高高的用來抵禦野獸入侵的木制圍牆,此刻就像是一個大鍋,将所有的食物圍在了一起。這口鍋沒有蓋子,然而那裏面的獵捕者和獵物們都是逃不出來的,一場屠殺即将開始。

癡情蠱顫動着呼喚着,他在召喚停留在翺家裏的音鳥。從小荒村出來開始,到現在,除了将音鳥的血液給獸人喂下,他還未能想到有什麽辦法引發狂化,可現在,有另一個想法占據了他的大腦。他能安撫瘟疫獸人,也應當能引發瘟疫獸人,反過來做這件事也許并不容易,但還好他有音鳥。

夜空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音鳥那鮮豔亮麗的身影正飛過來,曲峥寅裂開嘴巴,歡樂而瘋狂:“你還好嗎!小寶貝~”他從莽的背上跳了下來,向前走了幾步,張開雙手敞開環抱去迎接這身姿優美,叫聲動聽,卻蘊藏殺機的小身體。

那血色的瞳孔中逐漸映出了斑斓的彩色,音鳥乖巧的投入了曲峥寅的身體裏,它一動不動地收緊翅膀,靜等這個操控着他的男人的驅使。

“美麗的鳥兒啊~可悲的鳥兒啊~”曲峥寅詠嘆着,癡情蠱強烈的震顫着,發出嫉妒強烈的情緒。這情緒實在太過強烈,就連以獸型站在他身邊的莽都開始微微抖動着身體,喉嚨裏不适的傳出唔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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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峥寅轉過頭輕輕摸着銀狼的頭部,眼中又開始出現興奮激動的光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莽,我知道了。只要将我的情緒依附在蟲子上,讓這情緒依附在它的血液上,那麽激發狂化的效果就會被幾句的擴大!”他轉而撫摸懷中的音鳥,用甜膩的聲音輕輕的勸慰着,“乖,寶貝不要慌,你也讨厭這些獸人吧,明明你們什麽都沒有做,他們卻要為了自身的利益追捕你們。”音鳥在他懷裏無力地蜷縮着,它身體中的子蟲将從本體傳達過來的感情深入血脈,“去吧,去那個村子裏吧,那些讨厭的獸人,就讓他們瘋狂吧。”

音鳥抽搐着,它不是人,也沒有那麽多感情,強行灌輸在血脈中陌生的情感每分每秒都像是在激發着一種奇妙的力量,這力量好似在絢麗的羽毛外添上了更多的光輝,月光下熠熠生輝。

曲峥寅将它舉過頭頂,眼中滿是迷戀的神色:“走吧走吧,前面便是你的目的地。”

音鳥伸展開翅膀,先是微微撲扇了兩下翅膀,從他的掌心飛起,發出一聲清亮婉轉的叫聲,随即直直的朝固部落那高高的木頭圍牆守護之處飛去。曲峥寅閉上雙眼,細細感受着子蟲的氣息,他身邊的莽微微顫動了身體,豐沛的情感是由癡情蠱母體直接傳到子蟲身上,然後控制住音鳥這種小動物,然而身懷子蟲的并不僅僅是一只音鳥,還有莽。

幾乎被遺忘的在另一個時間裏被種在莽的身體內裏的子蟲,在這個時間內同一刻被曲峥寅察覺的子蟲,一直反應微弱,現在由于距離太近,母蟲又散發出強大的情緒,或多或少的也被牽動起來。

莽低吼一聲,身體猛烈地抽搐起來,高高的揚起頭,暴虐的血色漸漸浸染這雙獸瞳。曲峥寅聽到了身後的異常,子蟲并沒有傳達給他對方有任何敵意,他轉過頭,月亮還低低的挂在夜空,光芒并未達到極致,在這冰冷清亮的光芒中,白狼像是在靜止的燃燒,獸目圓瞪,鮮紅的獸口對着夜空大張着,四肢牢牢地定在地上,與曲峥寅如出一轍的血紅色,正深深浸染着他的瞳孔,以及他的大腦。

聽說,瘟疫獸人發起瘋來是不分敵我的。曲峥寅靠近他的身體,白狼的銀色的皮毛仿佛永遠是那麽的幹淨柔軟,帶着清香的味道,獸性的莽也要比他高出一頭,曲峥寅便踮起腳,探出一雙手,撫摸着白狼頸部的皮毛。

然而他并沒有停止負面情緒的産生,那些激烈的感情不停地濃縮然後傳達到音鳥的身上,也同時在刺激着莽的精神。莽,本就是一個瘟疫獸人,他能夠成為一個正常的獸人,全來自于子蟲的安撫,當安撫轉變成瘋狂,借此保持清醒的他又會怎樣?

曲峥寅踮起腳,抱着白狼的脖子,将臉深深的埋了進去,他閉着眼睛,安靜的等待着莽的變身。也許他在慶幸,對于這個部落,這個世界還是有那麽一絲的留戀,然而又有強烈的仇恨告訴他,只有當這些對瘟疫獸人的歧視消除,才能讓他這些年經受過的歧視與嘲弄解除。他甚至在想,這也是對輪回中無數次的悲哀的過往在報複。既然所有的世界都在傷害我,那就讓我傷害整個世界吧。

漆黑的惡意纏繞着夜空中的音鳥,它悲傷的啼鳴着,血脈在它的身體中膨脹,沖破肌肉,沖破皮膚,暗紅的血絲緩慢的浸染着它的羽毛。可它仍在飛翔,有個人向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樣,控制着它,正如神明控制着那個人一般。

“莽。”曲峥寅蹭了蹭白狼的脖子,他感受到在這身軀中正産生着強大的力量,也許所謂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來,“都交給你了。”

如果我死在你手裏,一切就此結束。如果你仍然認得我,就讓這個世界付出代價吧。

在黑暗中,手中環抱着的軀體終于動了動,他靜靜等待着莽的宣判。野獸粗重的呼吸漸漸轉移到挂在它脖子上的生物,溫熱的氣息撲在曲峥寅的臉頰上,銳利的目光仿佛在打量着這個奇怪的生物。

音鳥越飛越低,哀哀的鳴叫聲終于引來了獸人的關注。這個時間還在屋外的,就只有守衛隊,已經被隊長叫出來的酋長。

“那是音鳥?”酋長擡頭看着那仿佛将月光一并奪走裝飾在身上的鳥兒,疑惑的說道,“是那兩個獸人的鳥,怎麽還在這裏。”

守衛隊長也疑惑的擡起頭,然而他臉色突然一變,驚慌的說道:“酋長快走!它在流血!”

這世上最豪華最美麗的音鳥,帶着這世上最惡毒最醜陋的感情,翩跹而至。

莽粗重的呼吸吞吐在他的臉側,這也許是他最後一刻的甜蜜,曲峥寅溫柔的笑着,盡情享受最後的時光。可樂堯那張臉卻突然浮現在他的面前,還有他家無論嘴上怎麽教訓,還一直維護着他的大哥二哥,就像站在他的面前一樣,他們正向他微笑。

粗糙的舌頭舔上了他的臉龐,曲峥寅突然淚流滿面。

原來他也開始留戀,留戀活着,留戀起那些人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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