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曾有一個人(22)
誰也不知道是怎麽開始的,族長變成了瘟疫獸人,守衛隊長也變成了瘟疫獸人,首先遇難的是發出敵襲信號的獸人一家,緊接着被這聲敵襲叫出房間準備抗敵的雄性們,陸陸續續有人也變成了瘟疫獸人。
場面開始混亂,不斷有雄性被感染,開始毫無目的的屠殺,孩子,雌性,雄性,瘟疫獸人,沒有誰能夠在這場血的災難中幸免。恐懼的尖叫存在于這個村子的每一個角落,死亡每一刻都在發生。
音鳥哀傷的鳴叫着,它最後在這高高圍牆後的屠戮之地上空最後盤旋了幾圈,便開始返程。
曲峥寅抱着莽的脖子,閉上眼睛安穩的躺在他的懷裏。高高的木圍牆後傳出慘叫聲,以及各種動物的怒吼聲,這是他的“傑作”,也是他心心念念的屠殺與進化。
所以不會有後悔,不會有遺憾,不會有不安。
曲峥寅想将一切忘掉,忘記熱情的翺,忘記溫柔的栗,忘記可愛的小動物們,忘記……在這個部落中,他曾經經歷過的所有的美好與歡樂。他只是不停的對自己說,這個世界是醜陋的,只要歧視還在發生,便不能變得完美。獸人歧視着這個自然,毫無克制的索取和屠殺,甚至歧視着同為獸人的瘟疫獸人,把進化作為疾病。因此他們是毒瘤,将這些毒瘤鏟除,一切就會變的很美好。
可這樣蒼白無力的理由,無法勸說任何人相信,當然也包括他自己。于是曲峥寅便什麽都不去想了,抱着莽毛茸茸的脖子,放空大腦,任憑圍牆後的部落火光沖天,任憑雜亂的聲音入耳,他也只是這樣抱着莽,沉默的聽着。
部落的大門最終沒人能打開,這個部落裏逐漸平靜了下來。
音鳥的血液讓一些獸人狂化,這些猛然間爆發的力量刺激着另一些獸人們繼續進化。狂化是獸人們的一種進化,因此當大面積有資質的本身就很強大的獸人狂化之後,遺留下的有抵抗力的雄性,完全不能與這些瘟疫獸人為敵。于是雄性被殺了,雌性被殺了,孩子們被殺了。當人越來越少的時候,瘟疫獸人們就開始了自相殘殺。
音鳥早就回到了曲峥寅的身邊,虛弱的将自己隐藏在繁茂的樹冠中,休養生息。對于它那小小的身體而言,這小小的旅程胸流的血實在是太多了,足以讓它修養很長一段時間,好在曲峥寅已經解除了情感的釋放,讓它的身體不再繼續流血。
它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看着主人和白狼站了起來,他們并肩而立面對着那高高的圍牆。月亮還未落下,太陽微微露了一個頭,兩者在着夜空中交相輝映,然而在這月光下那清晰而冰冷的夜晚已經漸漸消失,溫暖而光明的陽光終将讓這大地升溫。可這些,被那高牆保護着的人們卻是無法再次看到了。
“我們,進去嗎?”曲峥寅愣愣的站着,他輕輕地像是怕驚醒什麽人一樣問道,卻又馬上自己回答,“不,還是不進去了。”
莽抖了抖身體,将一夜的的冷清抖落,重新精神了起來,喉嚨裏發出輕輕的吼聲,低頭蹭了蹭曲峥寅的臉,便化為人形。雙眼中仍有鮮紅的血色,可他的神智清醒,甚至已經慢慢擁有了記憶,也清楚的了解到現在他們正處于什麽樣的情況下。
“峥寅。”他輕輕地說道,将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曲峥寅驚醒,“走吧。”
曲峥寅眨了眨眼睛,歪着頭,眼中還是豔紅的一片,不知是一夜未睡的原因還是其他什麽,眼神卻始終不離那面圍牆:“去哪裏?”
莽伸手,将他的腦袋狠狠地按在懷裏,然而他的聲音卻是溫柔的:“去你,最想對它做出這種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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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戮一個部落,莽起初并不能相信這種事,不過曲峥寅想去做,他就跟着。固部落是他經歷過最好的地方,不像小荒村,那裏的人總有自己的心思,也許是因為他們的日子過得太順暢了,就可以将更多的時間用來做其他事情。對于從未感受過這種群體生活的他而言,小荒村曾是天堂一般的存在,而固部落的短暫生活,卻讓他認識到了真正的天堂。他不想見到這個部落最後的場景,這是惡毒的仁慈,卻也是最後的不忍。
“走,那就往回走吧。”曲峥寅的聲音從他的胸膛處悶悶的飄了出來,他迷茫着問着莽,想将頭擡起來,“我們為什麽來這裏,為什麽要殺了他們?”
莽的大手強硬的将他的腦袋按了回去,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充滿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因為他們有罪,你不過是在消滅罪人!”
沒有誰是有罪的,如果莽不是莽,他一定會指責曲峥寅,如果他接觸過這個部落,也一定會去殺了這個罪魁禍首。可莽依舊是莽,他依然是那個一天比一天愛着曲峥寅的瘟疫獸人。這愛情是如此的甜蜜而不可抗拒,仿佛在冥冥中,他已經等待了很久很久。
所以,即使是為虎作伥,也依然心甘情願。
固部落還有沒有幸存者,這已經不重要了。曲峥寅與莽帶着音鳥正飛速返回,他們正直奔最重要的目的地,也是将這份仇恨無限制的擴大的小荒村。
已經看出曲峥寅內心的動搖,莽非常擔心,他迫切的希望能夠幫助他,他希望這個人永遠是有活力的,無論他想要做些什麽,他都會支持。只要這個人開心,就讓他足以幸福了。所以開始對自己的行為迷茫的曲峥寅,如果這一次的對象是小荒村,就不會産生這樣的情緒了吧。
一路上曲峥寅總是顯得無精打采的,他更多的時間是躺在莽寬闊平穩的背上,把頭埋進雪白的皮毛裏,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音鳥也獲得了躺在白狼背上的腹肌,因此這一行3個生物中,也只有莽一個人神采奕奕,不,是心急如焚。
來時七天的路程在莽的緊趕慢趕下,只用了3天便完成了。當他們現在小荒村那個堅固的圍牆外,看着門口那兩個門衛的時候,曲峥寅突然一陣恍惚。
“莽,我們進去吧。”曲峥寅從莽的背上爬了下來,他拍拍白狼的頭部,對方順從的低下頭,化為一個銀發獸人。音鳥毫無防備的從他的背上滾了下來,被曲峥寅手疾眼快的及時撈了回來。
他們離開固部落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帶,莽一路上雖然已經盡全力照顧他,可工具只有莽的爪子,實在不能面面俱到。到了這裏,莽第一個念頭就是先讓曲峥寅休息休息,因為對方在這三天裏實在瘦的太快了。
這個村子還是一樣的熟悉,人們看着莽會露出欣賞和惋惜的表情,看着曲峥寅或是藐視或是面無表情。曲峥寅通通視而不見,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到自己那個二層小樓,在鋪滿獸皮的大床上安穩的睡上一覺。
“曲峥寅!莽!”一個溫柔的聲音叫住了他們,曲峥寅回頭,卻是阿幸,他帶着驚喜的表情,走了過來,“我以為你們會出去很久呢,這才幾天就回來了,不到一個月呢。你們去哪裏玩了?”
曲峥寅半耷拉着藥品,無精打采的說:“哪裏都沒去,四處逛了逛就回來了。”這個阿幸,大概也是這村子裏最能裝的雌性之一了。甚至讓曾經的他認為,這個人是真的對他沒有偏見,可他總是以這樣一幅溫柔無害的面孔,用一些看似無害的話語,不着痕跡的诋毀他。
無論是音鳥還是曲峥寅,此時此刻都沒有立刻行動的心思和力氣,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也沒有理會這個村子裏的人的心思了。拉過莽的手,抱着音鳥,将阿幸留在原地,在外人眼裏就是氣勢嚣張的離開了。
在家裏一窩就是十多天,曲峥寅甚至連房門都不願邁出一步,每天無精打采的坐在窗前,看看天空,看看雲彩,更多的是看着這個生氣勃勃的村莊,太陽東升西落,眼中的光芒時隐時現,誰也看不懂他此刻的內心。
有的時候,莽竟然希望自己能打他一拳,把這個人打醒。如果現在後悔了為什麽當初要去做,既然已經做下了這種事,那就要堅定自己的內心,像他這般優柔寡斷的卻是大忌。可他并不能對這個人下重手,也只能看着他就這樣堕落。
太陽将要落下,在窗前枯坐了一天的曲峥寅終于動了動身體,他站起身,先把音鳥從籠子裏抱出來,從窗子裏毫不留情的扔了出去,看着它猝不及防的向下墜去,拍打着翅膀,終于在落地前穩住了身體,重新飛了起來。将二樓的窗戶都關緊鎖好,便走下樓。一陣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莽正在廚房裏為他們準備今天的晚餐,樓梯上的動靜立刻驚動了他。
“峥寅,你終于肯出來了!”莽手中的石刀還未放下,就驚喜的探出頭來。
曲峥寅也不搭話,游魂一般将一樓的門窗全部鎖好,不留一絲縫隙,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對莽笑道:“這樣就好了,我們就在這裏面等着吧。”
一種不安湧上心頭,莽喉嚨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問道:“等什麽。”
曲峥寅笑了下,好像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一般,從屋外響起來音鳥困惑的叫聲,在這個黑暗的房間裏,他就着廚房裏的火,點燃了火把。火光忽明忽暗,他就像鬼魅一般,開心的笑着,說着。
”等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