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曾有一個人(24)
對你來說,什麽才是最重要的呢?曲峥寅。
只有我自己。
那麽現在呢?
有太多的東西了……
我數不清,我算不起,我看不全,我聽不懂,但是那真是太多太多了。我所虧欠的人,我所痛恨的人,我所摯愛的人,還有很多很多事,開心的,悲傷的,歡樂的,痛苦的,無論是身不由己,還是情不自禁,那都是我做下的,那都是我經歷過的……
蒼鷹尖銳的雙爪仿佛反射着銀色的月光,帶着死亡的氣息,抓在了曲峥寅的身上,可還不待他下一步将這個可惡的雌性撕裂,鮮血将會從他那細膩白皙的軀體中,噴射到整個屋子,那些可愛的腥臭的溫熱的鮮血,會讓他心情愉快,繼續尋找下一個獵物。落爪處卻空空蕩蕩,他抓到的不過是一團空氣,然後就在他的旁邊,出現了第二個曲峥寅。
不,只有一個人,另一個是由于瞬間穿越空間,而留下的殘影。曾經的他說過,這種異能只有在他面臨致命危險的時候,才會啓動。那些其實都是狗屁,如果他想掌控這種力量,輪回過那麽長的人生,穿越過那麽多的世界,他有什麽資格說自己的精神力不足?更沒有理由說控制不了這種話。
癡情蠱身上的最後一抹紅色褪去,散發着強烈刺眼的光芒,身形急劇縮小,分裂出也許是最後一個子蟲。
曲峥寅沒有轉頭,眼睛看向右面近在咫尺的敵人,小小的白色光點從他的右眼爬出,在黝黑的眼珠的背景下,第一次清晰的映襯在外人的面前。
不過是因為他的膽怯,不過是因為他的無能,因為曾經弱小,于是看不到自己的進步,于是認為自己依舊弱小着,可悲而可惡的自己啊。說什麽報複,說什麽複仇,那是多麽空虛并且可憐的話語啊。所以應當堅信,沒有什麽是永遠不可能的,前途如何灰暗,總要走一走,總要掙一掙。
沒有抓到正主,反而抓到了門板上,一雙利爪深深地嵌了進去,蒼鷹發出蒼涼的叫聲,轉頭朝曲峥寅啄了過去。那堅固的喙可不是好惹的,能瞬間從獵物上撕下一大片肉,曲峥寅的動作更快,雙腿瞬間無力一般軟倒,整個人朝左邊倒下。将落地時,右腳發力,狠狠地蹬了下地面,借着這力道,他的身體又向後滑了一段距離,左腳後撤,一個用力,又站了起來。
蒼鷹撲了一個空,可曲峥寅動了,癡情蠱的子蟲卻沒動,正正好被迎進了蒼鷹的眼底。
狂躁,憤怒,悲傷的情緒瞬間被子蟲捕捉,這些便是瘟疫獸人的心靈嗎?曲峥寅一面想着,一面開始催動癡情蠱。将他的精神力和着溫暖平和的情感,以癡情蠱為通道,傳達到瘟疫獸人的體內。
“啊啊啊啊啊啊啊!”曲峥寅瘋狂的大吼着,臉部猙獰着,雙手抓着自己的頭部,一雙眼睛死死的看着那蒼鷹。精神力如同潮水一般,那是經歷了多少輪回多少時間才換來的力量,如果不是有同樣的經歷,是絕無可能抵抗的。
卧室的門板也被粗暴的扯開,瘟疫獸人名不虛傳,力量絕非普通獸人可以比拟。蒼鷹終于解放了自己的身體,然而動作卻停止在了這一刻。曲峥寅不僅僅要安撫他,更要做的是指揮與控制,将這個難得的天空中的霸王變成他的助力。
村子的四處開始響起各種各樣的動物的吼叫,在這個二層小樓周圍,兇獸的吼聲似乎沒有斷絕的那一時。莽怎麽樣了,除了老虎的聲音,他還聽到了熊的,時間越長,敵人便越多,即使莽在瘟疫獸人中也是強悍無比的,可他畢竟不是神,甚至還有一個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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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異樣的寂靜,即使仍然在試圖收服鷹族獸人,曲峥寅的內心中總有一部分在關注那個人。
樓梯上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一下一下甚至在震顫着曲峥寅的內心,可他不能分心,那會讓他再次多出一個敵人的。那人上了二樓,他似乎受了重傷,走的很慢,朝着二樓唯二的人精神上無聲的戰場走去。
一雙堅實的手臂從身後環抱住曲峥寅,溫熱粗重的吐息噴在他的脖頸上,激起一串雞皮疙瘩。鮮血的氣息瞬間充滿了他的鼻腔,也安定了他的內心。于是控制住瘟疫獸人這一步驟突然變得異常簡單,因為那從他心底升起的,單純的安寧。就像一個增幅器,瘟疫獸人似乎也在享受,于是精神開始平和安寧。
曲峥寅吐出一口氣,已經可以肯定,在樓下那場混戰中,他最為關心的那個人,已經勝出了。他眨了眨眼睛,收回精神力,對面的鷹族獸人只是有些呆滞的站着,對于他的舉動似乎毫無所覺。
“莽!”曲峥寅擔憂的回身抱住那個滿身是血的獸人,焦急的說着,“你哪裏受傷了?快讓我看看!”
他想要将莽推開,以便檢查對方的傷勢,可莽只是緊緊的抱着他,動也不動一下。曲峥寅回抱着這個男子,一直以來就像一棵大樹,一座高山一般的這個男子,無論遇到什麽事都不會有所動搖的這個人,他的身體竟然在微微的顫抖着。
“是我的錯,我沒能保護好你。”他的聲音異常的堅定,充滿着一種決心,“我們先離開這裏。”
“離開?”曲峥寅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大腦急速的運轉,“去哪裏?”
莽看了看被破壞的完全的窗戶,和眼前呆滞的鷹族獸人,皺着眉頭,沉下聲來:“這裏被破壞的太嚴重了,村子裏的人對這裏的位置也太清楚了,現在沒有了遮擋的東西,繼續呆在這裏只能成為一個靶子。這村子裏還有什麽地方可以躲藏?”
“村長家!”曲峥寅轉了轉眼珠,立刻說道,“他家比這裏更堅固!”
“村長……”莽好像想到了什麽一樣,眼神銳利了一瞬,抿了抿嘴唇,說道,“就去哪裏。”
說完他俯下身将曲峥寅一個公主抱抱穩,直接從被破壞的窗戶缺口跳下小樓。曲峥寅急忙對着那鷹族獸人下命令,誰也沒看到對方呆滞的眼神突然間亮了亮,才拍打着翅膀,飛出房間,在月光明亮的夜空中高昂的長鳴着。
血液和屍體仿佛已經将這個村莊填滿,嘶吼與哀嚎響徹在這片高牆後的小空間內,與固部落的那個夜晚仿佛重合了一般,月亮依舊高高懸挂在夜空,清亮的光芒毫不留情的将這個地獄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莽抱着曲峥寅躲過路上狂躁的瘟疫獸人,他們正朝着曲峥寅的小樓前進,即使失去理智,也想先去殺了曲峥寅,這份執着着實讓人心驚。
村長的家和曲峥寅的家相隔并不算太遠,但也并不算很近,這麽躲躲藏藏前進了不知多長時間,才終于到達了目的地。莽推開大門,剛要進去,突然神色一變,用盡全力将曲峥寅扔了進去。
猝不及防之下,曲峥寅重重摔在了地面上,身體随着慣性在地上翻滾兩圈,這才停止。來不及計較為什麽莽會有這樣的舉動,他立刻擡起頭,絕對是出了什麽事故,對方身體還受傷,他不能就這麽離開!
房間的門口就像隔絕了兩個世界,一面生一面死,莽高大的身軀就像是一扇堅不可摧的大門,他背對着曲峥寅,直直的站立着,血液從傷口處流出,在他身上繪出神秘的圖騰,那便是他作為一個戰士一個勇士的徽章。
“唳~~~~~”凄厲的鷹叫聲。
“吼!”狂傲的狼吼聲。
那只本應被他馴服的蒼鷹俯沖下來,如閃電一般,曲峥寅拼命的催動着蠱蟲,可什麽反應都沒有,癡情蠱仿佛死了一半,無聲無息的躺在他的腦中。莽的手不知何時已經化為狼爪,與以往無數次禦敵一般,朝着這空中的敵人撲去。
就像慢動作電影一般,他的爪子抓住了蒼鷹的身體,他尖銳的牙齒就要将這身體撕裂。可他曾受過的傷太嚴重了,讓他的動作慢了一步,蒼鷹凄烈的叫着,帶着必死的決心,利爪抓向狼族獸人的胸膛,就像子彈一般,從他的另一側伸出。
“莽!!!!!!!”曲峥寅失控的喊着,他瘋狂地沖了過去,所有的想法,全部都沒有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那個堅實的背影,從他的胸膛裏噴射出的鮮血。
莽倒下了,他扭斷了那鷹族獸人的脖子,費盡了最後的力量将它甩了出去。那強壯的仿佛高山一般堅固的背影,終于倒下了。
“啊啊啊!!”曲峥寅跪倒在他的身邊,一雙手茫然的在他身體上空移動,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落下的地方。什麽都不去想了,他只能尖叫,一邊尖叫一邊流淚,索性月光明亮,讓他能清楚地這個人,看他胸口破碎的大洞,看他在最後一刻依然堅定無畏的那張臉。那雙眼睛還睜着,可是再也看不到他心愛的那個人了。
“莽!莽!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