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顧博完全沒預料到審訊室內還有第三個人, 見到女兒淚眼朦胧的模樣,又驚又愧:“霖霖,你……你還活着?”

那日最後一擊, 他得知霖霖離開顧府不知所蹤時就有不好的預感,再後來就是聽到她墜崖身死的消息。

一日之內同時失去妻女,顧博整個人完全處于癫狂狀态, 進入大理寺牢獄時早就存了死志。

最在乎的兩個親人因為他的大業喪命,他已經騎虎難下, 回不了頭。

顧霖身子搖搖欲墜,只能強撐着雙手穩住身形:“父親, 母親因你的謀劃甘願赴死,你卻告訴我這些都是陸熠所為, 是為了說服我重回定國公府做你內應, 對嗎?”

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 其實是一個為達目的, 不惜欺騙犧牲至親的魔鬼, 而自己至始至終都恨錯了人。

何等可笑可悲。

“霖霖……”被女兒當場戳破, 顧博不敢直視顧霖滿含淚水的眼眸,痛苦地閉上眼,他道, “為父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如果不結黨,顧氏就會處于被動……”

“父親,你還要固執到什麽時候……即使你權傾朝野無人比拟又如何, 你能讓母親活過來嗎?”顧霖不停地後退, 搖着頭崩潰地哭訴着, “你太自私了,你為的不是顧氏,而是自己的野心,而我只要母親能夠活着……是你親手将她逼上了絕路……”

她怎麽也沒想到,看似美滿幸福的一家三口,卻因為權勢利益分崩離析。

都是她太天真,任性固執地只看到了表象。

她的父親,就是一個為了權勢不擇手段的瘋子,瘋子!

她一步步後退,不停地搖着頭,淚珠從她蒼白的臉頰上滑落,落到沉黑的地面上隐入不見。

忽而,她身子一軟,往後趔趄倒了下去。

“霖霖!”

陸熠一直站在不遠處觀察着顧霖的動靜,見她崩潰哭泣,他心中刀絞一般,将小姑娘無力倒下的身子攬住,攔腰抱在懷中,快步離開了審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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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博一直緊閉着雙眼,直到審訊室的鐵門“砰”的一聲響起,他乍然睜開眼睛,眼底紅絲遍布。

他動了動唇,良久,才發出幾個顫抖渾濁的音。

“霖霖……”

——

翠帷華蓋的馬車內,李名醫戰戰兢兢地半跪在車廂內,時不時用衣袖抹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昨日他就被陸世子的手下尋來,說是今日有貴人需要看診。

今兒個一大早,他就整理好藥箱在家中候着,果不其然,一個面容嚴肅的隐衛将他請出家門上了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大理寺附近的小巷子裏等着。

一直等到了現在,他才又被請到了這輛奢華寬敞的馬車裏,見到的就是渾身透着寒氣威壓的陸世子,懷裏抱着個昏迷的不醒的女子坐在裏頭。

他立刻吓得腿都軟了,冷汗霎時濕透後背,這幾月來誰人不知,權傾朝野的陸世子變了,變得越加冰冷高寒,不小心惹怒了他,怕是小命難保。

李名醫想到這裏,忍不住又看了眼歪在男人陸世子懷裏的女子,那姑娘臉上蒙着面紗看不清真實的面容,脈象虛弱漂浮,應當是受到了極大情緒波動導致昏迷。

察覺到陸世子寒沁沁的視線投過來,他趕緊後退幾步,恭敬道:“世子爺,這位姑娘身子氣血虛弱,又加上情緒起伏太大,才導致了昏睡,在下為姑娘在小臂上針灸片刻即可緩解。”

“好,有勞李名醫。”陸熠淡淡颔首,将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一些,骨節分明的手挽起顧霖小臂上的衣袖,将那截白皙纖細輕緩地放到了自己的膝頭。

李名醫不敢怠慢,趕緊轉身從藥箱中拿出針灸包開始施針。

馬車內靜谧得一絲聲音也無,一炷香過後,李名醫收針退到一邊:“世子爺,姑娘已經無礙。”

陸熠将顧霖的衣袖拉下,仔細遮蓋住她的小臂,擡眸看過去:“她何時會醒?”

“快則一盞茶的功夫,慢則一個時辰。”李名醫垂首半跪在地上,只敢看車廂底的暗色花紋。

陸熠點頭,終于放人:“辛苦李名醫,金林稍後會帶着診金上門道謝,只是今日之事,還請李名醫守口如瓶。”

李名醫哪裏敢不應,忙點頭:“哪裏哪裏,今日在下一直呆在家裏,哪裏都沒去。”

說完,他不敢再停留,躬身下了馬車。

馬車內,鎏金四腳香爐裏燃着清甜的安神香,陸熠抱着仍沉沉睡着的顧霖,長指緩緩地撫上她微蹙的眉心。

不管是嫁給他之後,還是清靈縣再次相遇,她似乎一直都是眉心微蹙、郁郁寡歡的模樣。

那個記憶中稍帶任性天真的小姑娘,那個見到他就會滿心歡喜,水眸中都是清澈光芒的小姑娘,已經只能存在于漫長的回憶中,離得太遠太遠。

昏睡中的顧霖似乎察覺到了那只在自己臉上作亂的手,皺了皺細眉,她微微撇開頭,想要躲開那種陌生的碰觸。

陸熠停下手,将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了些,深邃的鳳眸裏漸漸積累起濃烈的情緒,墨色翻湧,難以自抑。

其實今日發生的所有,都在他的謀劃之中,用的是釜底抽薪之後利用顧博的絕望,親口說出當初顧氏潑到自己身上的髒水。

他知道得知真相的顧霖會因為打擊過大而情緒過激,可只有這樣,他才能打破僵局,讓他們二人之間還存有一絲可能。

剛才在審訊室中,見她如此崩潰驚懼的模樣,他恨不得以身代之,可是陸熠不能,有些事情與真相,需要她的小姑娘獨自去扛,誰也無法取代。

而他,只能默默地站在她身後,為她掃清一切多餘的障礙,将萬事加諸到她身上的傷害降到最低。

時間緩緩過去,爐內的香漸漸淡了,顧霖身子終于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眸子。

她的雙眸帶着朦胧霧氣,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最後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上停住。顧霖掙紮着想要起來,發出的字音幾近破碎:“我……我……”

“別動,你身子太虛弱。”陸熠大掌握住她瘦弱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撫,“你父親在大理寺不會有事,我會保顧氏全族性命無憂。”

提到這個為權勢瘋了的父親,顧霖并無多大的反應,只偏過頭,一行清淚便從眼角滑落,滴到了男人護着他的手背上。

陸熠手指一緊,沒停下拍撫的動作:“別怕,一切有我,以後的每一日,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會陪着你。還有小滿,小滿也會一直陪着你。”

提到小滿,顧霖灰暗的眼底終于有了點光,蒼白的唇角動了動,她的聲音嘶啞顫抖得不像話:“我想見母親。”

頓了頓,她又堅定地重複:“不管母親能不能醒過來,我想見她,立刻就想見。”

……

徐答一直在馬車外候着,觀察着周圍的一舉一動。

李名醫離開後馬車裏內一絲動靜也無,正等得心焦,裏頭忽然傳來陸熠沉冷的聲音:“轉道城郊暗樁別院。”

“是,世子爺!”徐答得了吩咐,立刻跳上馬車揚起鞭子。

“駕!”一聲低喝,馬車應聲而動,馳行在空無一人的官道上。

馬車越行越偏遠,最後停在了一處偏僻的別院前。

林建在門口守着,見到馬車停下,和徐答對視一眼,兩人一個往南一個往北,分別駐守在別院兩旁的高處。

等到兩聲代表并無異常的哨響,陸熠抱着被披風遮蓋得嚴嚴實實的顧霖跳下了馬車。

這裏是隐衛營把手最嚴格的暗樁,到處都是來回巡邏的隐衛,見到主子進來,紛紛跪地行禮,而後面無表情地起身,時刻保持警惕地繼續監察四周。

自從主院正屋裏那位昏迷不醒的夫人挪到此處,他們就得了死令,即使丢掉性命,也要确保那位夫人安全無虞。

陸熠抱着懷中溫軟的身子一路往裏,他能明顯地感覺到,越靠近主屋,霖霖的身子就越緊繃的厲害。

及至行到正屋,婢女将二人迎到屋內後紛紛退下,男人将顧霖輕輕放到床榻對面的貴妃小榻上,揭開了遮蓋在她身上的披風。

暖黃的燭光映照在了顧霖蒼白的小臉上,她很快适應光線,将目光落到了床榻內那正沉沉睡着的人身上。

她幾乎是立刻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床榻前,急切悲鳴地喊了一聲:“母親!”

床榻上昏迷的人全無反應,顧夫人緊緊閉着眼,略帶皺紋的臉上憔悴枯黃,并無多少生氣。

顧霖驚慌失措,從被褥中抓住顧夫人冰涼的手,用力握住,語帶哀求:“母親,我是霖霖啊,我回來了,你醒過來看我一眼好不好?哪怕就一眼,好不好?”

顧夫人毫無反應。

顧霖又落下淚來,将母親冰涼枯瘦的手貼到自己的臉頰,哽咽得說不出話。

林禦醫已經在別院住了許久,日日替顧夫人看診,聽聞陸世子帶着一名女子抵達別院,着急忙慌地提着藥箱前來複命。

急匆匆領命進門,見到屋內的場景,他腦子有些發懵,看看床榻前已經哭得肝腸寸斷的女子,又看看整張臉沉得能結冰的陸世子,他立刻跪下了:“臣……臣見過陸世子。”

陸熠朝他輕點了下頭,轉身俯下身子,在顧霖耳邊輕輕道:“先別哭,林禦醫一直在細心照料顧夫人,我們聽聽他的說法好不好?”

顧霖緩了許久,才似乎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遲鈍地點點頭,将母親的手重新塞入了被褥中,又細心地将母親肩側的被角拉好,這才順着男人的攙扶起身,坐到了對面的小榻上。

林禦醫哪裏見到過這樣的陣仗,抹抹額角的汗,如實禀報:“陸世子,顧夫人中的是西域之毒,這幾日臣日日命人用中藥湯泉替其祛毒,已經有些成效。顧夫人體內的毒已經清理去一半。”

“剩餘一半何時才能祛除幹淨?”陸熠輕捏了下顧霖微涼的手,劍眉微舒。

“醫中有句話,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顧夫人的西域之毒,飲用幾次就能致人性命垂危,可要想徹底除去卻很難,越到後面會如抽絲一般療效緩慢,着急不得。”林禦醫硬着頭皮回着,實則他這幾日為了祛除掉顧夫人體內的毒已經用盡方法,即使勉強有了些療效也不敢誇下海口。

這毒不但難解,他還發現,顧夫人求生意識極低,照理說這西域之毒雖然毒性劇烈,但去除一半後,患者完全可以醒來片刻,可顧夫人卻一次都沒有蘇醒過。

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林禦醫領的是聖上的命令在此救治,不敢有絲毫的隐瞞,沒等陸熠追問,又道:“且有句話臣不知當講不當講,顧夫人中毒昏迷前是否受過刺激,抑或是存了一心求死的決心?這毒解到如此程度,一般患者都會勉強蘇醒片刻。可到今日,顧夫人依舊沉睡不醒,臣猜測是顧夫人自己不願意醒來。”

聞言,林禦醫明顯覺得陸熠攬在懷裏的女子整個人更加搖搖欲墜,嗚咽着說不出話,随後将整個腦袋埋在了男人寬闊的胸膛,肩膀輕微顫抖起來。

而一向在衆人眼中乖戾狠絕的陸熠,一反常态地單手摟住女子,掌心輕輕地拍着女子的肩頭,低聲細語地輕哄:“乖,別怕,林禦醫都說了這毒有望解開,我們耐心再等些時日好不好?”

這……這還是朝堂上那個狠厲無情的鎮國大将軍陸熠嗎!

林禦醫徹底傻眼了,連看都不敢看,拎着藥箱盡可能讓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不去打擾小榻上兩位的纏綿蜜意。

低哄了許久,顧霖才慢慢止住了哭泣,将腦袋從男人的胸、口挪出來,一雙杏眸全紅了。她似乎才發現屋子裏還有林禦醫,有些尴尬地垂下眼:“多謝林禦醫能為母親治病,母親身上的毒就全靠您了。”

林禦醫擔不起這一聲“您”,趕緊又跪下:“不敢當不敢當,臣一定竭盡全力。”

他又行到顧夫人床前仔細號了脈,确認無異常後才退出了屋子。

徐答在外頭守着,見到林禦醫白着臉出來,笑盈盈地迎上去:“林禦醫辛苦!”

林禦醫精神本就緊繃,出門被冷風一吹,又被徐答一吓,差點摔下臺階去。

見到是徐答,他松了口氣,悄悄嘀咕道:“今日在下真算開眼界了,陸世子竟然還有如此柔情細致的一面,對裏頭的女子啊真是溫柔體貼……”

說到一半,他忽然腦光一閃:“剛才那姑娘叫顧夫人什麽來着……好像叫的是母……母親?”

顧夫人可是前宰輔顧博的發妻!能叫她母親的人除了傳言已經墜崖身亡的那位,難道還另有……

“林禦醫怕不是人到中年,耳朵出問題了,哪裏來的母親二字,您肯定是聽錯了!”徐答忙打斷他,将人推出了院子,“天色不早,林禦醫趕緊去歇息吧,明日一早還要來這給顧夫人看診呢!”

“是麽,難道真是聽錯了?”林禦醫當下也懷疑起來,擦了把脖子裏的冷汗,搖着頭離開了。

這禦前當差已經是十分不易,哪知道在陸世子眼皮子底下會診,也是如此讓人渾身緊張,連耳力都出了問題。

等救治好昏迷不醒的顧夫人,他一定要争取回到禦前當差才是!

——

屋內,陸熠依舊松松攬着顧霖入懷,帶着薄繭的寬厚手掌握着小姑娘的肩膀,留戀得舍不得放開。

顧霖渾身像被抽幹了力氣,尤其是聽聞林禦醫所言,母親本可以早就可以蘇醒,卻遲遲未能醒來。

這個中原因林禦醫百思不得其解,可她卻心中明白,是因為母親當初飲下帶毒湯藥時,就已經下定決心求死以成全父親的結黨謀劃。

母親為父親所謂的野心、為顧氏所謂的昌盛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而父親卻一心只想着坐穩朝堂,竟狠心将西域之毒下到母親身上。

她突然覺得好冷好冷,從前在顧府時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場景在腦海中閃過,就像夢一般不真實。

她無法自控地蜷縮起自己的身子,眼尾紅彤彤一片,所以,在權勢面前,即使是血脈親情,也會變得無足輕重、不堪一擊嗎?

“陸熠……”顧霖嗓音飄忽,“那時你我的婚事,是父親主動尋上你的,對不對?”

陸熠一愣,而後緩慢地點頭:“是。”

顧霖早預料般,杏眸裏都是頹然:“從前我總以為是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嫁給你,這才招致顧氏全族的禍事。原來是父親早就瞧上了定國公府,想要與你這個凱旋而歸的一品鎮國大将軍結成姻親,好助他在朝政上更加風生水起,立于不敗之地。呵,可笑我還一直為此愧疚,陸熠,我真是個傻子!”

說了那麽多話,她有些氣喘,平靜了幾息,又繼續道:“陸熠,其實結親前我早就因為你的拒絕而心灰意冷,如果當初我能再堅定一些,忤逆父親的意思拒絕這門婚事,你我之間也不會再有那麽多糾葛,而爹爹應當也不會走入這般瘋魔的境地。”

“霖霖,我不許你這麽說,我們之間怎麽會沒有糾葛,是我不好,明白自己的心意太晚,傷害你太多。”提起從前,陸熠鳳眸中閃過痛楚,他不知所措地将下巴靠在顧霖的發頂,感受到小姑娘還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他那顆不安的心才穩定了些,“霖霖,你放心,我以後再不會像從前那樣了,只要你和小滿好好的,我做什麽都願意。”

他從袖中拿出那枚一直被随身攜帶的紫潤靈镯,套在了小姑娘細膩纖細的手腕上。

她瘦了很多,當初戴着剛剛好的镯子,現在顯得松松垮垮,卻依然十分好看。

顧霖擡起腕子,愣神看着突然多出來的紫色镯子,并沒有多少歡喜,問:“陸熠,這镯子是你我還未定下婚事時,我不知好歹在你面前胡言亂語提起的,下定那日,明明你心中無我,對我這個即将過門的妻子,除了權勢所趨,并無兒女私情,你又何必費盡周折尋了來呢?”

她總以為,這樣獨一無二的镯子,只有心中十分喜歡一個人,才會花盡心思去尋來,所以那時候,她總天真地強迫自己相信,陸熠娶自己是因為對自己有情。

如今想來,那時的自己,錯看了父親,也錯看了陸熠對自己的心思,當真是天真幼稚得可笑。

陸熠修長的指尖緩緩地撫上镯身,溫潤的紫色玉質帶着他袖中的溫度,微微有些暖:“霖霖,你又怎知那時我對你并無兒女私情?”

“也是,那時候恐怕我連自己都未察覺對你的心思,”男人細細描摹着玉镯上鑲嵌着的金色紋路,“我十多歲便身處北疆軍營,周圍充斥的都是殺戮與血腥,在死人堆裏摸爬滾打,早就練就一顆冷血無情的心。直到數年後北疆安定,我班師回朝,在華直街上遇見了你。你太美好了,我從未見過一個女子,眼眸裏盛滿了對一切美好的希冀,就像是一束光,能夠照亮整個黑沉的夜空。”

“可我卻一味回避自己的情愫,提醒自己心中只有國事,也一直刻意地冷淡推開你。直到你父親找上門,暗示兩府結親結盟,我爽快地答應了。并且立刻派隐衛從西域尋來了你口中想要的紫潤靈镯,不知為何,當時心中便認定了,如你這般清澈燦爛的姑娘,只有這獨一無二的镯子才能配得上。”

顧霖周身被男人松木的清香圍繞,耳邊皆是他柔聲細語的衷腸傾訴,她的思緒慢慢飄往過去,她想起兩人初遇時的一腔孤勇,想起成婚後的夫妻疏離,以及後來男人日漸體貼縱容的寵溺……

忽然,一個嬌俏妩媚的身影落入腦海,顧霖立刻被澆了一盆冷水似的,那顆因男人的話而逐漸軟化的心,又陡然築起了高牆。

她不自在地推開男人摟着自己的大掌,将手腕上的紫潤靈镯褪下,放到了榻上的小機。

半開的小軒窗外,吹進幾絲微風,給室內暖融的氣氛帶進一絲涼,也吹起了小姑娘半垂落在肩側的烏黑發絲。

“陸熠,都過去了,過去的事便都無需再追憶,我們再也回不去。”

她強撐着身子下了榻,又重新半跪在母親榻前,望着母親毫無聲息的沉睡,怔怔出神。

一個女子的名字反複在腦海中出現,唇邊都是苦澀。

她怎麽忘了,陸熠的身邊,還有一個女子。

沈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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