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懷柔
泗州城民善治水,卻不善滅火,于是盡管城中河道密布,待到天亮大火燒盡時,算一算竟有一千多戶人家受災。這一下無疑是雪上加霜,潘太守眼睜睜看着自己美輪美奂的太守府在一夜之間化作焦土,對着斷壁殘垣是欲哭無淚。
後半夜安永騎着昆侖奴在南城裏東奔西走,直到天亮才回到太守府遺址,這時候冬奴正跪在客苑內庭之中,對着一具焦黑的殘骸放聲大哭,不留神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被人輕輕摸了摸,于是一仰頭,嚎啕的哭聲立刻卡在了喉嚨裏:“公、公、公、公子……”
庭中衆人瞬間呆若木雞,安永只好鶴立雞群地解釋道:“是我,我沒死,快別哭了。”
“那這個是啥?”冬奴發現自己哭錯了人,頓時毛骨悚然地往後躲,抱住自家公子的腿喜極而涕,“太好了太好了,嗚嗚嗚……”
這時潘太守和常通判也才如夢方醒,連忙走到安永身邊與他道喜:“崔禦史您吉人天相,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則叫我們如何向朝中交代呢!”
安永指了指靜悄悄跟在自己身後的昆侖奴,微笑道:“是這位昆侖奴救了我,如今我已收下他做親随。”
“昆侖奴?”冬奴吸了吸鼻子,這時候才注意到焦黑的內庭中還站着一個黑漆漆的大塊頭,挂着淚珠的圓臉不由地憨憨發起傻來,“是這位恩人救了公子?哎呀,恩人舍己為人,連肉都被熏黑了,真是高風亮節!”
安永聽了便哭笑不得:“這黑是天生的。”
“天生的?”冬奴聽了頓時好奇心起,湊到昆侖奴身邊不住打量,又伸手摸了摸,“天生的就能這麽黑?多洗洗澡不能變白嗎?”
這時在廢墟中清點遺存的衙役已經翻檢完畢,捧了一只漆盤送到安永面前,躬身道:“大人,您的印玺已經找到,還有其他貴重物件,一并請大人過目。”
安永便往盤中看,只見除了印玺,還有一些沒被燒壞的金玉小件,無非帶鈎玉佩之類,其中卻有一枚嵌着松石的銅弽不是自己的物件,銅弽上錾刻着鷹翼狼身的神獸,赫然是柔然王族的圖騰。
安永不動聲色地将東西收下,悄悄藏起銅弽後才把漆盤遞給冬奴,這時就聽潘太守在一旁唏噓道:“這一場大火,泗州城損失慘重哪,眼看這太守府也不能住人了……常通判,你家在城北,趕緊收拾座屋子安頓崔禦史吧。”
常通判一愣,兩眼不由望向安永,就見他身披着青絹鬥篷,鬥篷下隐隐露出單薄的中衣一角,又赤着腳踩在地上,一張臉就不禁紅起來,惱羞成怒地與潘太守鬥嘴:“崔禦史安頓在我家,那太守您住哪兒?”
“我就只好暫住香花園了。”潘太守一臉嚴肅地回答。
香花園是位于城北的妓館,常通判大恨。
常通判出身豪族,家中是富甲泗州的大戶,拾掇出一座庭院供安永栖身那是綽綽有餘。當天常府便派出一艘畫舫來接人,直接走汴河把貴客載到城北,進入了常府的水榭。
Advertisement
安永自脫險之後就不再差使昆侖奴,倒是冬奴興奮不已,天天騎在昆侖奴背上耀武揚威。這一日安永前往香花園與潘太守議事,冬奴便也騎着昆侖奴跟了去,他在堂中與一撥女伎玩耍,拽着昆侖奴的一只耳環不撒手,那昆侖奴便憨笑着一直順着耳環的方向打轉,逗得滿堂人哈哈大笑。
只有安永在一旁獨坐,籠着袖子暗暗轉着手中銅弽,陷入沉思——這一次泗州大火皆是因自己而起,眼看百姓流離失所,雖然潘太守在與自己密談後,出于謹慎将火災歸于意外,不再追查,他自己又怎能忍心将之當做無頭懸案來了結?只是要讓百姓們重建家園,逃不離還是錢米兩字,雖然潘太守說泗州庫帑足夠救災,他還是想盡到自己的一份責任。泗州乃是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