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從小到大，除了齊冬東，姜聿白沒什麽關系好的朋友。但他和齊冬東都是彎的，所以他也不知道，正常的直男朋友之間都是怎麽相處的。
也許互相喝一瓶水，對于直男來說是件很很稀疏平常的事，畢竟現在的陸錦延還不知道，他的性取向為男。
想到這裏，姜聿白壓下心裏那點不自在，試圖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大驚小怪。
陸錦延看着他，突然又将礦泉水遞給他，笑着問道：“還是說，你也要喝？”
姜聿白想也不想就搖頭拒絕：“我不喝。”
陸錦延微一挑眉，目光移向自己剛剛喝過的瓶口，也沒多說什麽，随手把水放回桌子上。
姜聿白垂下眼睫，拿筷子挑了挑米線，感覺好像沒那麽燙了，準備重新開吃。
但是有了前車之鑒，這次他吃得斯文小心，小口小口地咀嚼吞咽，幾乎沒有發出什麽聲響。
吃了幾口，那道落在頭頂的眼神實在難以忽視，他忍不住掀開長睫：“你不吃嗎？”
“吃啊。”陸錦延笑眯眯地回道，在沒動筷子前把碗裏的鹌鹑蛋夾到他碗裏，“看你最先吃的就是鹌鹑蛋，多吃兩顆。”
姜聿白看着那兩顆小小的鹌鹑蛋，想說點什麽，最後到嘴邊的話變成了：“謝謝。”
從他們認識開始，他好像就一直在向陸錦延道謝。
不一會兒，兩人一前一後吃完米線。
陸錦延連番茄湯底都喝光了，心滿意足地跟在姜同學身後，問他：“下午還有課嗎？”
姜聿白搖頭：“沒了。”
“那一起回宿舍？”陸錦延發出邀請。
姜聿白自顧自拐向另一條小路：“我要先去超市，買床被子。”
“那我也去趟超市。”陸錦延單手插兜，跟着調轉方向，“對了，昨晚我的床睡起來怎麽樣？”
他的語氣很正經，就像只是單純在關心自己那張床的使用體驗感。
姜聿白腳步微頓，不由回憶起昨夜始終萦繞自己的那股氣息，不僅不令人讨厭，還讓一向淺眠的他，難得睡了個安穩的整夜覺。
當然，他才不會跟陸錦延說這麽多，只是矜持地回了一句：“還好。”
“那就好。”陸錦延笑了起來，“走，幫你去挑被子。”
A大校園裏開了一間大型超市，基本上學生需要的日用品都能在裏面買到。
這個點超市裏的人并不多，但兩人一進門，還是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
陸錦延習以為常地走近櫃臺，禮貌詢問：“阿姨好，請問被子放在哪裏了？”
收銀阿姨指了個方位：“被子都在那排貨架上喽。”
“謝謝阿姨。”陸錦延道過謝，轉頭看向身側的人，“走吧，去看看被子。”
被子架在最高層的貨架上，有純棉絮的棉被，有羽絨被，還有蠶絲被，品種一應俱全。
姜聿白仰頭看了兩眼，踮起腳尖就想拿一床下來。
但被子架得實在太高，他伸長了胳膊，指尖堪堪能碰到袋子，要順利拿下來有點困難。
其實剛才他看到旁邊有凳子了，只要站上去肯定就會輕松很多。但此刻陸錦延就站在他身後，他不願意顯得自己很矮，只好再努力将腳尖墊得更高些。
差一點，差一點就……
下一秒，他的身體失去平衡往後倒去。
“小心。”身後傳來熟悉的悅耳嗓音，一只大手及時握住他的肩頭，清瘦的脊背也撞進一個溫熱緊實的胸膛裏。
好瘦。
這是陸錦延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第二個念頭：好香。
他沒有聞錯，床上殘留的絲絲縷縷香氣就是姜同學身上的味道……
姜聿白反應過來，往前踏出一步，脫離對方的懷抱，略有些尴尬地解釋道：“沒站穩。”
陸錦延也回過神來，語氣如常：“我來拿吧，要哪個？”
買好被子，姜聿白排隊付款時，陸錦延正等在門口玩手機，屏幕界面突然彈出來一個微信對話框。
沈照：［陸哥！我們的飯呢！您是坐飛機去米國買飯了嗎？］
沈照：［〔崩潰大哭.jpg〕］
陸錦延擡眼望了望一碧如洗的天空，随即打字回複：［馬上回來，等着。］
這時，路過的一個女生走上前來，語氣興奮地問道：“陸錦延？是你吧？”
陸錦延看了對方一眼，面不改色地回道：“不是，你認錯人了。”
“哎？”女生一臉驚訝，“我沒認錯呀！你打籃球的照片還挂在我們宿舍牆上呢！”
陸錦延：“……”
他語氣溫和且篤定：“我真不是。”
女生被他堅定的态度搞蒙了，一時不禁懷疑起自己來：“真不是啊？但……你長得真的很像校草啊……”
陸錦延一邊和她說話，一邊關注超市門口，注意到姜同學走出來了，立刻迎上前去：“我幫你拿吧。”
“沒事，不重。”姜聿白拒絕他的幫忙，突然記起室友讓他幫忙傳話，語氣有些不安，“我忘了一件事，沈照讓我提醒你給他帶飯。”
“沒事，現在去給他們買也不遲。”陸錦延沖他笑了笑，跟在他身後往回走。
“怎麽不是陸錦延呢……”被留在原地的女生苦苦思索，猛地一拍腦袋，“姜聿白！另一個好像是姜聿白！”
目送兩人的背影離開，女生自言自語道：“果然，帥哥都是跟帥哥一起玩的……”
姜聿白搬進宿舍的一周後，俨然正式成為了金融系611男生宿舍的一份子。
他以前從沒想過室友之間的關系能融洽到這種程度，以陸錦延為首的新室友們，常常熱情得令他不知如何回應。
好在他們不是同一個系，課表基本沒有重合，他閑來無事會待在畫室，在校外還有兼職，所以在宿舍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睡覺，偶爾被迫參與宿舍的集體活動。
除了室友們喜歡裸着上半身在宿舍裏晃蕩這一點，他始終沒辦法習慣，其他的漸漸都适應了。
最大的變化莫過于，他多了一個飯搭子。
自從那天在二食堂吃了番茄米線後，姜聿白就經常躲過飯點去二食堂吃飯。
而陸錦延總是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他身後，給他推薦二食堂的美食，和他一起拼桌吃飯。
等吃完了，兩人再一人一個打包盒，給宿舍裏剩下的人帶飯回去。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姜聿白明白陸錦延就是那種對朋友很好的人，平常很多看似親近的舉動，也只是為了讓他更好地融入新宿舍。
“小白，下午校隊有場籃球對抗賽，你要不要去看看？”陸錦延放下飯盒，随口問了一句。
姜聿白眨了眨眼睫：“籃球對抗賽？”
“是啊是啊，全國大學生籃球聯賽不是要來了嗎？現在是校內打對抗賽，再選出代表A大的籃球隊去參賽！”沈照一邊扒飯，一邊眉飛色舞地解釋道，“到時候陸哥肯定把他們都打得落花流水，尤其是隔壁的B大！”
又是一個沒有接觸過的領域，姜聿白懵懵地點了點頭。
陸錦延側過臉：“你要去看嗎？”
“我……”姜聿白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我不怎麽懂籃球。”
“什麽？”沈照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一臉不可置信地指着他，“居然有男的不會打籃球？”
姜聿白垂下眼簾，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覺捏緊了書頁。
陸錦延不動聲色地接過話：“不會打籃球很正常，你不是也不會畫畫嗎？”
沈照懵逼了：“不是……打籃球和畫畫能相提并論嗎？”
“吃你的飯，食不言。”陸錦延警告地暼了他一眼，目光轉向姜聿白時又柔和下去，“不想看也沒事，我本來是想讓你幫我送瓶水來着。”
“送水？”姜聿白重複了一遍，語氣認真地問道，“你們籃球隊都不給你們準備水喝嗎？”
陸錦延：“……”
兩人對視了幾秒，陸錦延望着對方幹淨得毫無雜質的眼睛，笑着投降：“沒錯，校隊應該會準備水的，就不麻煩小白同學了。”
“啥呀？”沈照不怕死地繼續插嘴，“排隊等着送水給校草的小姑娘能繞籃球場七圈，陸哥你還怕沒水喝？”
陸錦延微微一笑，親切地反問道：“小昭，你是不是以後都不想我給你帶飯了？”
沈照頓時發出一陣鬼哭狼嚎：“啊啊啊啊啊啊！陸哥你不要叫我小昭啊啊啊啊啊！”
下午，宿舍裏只剩下姜聿白一個人。
他睡了一覺起來，摸到手機才發現，齊冬東一連給他發了十幾條信息。
齊冬東：［我來看校草打籃球了！］
齊冬東：［啊啊啊啊啊校草上場了！］
齊冬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校草進球了！！！］
下一條，一張抓拍的照片映入眼簾。
照片上，陸錦延正在起跳投籃，隔着遠遠的距離，也能看見清晰淩厲的下颌線，以及胳膊上遒勁隆起的肌肉，一股強烈的荷爾蒙幾乎要沖破屏幕撲面襲來。
與日常給人的禮貌溫和不同，籃球場上的陸錦延氣場全開，如同一只蓄勢待發的頭狼。
看着滿屏的圖文直播，姜聿白忽然有一點點後悔，他是不是不該拒絕陸錦延的邀請？
就在他走神時，對話框又彈出來一條消息。
齊冬東：［對了，差點忘了你現在是陸錦延的室友了！寶貝你怎麽回事，你都不來給室友加油的嗎？］
姜聿白：［我在睡午覺。］
齊冬東：［什麽？你在睡午覺？］
齊冬東：［睡午覺能有看校草打球重要？］
姜聿白：［……］
姜聿白：［你也懂籃球？］
齊冬東：［這有什麽不懂的？哪個男的沒摸過籃球，就是瞎打呗！］
姜聿白輕輕嘆了一口氣，難道他要抽時間去學一下打籃球嗎？
齊冬東：［話說，寶貝你跟校草同居也有一段時間了，你對他真就一點感覺都沒有？］
姜聿白：［什麽感覺？］
齊冬東：［想被他睡的感覺啊！］
姜聿白：［……］
姜聿白：［沒有。］
齊冬東沉寂了一會兒，再次發來消息：［寶貝，你真的是gay沒錯吧？］
姜聿白：［不是你幫我确認的嗎？］
當時他還在讀高中，學校裏長得最好看的校花向他告白，被他拒絕後，哭着問他：“你是不是gay啊？”
他回去後查了一些相關資料，越看越覺得迷茫，忍不住給好友說了這件事。
沒想到齊冬東當場大松一口氣，一鼓作氣跟他坦白了自己的性向，随後又積極地讓他做了一個測試。
測試結果顯示，他确實是gay。
齊冬東：［是我……但你從來沒跟男的談過戀愛，給你看基片你也不願意看，甚至對陸錦延這種天菜都沒感覺，這是有問題的呀！］
姜聿白思考了一分鐘，打字回道：［可我确實不喜歡女生。］
齊冬東：［寶貝你完全缺乏實戰經驗，我現在都不太敢确定了，也許你是無性戀呢？］
姜聿白：［什麽是無性戀？］
齊冬東：［這樣！我給你發點資源過去，你好好觀摩一下，然後告訴我你的觀後感！］
姜聿白：［什麽資源？］
好一會兒後，齊冬東發來了一個網盤鏈接。
齊冬東：［我從資源庫裏給你搜羅了幾部特別小清新的同性電影，你先嘗試着看一看。］
姜聿白：［……］
經過一番糾結後，他看了一眼時間，又在611宿舍群問：［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沈照：［晚上籃球隊聚餐，我們要去蹭飯！］
周峰：［小白，你要來嗎？］
姜聿白：［我不去了，玩得開心。］
得到答案後，他翻身下床，做賊心虛般将窗簾嚴嚴實實地拉上，再謹慎地确認宿舍門掩上了，這才回到桌子前。
打開電腦，點進鏈接，就看到幾個文件夾。
《文件：英語競賽習題》
《文件：數學競賽習題》
……
姜聿白滿頭問號，發錯文件了？
但是，齊冬東什麽時候這麽愛學習了？
他疑惑地點開英語競賽習題文件，裏面藏着的同性電影才真正露了出來。
姜聿白深吸一口氣，壯士斷腕般毅然決然地點進視頻。
這是一部風格清新的同性電影，鄉野風景優美如畫，主角是兩位清秀的歐美少年，标清畫質，純英文無字幕，但姜聿白聽起來毫無障礙。
就在劇情漸入佳境時，宿舍門口忽然傳來“吱呀”一聲。
由于戴着耳機，又全神貫注于電影劇情，姜聿白并沒有發現有人進來了。
宿舍內一片昏暗，陸錦延以為小姜同學拉着窗簾在補覺，因而刻意放輕了腳步。
走進去後，卻發現姜聿白正坐在桌子前，聚精會神地看着電腦屏幕。
屏幕散發出的幽幽藍光映射在他臉上，将纖長的睫毛打得根根分明，顯出一種近乎冷漠的美感。
陸錦延悄無聲息地靠近，想了想，又故意弄出一點聲響，怕自己突然出現吓着他。
但姜聿白還是沒反應。
“咳咳……”他只好清了清喉嚨，出聲提醒道，“小姜同學，你在看什麽？”
果不其然，姜聿白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一抖，立刻摘下耳機，看向他的眼神像一只受驚的小動物。
“吓到你了？”陸錦延走到他身後，笑着往屏幕上瞥，“看什麽好東西呢，這麽專心？”
姜聿白轉回臉，表情看起來很鎮定，口中胡編亂造：“我在看……講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互相幫助的……”
然而此時，小清新電影終于進入了不那麽清新的部分。
于是，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對“好兄弟”坐在布藝沙發上，纏綿悱恻地親在一起。
姜聿白：“……”
陸錦延：“……”
作者有話要說：
白白：聽我狡辯……
陸哥：所以，好兄弟就是要親親抱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