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伴

相伴(上)

雅典娜女神的轉世誕生了!有一天這個消息傳遍了整個聖域。

這應該是個好消息吧?靜靜地坐在自己的處女宮中的沙加想,可是真奇怪,為什麽心裏卻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呢?

距離他第一次踏上聖域的土地已經過了一年多,他已經開始習慣黃金聖鬥士的生活。其實很規律,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要做的也不過是修煉修煉再修煉。教皇說他們還太小了,不能做更多的事,只要專心讓自己變得強大,強大到足以保護女神、保護世界就夠了。大家也都這樣做了。黃金聖鬥士基本上年齡都差不多,只有撒加和艾俄洛斯要大一些,所以真正承擔責任的也只有他們兩個。

真的要說實話的話,沙加并不喜歡艾俄洛斯這個人。他是個好人沒錯,可他卻不喜歡他的氣質。他喜歡米羅的爽朗,喜歡穆的溫潤,喜歡卡妙的沉靜,喜歡修羅的認真,喜歡迪馬斯的不羁,甚至喜歡阿布羅迪的自戀,可他就是不喜歡艾俄洛斯。

其實他最喜歡的,還是撒加,那種強大那種霸氣那種淡淡的憂郁。

有些人的憂郁是寫在臉上的,有些人的憂郁是寫在心裏、刻在骨頭裏的,就像撒加。

即使這一年中相處得比誰都多,沙加也沒有把握說自己能夠完全了解那個人。他知道他不快樂,他那雙美麗的海藍色眼眸總是被憂郁的顏色覆蓋着,讓看着他的他心裏總是沒來由地痛起來。他想拂去他眼底那抹憂傷的色彩,他卻不知道該怎麽做。

撒加用一年的時間教會了他希臘語,課程結束之後他還是每天晚上來看他、和他聊天、陪他玩或是修煉。那是他每天最快樂的時間了。他總希望他能夠一直陪着他,即使什麽都不做只是靜靜地坐在燈下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他的心就會快樂地什麽都裝不下,可是撒加卻從來不在處女宮過夜。他說他事情很多第二天必須早起,所以每到十點的時候他就會起身離開,輕輕地吻一下他的額頭,微笑着叮囑他早點睡覺。沙加覺得,那時候撒加的笑容是最美的。

日子就是這樣一天一天地過着。幾天前撒加跟他提過,女神的轉世快要誕生了這回事。當時他不假思索地問了他一句話。

撒加,他說,你見過女神嗎?

沒有。撒加搖頭。只有教皇見過,在上一次聖戰的時候。

那我們的使命,就是為了下一次的聖戰嗎?

是……

……會死的對嗎?

他輕輕地問,撒加沒有回答。

他聽主持說過,人死是為了贖罪、為了轉生、為了完成這一世沒有完成的心願,那并不是什麽壞事。可是人死了,在這世上就消失了,即使能再轉世,這一世的感情又剩下多少呢?沙加,即使是最接近神的他,也悟不透生命的所有。

或者,是因為仍然有情,所以,才悟不透的吧?

女神為了什麽要轉世呢?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夠回答。因為沒有人有足夠的資格可以去問女神,你到底是為了什麽要一次次地轉世、一次次地戰争、一次次地讓那麽多的鮮血流淌。

而這些被選中的人,他們只是神的仆人。

撒加,如果轉世的話,我們是不是還是聖鬥士啊?

他想他也許說了不該說的話。因為撒加聽了他這句話後轉頭看着他,他分明看到那雙海藍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

那樣的來世,我們不需要!

他說完就拉過他,把他緊緊地摟在懷裏,再也沒說什麽了。

女神終于還是轉世了啊。那個他們注定為之獻出生命的人,此時還是襁褓中哭得淅瀝嘩啦亂七八糟的小嬰兒。從小就有這麽多騎士,做神真是奢侈。

神……自己真的是相信的嗎?沙加不知道。

在他生長的印度,每一個人都是虔誠地相信着神的。他們每天每天都向神祈禱,祈禱生活能夠更幸福、祈禱苦難能夠永遠離去。可他們并不如願。神只是高高在上地俯視着衆生,看着這些蝼蟻一樣的生命為了生存茍延殘喘耗盡心力,偶爾給他們一些意思模糊地不能再模糊的指引,繼續做他高高在上的神。在寺廟裏的沙加從小看着這些,看了六年,看得已經不想再看了。他擡起頭,每每只能看到法相莊嚴的佛像;他俯下身,滿滿的全是蒼生的苦難。他救不了任何人,他們卻都說他是佛陀的轉世。

神真的是存在的嗎?

真的是神的話,應該可以救這些苦難中的人吧?

所以他不是神,他只是沙加,只是一個成為了聖鬥士的普通人。

所以他來到聖域,見到了那個人,那個有着神一樣強大的力量的人。他知道他的心和自己一樣,只是個脆弱的人。

撒加越來越沉默和憂郁。即使是來到處女宮,他也經常會心不在焉、沉默寡言。沙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常常講起自己的事,女神轉世之後他幾乎經常是什麽都不說。他只是看着他,沉默地看着,沉默地想着自己的事。

沙加隐隐約約感覺到了什麽。

他的悟性的确比一般人要好很多,他天生有看透任何人、事、物的資質。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說自己完全了解另一個人,可是至少,沙加對撒加的了解已經足夠深入了,即使他還只是一個七歲的小孩。

所以當那件事發生的時候,即使事後才知道真相,他也并不是十分驚訝。

那天晚上,教皇的小宇宙消失了,沒有預兆地。

那天晚上,撒加沒有來處女宮。

那天晚上,沙加的夢裏撒加向他告別。

相伴(下)

背叛神的路西華是怎樣想的呢?有那麽一段時間撒加真的很想知道。

日子轉了一年,從加隆被他關起來已經過了一年。聖域的陽光依然燦爛,撒加的心卻越來越陰暗。

女神快将轉世了。唯一的機會就要來臨了,唯一的背叛神的機會。

錯過的話就不會再有了。錯過的話自己的一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雙子座黃金聖鬥士了。撒加不知道自己希望的是哪一條路,他只知道自己必須做出一個選擇,順從或是叛逆。

那個孩子,他會希望自己如何選擇呢?

猛然間發現自己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會想到沙加的時候,并不是現在。老早以前他已經發現了,他并沒有要求自己改正。挺好的,有一個人值得去牽挂挺好的,雖然之前一直不認為自己的一生會讓另一個人介入。不過這種感覺,他很喜歡。

那個孩子仍然在陽光下成長着。他的金發已經長了許多,可以随着風俏皮地舞動在空中了;他的身材也長高了,小宇宙以驚人的速度在變得強大。撒加知道自己沒看錯,這孩子有足夠的資本可以去挑戰神。而,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那雙眼睛。清澈的美麗的湖藍色的眼睛,總是靜靜地看着他,仿佛能看到靈魂的深處,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悲憫。

那并不是個快樂的孩子,因為神把慈悲融入了他與生俱來的靈魂中。而他自己也許還沒有意識到,別人的不快樂是因為自身各種各樣的煩惱,而他的不快樂卻是因為別人的煩惱。

他會因為遙遠的國度發生自然災害而憂心。

他會因為不相幹的民族尖銳的矛盾沖突而落寂。

他會因為這世上的人無法全都快樂而嘆息。

慈悲的嘆息。

他不是神,可他的靈魂天生帶來了關心別人卻不會關心自己的本質。

每每看着這樣的沙加,撒加都想詛咒佛祖。

自私的神佛,自私地将本應由自己承受的痛苦交給一個純淨的靈魂。

如果……可以改變這樣的命運軌跡的話……

不要給自己找借口了,撒加。老老實實地承認吧,承認你和我一樣是個野心家,承認我們是天生應該得到大地的人!加隆的話語一遍遍在耳邊回響。

他并不想得到大地,他只是想得到可以改變宿命的權力地位。他相信自己和加隆還是不一樣的,那是個天生叛逆的種子,而他自己連叛逆都猶猶豫豫思前想後。

女神死了的話,聖戰自然不會進行吧?

既然是遠古時就已沉寂的神靈,又為什麽要一次次不死心地醒來?神真是貪婪的生物!

每天每天,撒加仍然去處女宮,看着唯一能讓他的心靈平靜的那個孩子。只是,他不再說自己的事。

他還是害怕呀,害怕他知道真實後會離開他,害怕一個人被留在這孤獨的大地上。

撒加,最了解你的人是我!不是那個小孩!你醒悟吧!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的話,他一定不會再原諒你的!加隆又一次強行吻他的時候笑着這樣提醒他。

我用不着你來提醒!

我和你才是最接近的存在啊!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我們是兄弟!

那次如果不是反抗地及時,他差點就要被加隆壓倒在地了。加隆總是殘酷地提醒他,他是污穢的堕天使,配不上那個耀眼純粹的無垢靈魂。

即使這樣,他還是不想放手。

他盡可能多地呆在他身邊,靜靜的看着他。那個聰明的孩子也總是不說話,用他那雙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一臉的清純。

善良的孩子,多愁善感的孩子,悲天憫人的孩子。

直到那天他說,撒加,如果轉世的話,我們是不是還是聖鬥士啊?

他憤怒了。冰冷的憤怒。對神的憤怒。

沒有人有權力要求別人生生世世為自己服務!即使是神!

堕天的路西華,是因為對神的憤怒。

那天的晚上,撒加殺死了教皇。

然後,他刺殺女神、逼走艾俄洛斯。他拿起教皇帶血的面罩和法衣,穿戴在自己身上。

他親手,切斷了他和沙加之間的路。

淩晨時分,當一切處理完畢的時候,他一個人走進了處女宮。

萬籁俱寂。撒加抑制住全部的小宇宙和全部的呼吸,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沙加的床前。月亮将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拖在沙加清秀的睡顏上。

你不會原諒我的。你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撒加的手在顫抖。他用那只顫抖的手輕輕理了理他散亂的淺金色長發,他輕輕的□□了一聲,繼續鼾睡。

墜落凡塵的天使啊,縱然想要你永遠地留在我身邊,我卻不忍心折斷你潔白的羽翼。

他不後悔。他不後悔殺死教皇、陷害艾俄洛斯、背叛女神。他知道他今晚的行為背叛了天下所有的人,他卻不會後悔的。他相信他這樣做可以改變,改變黃金聖鬥士那血染的宿命。

可是……沙加,他能夠理解嗎?

俯下身子,已經變成紫藍色的長發拂過沙加的面頰。月光在牆上投下深情的剪影,見證着惡魔對新娘溫柔的吻。

那一吻的意思,是告別。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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