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道鎖

刑天的視線就像被釘死在那上面一樣,無論如何也挪不開。

眼前這個有着與他同樣器官的男人,蟄伏之處卻被一個古怪如鳥籠般的道具牢牢禁锢住,金屬冰冷而又沉重的質感,與人的身體格格不入,它出現在那裏,本身就是一種違和。

很難想象會有人佩戴這種東西,尤其是還套住男人渾身上下最脆弱敏感的部位,光是想一想,刑天心中便湧起不舒服的代入感。

“我……”淩熙堯的聲音艱難地響起來,被迫在近乎是陌生人的面前暴露這樣的自己已經将他的自尊貶入了地獄,刑天那毫無掩飾的反感更是讓他恨不得羞愧而死。

然而持續了整整一個月這樣的狀态,淩熙堯如今已是走投無路。

“……不小心……弄丢了鑰匙……”他的話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似的,每一個字都說得那麽艱辛,“這個……取不下來……”

刑天如大夢初醒,強烈的沖擊讓他連平素僞裝的氣質都抛之腦後,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樣一個看上去西裝革履、衣冠楚楚的紳士,私底下竟有如此不堪入目的嗜好。

他也猛地一下站起來,想也不想,脫口而出,“變态!”

完全不加修飾的兩個字,讓淩熙堯身體為之一震,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刑天甩下這句話,抓起工具包轉身就走。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逃,他此刻只想離這變态越遠越好,直到跑回到車上,關緊車門才發現自己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他瞥了一眼十四號的房子,方才他逃得倉促,連門都沒有關,一瞬間他甚至想到對方會追出來毀屍滅跡,可如今裏面一點動靜也沒有。

盡管如此,刑天還是第一時間踩下了油門,用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這個帶給他糟糕經歷的府邸。

******

小李看着刑天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公司,她在他面前晃了好幾次手,對方才像突然間發現她的存在一樣醒轉過來。

“這個點兒才回,”小李瞥了眼時間,“不像你的速度啊?”

刑天不能說自己慌亂中還走錯了一次路,開車逆行上了反道,只道,“哦,還多開了個保險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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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半信半疑地哦了一聲,伸出手去,“錢呢?”

刑天把手伸到兜裏,這才想起方才他一時間受到的驚吓太大,連錢都忘了拿。

“錢……錢……忘了……”

他竟然難得地結巴起來,從來沒見過刑天這幅樣子的小李,像發現了新物種一樣,上下來回打量了他好幾次,“你該不會……”

她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難道被我說中了,十四號住得真是個富婆?”

“沒有啦!”刑天出于心虛,語調有些氣急敗壞,“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就是,就是忘了而已,下次路過的時候再取吧!”

盡管嘴上這樣說,可刑天自己也拿不準到底還能不能有下次,小李聽他語氣不善,也識相地閉上了嘴,內心的疑惑倒是一點也沒減少。

接下來的一整天,又陸陸續續地來了幾通生意,刑天一個人在數個地址間奔波着,常常這邊還沒幹完,下一個工作地點已經發了過來。

忙碌并沒有完全沖淡刑天的心神不寧,他一整天的發揮都有失水準,還好劉叔不在身邊,而外行又看不出來,依舊在贊嘆邢師傅手藝高超。

直到做完所有的工作回家,躺在床上,刑天才慢慢地冷靜下來,開始理智地思考白天發生的意外。

這一晚刑天少有地失眠了,他翻過來複過去,腦子裏都是淩熙堯家裏的那個畫面。

一些被刻意忽略掉的細節也重新回到他腦海,首當其沖的就是他罵變态時對方臉上那種被嚴重打擊到的表情。

那一瞬間的變故反複在刑天腦內上演,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他能想象出淩熙堯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向他求助,也能體會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對他造成了怎樣一種重創,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

我就這麽跑掉了,他還能有勇氣找第二個人來嗎?

如果他不找了,那他豈不是要一輩子都要戴着那玩意過活?

萬一他控制不住瞎弄,那裏那麽脆弱,弄傷了自己怎麽辦?

我說得那麽難聽,若是一時間想不開……這個應該不至于吧?

但倘若對方真得有什麽閃失,我豈不就成了間接的兇手?

刑天又翻了個身,越琢磨越覺得自己今天的表現有些過分。

我當時為什麽要說那樣的話呢?戴那個東西又不代表他就是變态……

好吧就算是變态,他也沒有礙着我啊?至少他沒有變态到我頭上對吧。

至少他鎖的是自己又不是我,雖然他想鎖也鎖不住。

至少他沒有在檸檬水裏下藥,然後迷奸我……雖然戴着那玩意他就算有心也無力。

既然他既沒有妨礙到我,也沒有違背法律法規,擾亂社會治安,他愛怎麽變态都是他的事,我為什麽要表現得那麽過激呢?

有一種淡淡的愧疚湧上了刑天的心頭,但相比之下這并不是最讓他感到後悔的。

刑天轉身趴在床上難過地拿枕頭捂住了頭,我高貴冷豔的形象啊……

第二天一大清早,勉強迷糊了兩個鐘頭的刑天不等鬧鐘響便跳了起來,飛快地穿衣洗漱,連早飯都沒吃就沖下了樓。

他要在淩熙堯上班前趕到他家去,把心事了了,不然他一整天都要糾結于此。

門衛打着哈欠從門崗室裏出來,見到他的車,一個哈欠硬生生止住了一半。

“我說,”他無奈地走過來給刑天開門,“要不要向物業申請給你辦一張永久出入卡,這樣你每次就可以刷卡進出了。”

刑天心裏有事,沒心思附和他的調侃,打了個哈哈便驅車直入。門衛望着他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看來他真得有必要考慮一下昨兒個刑天的提議。

可是十四號的業主看上去很是精明能幹,不像是個丢三落四的人啊?

刑天熟練地打着方向盤左轉右拐,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樣。很快十四號的院門出現在他面前,透過雕刻華麗的歐式鐵門,他往車庫的方向望了一眼,庫門緊鎖,看不出宅子的主人是還在家還是已出門。

他跳下車,按了幾下院門外的門鈴,一下比一下按得急促。

興許是出于潛意識的擔憂,等待的時間變得過分漫長,刑天按了幾下門鈴見無人應,昨晚那些不好的想法都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屋內的寂靜讓他有了不詳的預感,該不會自己想的那些事都發生了吧?

想到這裏,刑天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擅自伸手到鐵門內拉開門闩,三步并作兩步跨沖到淩熙堯家正門口,輕而易舉地撬開了鎖,緊接着險些跟正在開門的淩熙堯撞個正着。

門裏門外的兩個人見到對方,都是同樣的一愣。

“你……怎麽來了?”

“你、你沒事啊?”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完,又都不約而同地閉上嘴,刑天打量着面前的人,穿着一身睡衣,頭發還有些糟亂,顯然是剛從床上被他叫起來。

原來只是自己多心了嗎?他下意識地攥起左手,把作案工具藏起來,心道糟糕,我這不屬于非法闖入民宅吧?

驚訝過後便是短暫的尴尬,畢竟昨天出過那種事,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是不可能的,兩個人眼神互相閃避了半天,最後是淩熙堯率先鎮定下來。

“您是來拿錢的吧,”他了然,“我這就去取。”

“不等一下!”刑天想也不想拽住了他,“我不是來拿錢的!”

淩熙堯停了下來。

“不對,我也是來拿錢的……不過我的主要來意不是這個……”刑天煩躁地扒了扒頭發,“那個昨天,昨天是我被吓到了,一時沖動……”

淩熙堯盯着他,眼中慢慢燃起了希望的光芒,那變化是如此明顯,就像走投無路的人重新見到了生機,刑天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如此得被需要。

他期盼的眼神驅散了刑天最後一絲尴尬,他終于可以坦然地直視對方的眼睛,說話也不那麽緊張了。

“你不介意讓我再試試吧?”

******

刑天重新坐回了淩熙堯的客廳,他不停地提醒自己面前只是一把普通的鎖而已……雖然它所處的位置略為詭異。

昨天匆匆一瞥,他只見了個大概,今天在眼前了,才得以仔細查看它的構造。

它像是一道道的金屬環,圍繞成一個弧形的籠子,恰好将整個器官覆蓋,前端開口,末端有一鐵環,鐵環的結合處用鎖頭固定住,普通人沒有鑰匙,就絕對打不開,也拿不下來。

看到那鎖,刑天松了一口氣,那是最普通最常見的鎖頭,他五歲的時候就能捅開,更別說現在了。

“這個啊,這個很好開,”他邊去包裏翻工具,邊寬慰淩熙堯,“你等我一下啊。”

淩熙堯點點頭,“要我轉過頭去嗎?”

刑天汗,“不、不用了。”

“那我閉上眼睛。”

“行。”

刑天拿出萬能開鎖工具隔空比劃了一下,覺得不妥又扔了回去,這玩應開個門還行,萬一戳到人就得不償失了。

他又換了一小截鐵絲出來,早在人們還沒有發明這麽多五花八門的開鎖工具的時候,他的師父就已經教會他用一根鐵絲開遍一整個小區了——當然,那時的鎖還都很原始,構造也很簡單,遠不像現在這樣種類繁多。

雖然一根鐵絲走遍天下的日子已不複存在,不過應付起面前這把小鎖來還是綽綽有餘,刑天伸手去抓鎖頭,卻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對方的皮膚,如燙手般又飛快地縮了回來。

他心虛地擡頭看了一眼,頓時慶幸淩熙堯把眼睛閉上了,看不到他丢臉的樣子。

刑天甩甩頭,提醒自己要鎮定,對方有的他也有,摸兩把又怕什麽,他跟好哥兒們不也經常勾肩搭背的嗎?

他再一次伸出手去……好吧,至少他不會摸好哥兒們的大腿,更何況是大腿根兒這種部位。

鎖頭固定的位置,注定讓刑天與對方的肌膚産生親密的接觸,他用最快速度将鐵絲插入鎖芯,再細心地轉動手裏的鐵絲以求找到這把鎖的敏感點。

刑天在專心地與鎖芯作鬥争,他的手背不可避免地在對方腿根處摩擦着,很快,他發現了一件比打不開鎖更糟糕的事——似乎出于他的動作,對方那裏竟然起了反應。

不過這反應是相當有限的,牢籠限制了器官的膨脹,它被迫呈現半勃起的狀态,既不能完全舒展開,一時間也不能軟下來。

再一次下意識收回雙手的刑天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無所适從地擡起頭,發現對方的眼睛已經睜開了。

淩熙堯臉上的尴尬絲毫不少于他,“對不起……我那裏……比較敏感……”

刑天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傻乎乎地哦了一聲。

“你……這個樣子多久了?”

淩熙堯算了算,“我的鑰匙是半個月前丢的。”

“半個月?!”刑天驚呼出聲。

“但我是一個月前戴的,”淩熙堯索性徹底交代。

刑天的嘴巴遲遲合不攏,一個月,稍微正常一點的男人早就憋壞了,難怪輕輕碰一下就有這麽大的反應。

換做是他,就算一周,不,恐怕一天都難以忍受。

刑天只能選擇無視,繼續埋頭開鎖。他到底是年輕人,好奇心占了上風,昨天晚上想了好久的問題,忍不住地就問出了口。

“你戴的這個,叫什麽啊?”

淩熙堯抿了抿嘴,“貞操環。”

刑天總覺得在哪裏聽過這東西,“你女朋友在外地,怕你出軌,給你戴的?”

“我沒有女朋友。”

“那是……你自己戴的?”

“……嗯,”淩熙堯遲疑了一下,還是承認了。

刑天不明白了,“你戴這個做什麽啊?”

“開始是好奇,後來……就習慣了。”

“這也能習慣?戴着舒服嗎?”橫看豎看也不像是會舒服的樣子啊?

“心理上……大概……”

“那你戴這個玩意兒,早上起床的時候,不疼嗎?”

“疼,”淩熙堯老老實實地回答。

“疼你還戴?”刑天大驚小怪地叫道,“你是受虐狂嗎?”

淩熙堯抿住嘴不說話了,刑天覺得自己好像無意中真相了……

他只好輕咳一聲,以求盡快把這頁翻過去,這該死的鎖怎麽還是打不開,這完全不是應有的水準,連他自己都覺得丢人。

刑天感到自己的額頭鋪了一層薄汗,平時就算是開最難開的鎖,也不至于如此,今天的他簡直不正常……不,從昨天開始就不正常了。他有些粗暴地擰動了一下鐵絲,然後整個人頓時僵在那裏。

“怎麽了?”淩熙堯察覺出面前人的異常。

刑天手裏還捏着小半截鐵絲,神情窘迫。

“斷、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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