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離不棄的追尋
許久,他才繼續說道:“瞧着淩公子跳下斷崖,想必是要離開天樂城吧。”
“是又怎樣?”如果他要出賣他,他可以馬上殺了他!
方大夫忙着解釋,“淩公子別誤會,只是有些事,不方便由老夫說出口,等淩公子安全逃走之後安定下來,煩請來一趟方氏醫館,老夫給淩公子看樣東西。”
“是什麽?”
“淩公子來了之後自會知道。”
說着,方大夫拿起藥簍站起來,準備要走。
“對了淩公子,老夫不得不提醒一句,淩公子身懷禹珠雖不會死,可是禹珠碎了非比尋常,沒有先例,老夫還不能确定會有什麽後果,不過你以後好謹慎一些,雖然不死,可是誰也不能保證你以後會怎麽活着,活蹦亂跳也是活,生不如死也是活。”
說完,方大夫背着藥簍冒着大雨走了。
淩九躺地上看着他遠走,方大夫起碼年近五十了,還能來這種地方采藥,果然不是普通人。
雷陣雨嘛,下起來總是沒什麽規律,雨水忽大忽小下個不停,淩九躺那裏許久,恢複了些體力,這才撐起身體,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事實上他并不知道要去哪裏,四百年來他去過很多地方,閑雜反而對一切都陌生得緊,只是自己一個人漫無目地走着,由着雨水敲打着身上,渾然不覺。
他只知道他要去杭州,他要去找柳青,那個答應和自己作伴人。
他不要是自己一個人,小時候是這樣,當年是這樣,現依舊如此,他真,怕慘了寂寞。
杭州城東南方向,他只要奔着東南方向走,總會到……
一路上不知跌倒了多少次,他卻始終都沒有停下來,一如四百年前,淩骁一次次要他去送死,一次次讓他做九死一生任務,他還是像現這樣,爬,也要硬撐着爬回來。
他想死麽,怎麽會,他明明那麽想要活着啊,只是活了太久,太寂寞,太累了而已,這個世間有誰舍得呢,何況即使到了地下,他還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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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走了許久,淩九不知道有沒有脫離天樂城範圍,他只知道天色越來越黑,他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虛軟腳步讓淩九再次倒了下來,雙眼朦胧,他試圖看清眼前人樣子,可是他什麽也看不清,只能看到滿眼白色。
他,竟是滿頭白發。
這個人,是如此熟悉。
淩九像是想到了什麽,狠狠地想要推開他,卻被那人一把拉了懷裏,身後白發掩住兩人身體。
耳邊響起蒼老無力低語——
“我神,對不起……”
“淩九——”
“淩九——”
淩九好像突然聽到了自己名字。
紮眼工夫,摟着淩九白發男子迅速鑽進了一旁林子裏,消失無蹤。
淩九再仔細聽,又什麽都聽不到了,也看不到那白發男子身影,仿佛剛才一切只是幻覺。
怎麽可能是幻覺,那是他沫逸啊,兩百年相伴,終究還是背棄了他沫逸……
淩九扯了扯嘴角,繼續邁着步子向前走,然後剛剛走了一步,他身子狠狠僵住。
面前那人錦衣華服被劃得破爛,腰帶上金銀飾品都不知掉到了哪去,滿身都是點點血跡,大大小小劃傷。
身上都已經濕透了,泥濘布滿全身,臉上也髒兮兮,蓬頭垢面,看起來十分狼狽可笑。
淩九卻笑不出來。
“劉青……”
話音未落,劉青歌早已大步沖了過來,一臉狠戾與殺氣,讓人不敢靠近。
淩九下意識地後退,卻還是被劉青歌一把掐住了脖子。
“我知道你不會死,你怎麽肯能會死,你死不了!”劉青歌狠狠地瞪着他,雙目瞠得血紅。
手上力道之大,讓淩九喘不過氣來,臉色憋得通紅。
就淩九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嘗試一下,把頭擰下來再縫上去還能不能活時候,他只覺得脖子上力道一松,緊接着自己被大力地扯進一個滾燙懷抱。
“你不會死,你不會死,你不會……”劉青歌摟着他,緊閉着眼睛,緊緊地把他摟自己懷裏,嘴裏反複重複着這句話,仿佛是自我催眠一般。
淩九這才知道,他喜歡了自己。
淩九側頭聽着響耳邊呢喃,良久做不出反應,只是莫名地覺得心頭一熱。
那顆散碎冰涼珠子裏,發出陣陣溫暖。
許久,淩九緩緩地擡起手,回抱了他。
雨一直下個不停……
斷崖下沒有人煙,荒蕪得很,別說人家,想找個山洞都難,劉青歌只能扶着淩九坐崖下塊石頭上,借着山崖上凸起石頭勉強遮雨。
劉青歌從剛才喃喃自語許久後,就再沒說過話,安頓好他,自己不顧滿身狼狽去附近找了幾根樹枝,然後開始撕扯自己衣服。
淩九腿骨斷了,他要為淩九接骨。
淩九并無所謂,別說只是斷了根骨頭,就算砍斷他雙腿,他也依然可以去他想去地方。
劉青歌沒有看他一眼,始終沉默低頭給他檢查着身上傷勢。
身上被摔爛了多處,又受到雨淋,傷口正潰爛流血厲害,淩九真心感謝這場雨,免得劉青歌發現他血是冷。
不過,他從沒想過劉青歌會出現這裏。
整理好他身上傷口,劉青歌開始準備為他接骨。
斷骨之痛絕對不是忍忍就算了,淩九稍稍皺了皺眉,臉色愈發白了,卻還是對劉青歌笑道:“我不小心跌落山崖,沒想到王爺竟親自搭救,實讓淩九內心不安。”
不知道怎麽,他不想劉青歌知道自己想逃走事,即使他早知道。
劉青歌卻此時稍稍用力,将淩九錯位骨頭移正。
淩九倒吸一口涼氣,眉頭皺得緊,臉色也白得厲害。
劉青歌看了他一眼,低頭用樹枝幫他綁好固定。
他動作輕柔,只怕他再痛一絲一毫。
見他還是不肯出聲,淩九剛要說什麽,只覺得他加重了力道,疼得他讓瞬間狠狠咬住下唇!
劉青歌眉頭比他皺得緊,終于擡起頭來看着他說道:“疼就喊出來,忍着做什麽!”
淩九慘白着臉,對他扯了扯嘴角,終究沒有叫出聲,只是呼吸明顯重了。
劉青歌面色不悅,擡頭瞧了瞧上方,大雨還下着,他們找不到地方避雨,上面岩石根本遮不住多少。
他低頭看他,他身上傷雖然都整理過了,可是被雨水一沖洗,還有什麽作用。
劉青歌頓時站起身,二話不說脫下已經破碎外袍披淩九身上,彎腰淩九驚異之下将他攬自己背上,将他整個人背了起來。
他避開他傷口,将他穩穩地背身後。
淩九發誓,這還是他頭一次被人背,整個人僵後面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險些掉了下去,虧得劉青歌摟緊了他。
“你幹嘛?”
“閉嘴!”
劉青歌冷聲說道。
淩九被他吓得噤了聲。
劉青歌轉過頭,背着他一步步向前走。
淩九這才知道原來他是想背自己回去。
“王爺,你放我下來,你也有傷……”
“閉嘴!”他又說了聲。
然後,淩九就閉嘴了。
再然後,他睡着了。
他自身不會發熱,即使睡被窩裏,第二天醒來裏面還是冷,即使沫逸陪伴那兩百年,也同樣是兩具冰冷身體睡一起。
他從來沒有被人背過,從來沒有感受過這麽溫暖溫度,從來沒有這麽貪戀過……
淩九一覺醒來時候,他已經睡了自己床上,身上傷口也都重包紮過。
他試着動了動,身上傷口還是隐隐作痛,按理說禹珠有自動愈合能力,他傷口不至于完全痊愈,也應該好個大半才對,怎麽他傷口幾乎沒怎麽好?
尤其腿上傷,怎麽還是這樣嚴重,讓他幾乎下不了床。
他正詫異着,劉絕推門進來。
他愣了下,他以為會是花叔。
劉絕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把手中藥放桌上,對他說道:“王爺說你身上有傷,如果由花叔照顧你,恐怕你很就會暴露身份,所以派我來。”
“那劉青歌呢?他怎麽樣?”
劉絕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把藥端來他面前,伸手遞給他,沒有要喂他打算。
劉絕不接,只是淡然地看着他,“你沒有回答我問題。”
劉絕也不說話,只是端着藥看着他。
“那我自己去看。”說着,劉絕就要下床。
“王爺不會想見你,”劉絕說道:“王爺說了,他不想看見你,如果你醒了,就關屋子裏好好反省,不許出現他面前打擾。”
淩九動作一頓,心裏說不上感覺,有些梗梗,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