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困陣1

雅君垂下眼簾,她整個人淩虛坐在半空中,優雅而傲慢着……如同坐在王座之上,絲毫不像被困在法陣之中。

複合法陣……困陣。

遠古……法陣麽?哼,倒沒想到,為了我,居然把‘這個’也找出來——

在複雜的陣法之上,五彩的熒光如同夏夜的螢火,閃爍着幽豔的光芒。

明明象征着束縛的困陣,卻仿佛她的黃金的王座,令人望而生畏。

梅西斯——王座之下使臣一位,預言者,從一條院祖宅的祭壇另外一邊走了出來。他單膝跪在法陣之前,虔誠地俯下身體——

他原本如同黑夜一樣的頭發因為生命力大量流失而變成白色,他俯下身,白色枯燥如同枯草的頭發從他身體兩側滑落在地上,梅西斯全然不顧,他只是哀傷的難以相信的說道——

“可是我的王啊,你怎麽知道她愛的是真實的您呢?連真實的您都沒有看見的弱者,恕屬下失禮,她完全配不上您。”

梅西斯擡頭看着他的王,這是他尋覓千年才找到的王啊……

雖然模樣不對,但是,毫無疑問,這就是他們的王!

梅西斯希望從‘她’臉上看到懊悔,看到不甘,看到掙紮,或者……對那女人無法看清真正的自己而怨恨,可是他卻失望了——雅君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像是一點都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動搖。

“哦。你是這樣認為的嗎?”

王只是這樣平靜的反問。

原本以為王失憶的他不由得戰栗的低下頭顱。

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明明不忿愛上一個弱者的王,可是看見這樣的平靜,梅西斯不由自主的戰栗——這時他從來不敢想象的反抗之心就在王的這一眼下消失,只剩下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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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龐大、無法想象的威嚴和深厚……不,該說越發讓人難以抗拒嗎,伴随着一直如影随形血腥和黑暗都仿佛淺薄了許多。

“我的想法如何不需要向你解釋,你只要忠于我,忠于她就可以了。”

一如他最初為之臣服、讓人從靈魂升起戰栗的氣勢啊,從坐在椅子上的王身上散發,他不敢再質疑,以無比馴服的姿勢跪在王的面前——其實只是将疑惑埋在心底。

難道自己錯了嗎?

想到一條院雅誠摯的愛戀,梅西斯一陣動搖,卻在看到王的那一瞬間消失了。

不……可是像那樣的弱者,無法配得上他偉大的王啊!

所以只是王……忘了過去。

忘了過去的王,對弱小的人産生了興趣。

而比起索羅亞想要阻止王的理由,梅西斯的理由卻簡單的很多:

雖然他可以看到很多人的未來,可偏偏無法看到他的王;盡管過去梅西斯為之驕傲——王那樣強大,豈是自己能夠看透的!這樣的心思不是沒有。

在他的想法裏,能夠和王站在一起的,也該是這樣無法被他看透未來的強者。

可是……

梅西斯垂下眼簾。

可是最重要的是……那個女人身上,沒有未來。

王……怎麽可以和被他一眼看透的弱者在一起?

更何況,這個女人,沒有未來。

——不能說。

所以梅西斯只能說起另外一件事情。

“王。就算被他們算計也無所謂嗎!”

依舊保持着最初臣服的只是不變,雅君也沒有叫梅西斯起來的意思,只是片刻沉默,都叫梅西斯不安。

——王……太過平靜了。

一點都不像被他困住的模樣。

“屬下知道王已經恢複記憶了,可是為什麽……”

神色莫測的雅君仍然不為之所動,再次開口時,她吐露的事實卻叫梅西斯驚訝萬分。

“那天,我在場。”

“所以王為什麽要……什麽?王您……知道?”

王怎麽可能知道!王怎麽可能這樣無動于衷!

被這樣冒犯……

梅西斯猛地擡頭!他無比震驚的看着雅君,完全失語——他無法理解為什麽王知道被人算計居然沒有反應!

****回憶******

天微微亮的時候,陽光欲出未出、但是明亮的色澤已經染上天空的時候,一條院弘做了早餐之後就出門了。

苦思了一夜的一條院弘出門,雖然這一夜雅君為一條院雅穩固魂體不得休息,但是雅君還是敏銳的察覺到動靜。

雅君注視着一條院雅。

散發奶香味的靈魂——純潔而透明,她是那麽小小的一團,格外怯弱柔軟讓人想要擁有。

無法……放下。

雅君小心翼翼将這個小小的靈魂拉到自己的身邊,看着她因為溫養靈魂的原因漸漸化為小小一團乳白色的光暈,才小心翼翼的探出手,雙手微微合攏将她呵護在心頭。

然後露出個僵硬、難得溫柔的小小笑容。

直到所有的步驟完成後,雅君才跟了上去——心口還小心收納了一條院雅的魂體。

她,不放心一條院雅獨自呆在家中。

在情況未明的今天,她可不會掉以輕心。

雅君不遠不近的墜着,頗為迎刃有餘。

**

夜深月晦。

直到許久,天亮伊始,一條院弘才終于下定決定探知原因。

一條院弘會這麽遲疑的原因,是因為他在恐懼。

——不知緣由的恐懼着。

這一路陽光燦爛,外面的光景鮮豔亮麗,仿佛……觸手可及,而一條院弘此時卻生出了隔世的恍惚感。

從東京到神奈川,能有多遠?

一條院弘卻覺得那樣漫長到讓他心靈平靜,卻又那樣短暫到讓他恐慌而恍惚。

只是再長的路,也有終點。

一條院弘下車,擡頭映入眼裏的,是古宅。

他一路開車,從大廈林立開到綠蔭濃郁林深寂靜,明明不遠,卻仿佛隔了一個世界。

在綠色掩映下祖宅如同經歷過無數風霜的老者一樣,散發着一股古老腐朽的氣息。

——那樣穩重莊嚴。

“七叔。”

穿着江戶時代衣服的老人家除了沒剃半月頭之外,周身的古韻讓一條院弘幾乎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他只來過這裏一次,還是剛‘回家’的時候。

從孤兒院回來,然後就踏入這間祖宅,比起其他的人,那時候,走上前牽住他衣角的小女孩總是讓他心尖一顫。

他的……妹妹啊……

這裏仿佛一直,時光凝固,光陰不動。

就連庭院的綠蔭……也一如舊日光景。

七叔認真的看了一條院弘一眼,颔首。

“大少爺您回來了。”

一絲不茍的行禮——從輩分上,一條院弘還必須叫他七叔,可是作為旁系的子弟,七叔卻是要向一條院弘行禮。

“如此,請跟随。”

穿越了深深的庭院,彎彎轉轉的木廊,一條院弘從來不知,原來一條院宗宅是這樣的深。

“老族長,大少爺回來了。”

七叔低聲,他低着頭,将木門輕輕拉開,無聲無息。

“知道了。”

端坐在上首的,是居住在祖宅的祖父。

他是嫡系一脈,上一任的族長,現今的長老——而一條院弘的父親,是這一任的繼任族長。

而比起如今的人,了解一條院家的歷史和過往,卻是不得不驚動了老人。

一條院弘低頭,走進去,跪坐,姿态端華。

“老族長。”

一條院弘鞠躬。

“父親,母親。”

——是的,坐在屋裏的,除了一條院族長還有一條院弘和一條院雅的父親和母親。而另一旁,坐着三位穿着陰陽師服飾的男人。

等到一條院弘依次問安過,就安靜地坐在遠處。

因為是白天,所以房間裏沒有點燈,一條院弘只是看了一眼視線就落在放在他面前的杯子上。

對着冒着熱氣的棕色茶杯,一條院弘按下看見父母時候的驚訝——

在微微暗下來的房間裏,也完全無法掩飾父母臉上的憔悴啊……

一條院弘舉止得體讓人完全看不出他心底想着什麽,只是在接下來沉默的時候不由自主視線就會落在父母身上——注意到一條院弘的視線,一條院父親嚴肅神情卻什麽話也沒說,神色憔悴——一點都沒有前段時間在醫院看視一條院雅好氣色的一條院媽媽卻微微扯動嘴角,輕聲:

“一切都會好的。”

“……是。”

而就在一片沉默中,突然有人說話了。

“好久未見啊,一條院弘同學,我是中島辰臣。”

對着他懶懶招手的,可不是在那次危險中急急趕過來、小雅的朋友中島辰美的哥哥?!

“辰臣,不得無禮!”

——于是,三十多章之後,中島哥哥終于有了名字。】==嘛,算是不容易呵呵╮(╯▽╰)╭

跪坐在中島辰臣身旁的老人手持蝠扇一把扇在中島辰臣頭上,中氣十足呵斥道。

“你好。”

一條院弘怔了怔,然後向他點頭致意。

“安啦,一切都會變好的。”

也不知道緣何的信心,中島辰臣說道。

“混小子不要随便說啊!”

“世侄很活潑。”

老族長對着用蝠扇敲着中島辰臣的老者笑着說道。

一條院弘看着老族長和老者交談,一邊心下感慨:一條院家居然和陰陽師交好……

從那些個稍顯親近的話語,很顯然老族長和陰陽師有着不弱的交情,可是一條院弘從來不知,一條院家居然和陰陽師有着這樣的交好的情誼……心中揣揣的一條院弘心中不期然升起希望——一切都會完結吧?小雅……也會變成原來的樣子吧!這樣想着,一條院弘頓時覺得心裏好受了很多,而一路上那種難以名狀的惶恐也終于被一條院弘按捺在心底。

他,想要讓小雅變成原來的樣子。

他……想知道發生在小雅身上的一切。

迫切,必須。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個故事,倒敘過去。

一條院弘,父母,還有中川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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