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
能打破黎明前的黑暗的東西，可能就是那群早起吃蟲的鳥兒，它們在興奮中的那一聲清啼，沖破了黑夜的一切束縛。
老白好死不死的，當了我和程時之間的一只鳥，而且還不是只好鳥。
“嚴楓，佳佳她閨蜜給我的。”
只見老白一臉幸福蕩漾，我就覺得背後有一陣陰風在吹，吹得我在五月份的空調間不得不披上一件外套。
“什麽東西？”我拉上拉鏈，狐疑地接過。
這是一份畫滿了粉紅泡泡的情書，有一股甜甜的氣味，上面還落了幾個秀氣的小字——程時親啓。
“關我屁事。”我不禁上火，才拉上的拉鏈，又給麻利地扯下。
老白“咦”了一聲，他錯愕地問我：“嚴楓，你不知道我在追佳佳啊？”
“追什麽追！”我破口大罵的樣子頗有些氣急敗壞，“蹭”的一下就蹬地站直，“好好學習成不成？”
“老子就不是讀書的料，你就說你幫不幫吧。”
我氣鼓鼓地坐下，一言不發。
老白以追妞為大，松口求饒道：“嚴楓，佳佳她就快答應了，現在就缺她閨蜜琪琪撬個邊兒就成了。你總不能看着兄弟的幸福就此飛走吧。”
老白費了多大神去追這個佳佳我也知道，從每日一貼心到生日大驚喜，他對佳佳是用足了心。
盡管心裏不太舒服，我還是接了過來。
一張信封上除了她的“程時親啓”之外，就是自己畫的紅愛心啊紫愛心啊。我蹙額看着，很不是滋味，“這畫的都是些啥？愛到發紫啊。”
老白笑呵呵地、屁颠颠地跟在我後頭，勸我道：“咱們啊，別管這麽多，使命必達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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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我夾着那封礙眼的情書在掌心狠狠抽了兩抽，突然轉過頭和緊随着的老白黑臉，“我看琪琪這事兒肯定黃，你到時候就等着哭吧。邊是撬定了，人家保不準就拆了你和佳佳。”
老白當即哭喪着臉，扯着我胳膊不讓我送信，他愈是猶豫不決，我竟就愈是暢快。
“嚴楓，你和說實話。”
老白一臉正色，叫我倒想起一個一直端着的人。我不由自主地瞥了在角落裏的程時，程時正好擡頭沖我一笑，再次有種雕蟲小技被識破的驚恐。
我不得不落荒而逃似的躲開了程時的視線。
老白已經把問題問完，見我半天沒個動靜，他又粗聲粗氣地問道：“嚴楓，你大老爺們嬌羞個什麽！說！你是不是看上琪琪了？”
老白這一吼，全班男生都配合着渲染氣氛。
我知道程時也看過來了，那個板正的人一定在扶着他的黑框眼鏡一本正經地看着我。
“別胡說。”我聲音弱了下去。
“你要不是喜歡，你那麽緊張幹什麽？”老白兩手一擡，成功地調動周圍氣氛。
你要不是喜歡，你那麽緊張幹什麽……
老白的話一錘定音，我的手心裏又開始滋滋冒汗。
我慌亂地在衣服上擦掉了汗，手心裏還是黏黏糊糊。我低着頭，腳卻自己慢慢送到程時的桌前，“這是給你的。”
我突然察覺到了異樣，連連糾正，“不是我給你的，佳佳、不對，琪琪給你的。你拿好。”
手裏的信像是被我的掌心糊住，我捏在手裏半天沒遞到程時跟前。
信是程時自己抽走的，他順手丢進了桌肚，托腮看着我，“你喜歡這個琪琪？”
我張了張嘴，脫口而出的“不”字，音還沒出就被我打進肚裏。要不是喜歡琪琪，我剛才那副緊張的樣子又該往誰身上解釋。
只有眼前的程時了。他就是我放在心裏的答案。
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送完信就應該輪到我轉身回去。
“別談戀愛，就要高考了。”他依舊說得輕柔。
“恩，不會。”
也不知道程時有沒有盯着我莫名其妙的背影發怔，但我可以确信，即便有，他不過多久也會重新投身于學業中。
老白看着我送好信，當即就眉開眼笑。
“老白，其實你還挺有先見之明的。”
重回座位的時候，我又覺得教室裏的空調風頗有些猛烈，不得不再次裹上外套，然後習慣地看了一眼窗外。白窗簾被隔絕在外，任憑夏風怎麽推波助瀾，它也不能再掃過程時低垂的頭頂。
感情來的時候悄無聲息，這種私自蔓延開來的心動是我一向最難控制的。我駕馭不了它的降臨，也沒有本事請它出去。
我機關算盡，只為躲着程時。那段日子我過得身心俱疲，在每天繁重的學業裏，還要分心去錯開與另一個人的時間表，那種天人之戰般的折磨讓我一度低迷。
唯有書海都能救我。我當時幾乎是以一種“既然學不死，就往死裏學”的姿态用功着。就連老白來邀我打球的時候，我也很自然而然地回絕他：
“少打打吧，快高考了。”
這話一出，老白一驚，我也一驚。
他是驚訝于我的質變，思想上的覺悟。
而我，是驚訝自己的脫口而出。
程時他愛讀書，可他不是書呆子。被我連躲帶逃了一個禮拜之後，他憋不住了，主動尋上門來。
他依舊很嚴肅，抿着他的嘴唇，叩了叩我的臺面。
我還在補覺，晃晃悠悠地擡起頭來，連他的臉都看不清。
“嚴楓，你躲我？”
我忙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心中默念“來者不善，小心應對”。
“沒，沒，就是忙。”
程時盯着我看了數秒。
四目相對，我心中的那頭小鹿有如脫缰的野馬，奔騰而來又呼嘯而去。
他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睡亂的發型，誠懇道：“你的發型很有個性，就是沒什麽創意。”
我呆住，除卻他手上的動作讓我心不在焉之外，他眼睛裏的笑意也讓我分外蕩漾。
那是我第一回看到程時由衷地笑。
“快高考了，你要加油。”程時頓了頓，“咱們可以上同一所高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