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歲月它細水長流
大概在開學兩個月之後,那時候是四月份底的樣子,離高考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弟兄老白在接連幾天的輸球中終于爆發,他突然砸了一個球過來,沖我吼道:“嚴楓,你最近和程時走得還挺近的啊。”
“老白你放心,我嚴楓不是那種有了媳婦兒忘了娘的人。”我眼疾手快,空手接白刃。老白沖我腦門上砸來的球幸好沒能釀成什麽悲劇。
老白幾步奔到我面前,劈手搶過我手裏轉着的籃球,他臉色不大好看,“那程時和咱不是一路人,人家是要努力沖重本的人。”
“切。”我趁他不注意,奪球投球,想要耍酷投個三分出來。球撞上籃框,很不客氣地彈了回來。我“噓”了一聲,才繼續和老白說話,“你兄弟我上本二也不成問題啊,別說的我像是什麽大奸大惡的江南惡霸一樣。”
“你當初調座位的事,我聽人說是他和老師打的申請。”老白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憤憤地擦了一把臉上挂下來的臭汗。他為人是沖動了些,脾氣也挺臭,就和他身上這股噴薄而出的男子汗差不多味重,但對于兄弟的事向來他是兩肋插滿鋼刀,肝腦塗了滿地。
這事兒按老白的說法是程時陰了我一着,但我這種比成績又沒有可比性的人确實不存在給他陰的理由。我安撫地拍着老白,說:“不就調個座位,又不是什麽大事。”
“不是我要背後說他,何況你之前不還說過這人特清高嗎。我就覺得一個開學一周就能看你不爽的小氣鬼,現在也不見得會對你有什麽改觀。”
老白說完,回身踹了一腳直飛過來的籃球,吼道:“散了散了!打不動了!”
今天正好又輪到周三,是程時搬水的日子。我前腳才踏進教室裏,就聽到了飲水機發出“咕咚咕咚”水泡聲。程時繞了一圈遠路,特意從我身邊走過,然後再回到自己靠窗的位子上。
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輕輕和我說:“水搬好了,快去喝。”
聽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莫名被他輕柔的語氣弄得有些翻騰,我本來就因大量運動而紅着的臉,走着持續高熱的路線。為了避免自己尴尬,我回頭和老白招呼一聲,“兄弟,幹了。”
日子依舊清湯寡水地過着,我每天的安排除了上課做題打籃球,就是問問程時一些學科性問題。
“這道英語題就麻煩您老了。”
我英語不大好,又不樂意去請教老師,自打和程時有點交情之後,我的不恥下問就成了我和他之間堅定不移的紐帶。
程時接過被塗得亂七八糟的卷子,眉頭緊緊一皺,一板一眼地開始問我:“trumpet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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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bugle?”
“還是不知道。”
總共四個選項,問了兩個都不知道,程時無力地撐着額頭,不死心地繼續問:“flute,flute你總該會吧。”
我承認我趴在桌上搖自己毛茸茸的腦袋的那副蠢樣還是比較欠打的。
不過程時忍住了,他是個一本正經的人,他點了點最後一個選項,“whistle?”
“我知道,我知道!低語的意思。”
“很好。”程時皮笑肉不笑,“這個詞不重要,我們跳過。”
程時講題很清晰,以至于他講完的時候,我還沉浸在他那句“跳過”裏深深的不能自拔。
“嚴楓,你現在還打籃球啊?”程時摘下眼鏡,揉了揉幹澀的眼睛。
我看着他的側臉出神,憑良心說,程時是那種斯文中帶點刻板的長相,挺穩重的個性就是死板到生人莫進。我越是這麽看着他想着他,心裏的悸動就越有卷土重來的跡象。我趕緊拍醒自己,使勁看着那道才問過的題目壓壓驚,強迫自己一個詞一個詞地念出聲。
“還打籃球嗎?”他追問。
“打、打……”我回的結結巴巴,都不知道說了幾個“打”。
程時重又戴上黑框眼鏡,握起筆寫他的模拟卷,“少打打吧,快高考了。”
不知道為什麽,程時說這話的時候讓我想起來我媽早晨堵車時訓我的樣子,她老人家那句“別考個本三回來”像緊箍咒一樣纏着我。
我頭疼地厲害,卷起卷子回到座位上。
程時還在靠窗的位子上,窗邊的白紗順着風擦過他的頭頂心,我甚至都能想象那種癢中帶點麻麻的感覺,就像我心裏不時冒出來的那種感覺一樣。可程時只是推了推自己下滑的眼鏡,繼續潦草地打着草稿。
這不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好的畫面,卻是我看的最安心的一幕。我往褲腿上蹭去了自己滿手心的汗,卻偏偏不敢去觸碰出汗的原因。
但我在那時,卻清晰地回憶起老白曾經給我念過他寫的那封情書,裏頭就有他寫的一首短詩——
我的心在不停地冒汗
因為與日遞增的那份思念
它不停地想你
不停地跳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