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杜琳拉着林靜直奔梁家, 用力敲開了門。
梁太太看見林靜厭惡地皺起眉,冷聲道:“你回地正好,即刻收拾東西走。”
林靜攥緊了杜琳的手, 忍着眼淚咬牙道:“我沒做錯事, 你還是大學老師呢, 也太不講理了!”
梁太太硬氣地道:“你還敢同我辯?你們這種小姑娘仗着有幾分姿色, 最愛幹這種事,我見得多了, 一看你的眼就知你不安分啊。閑話少說, 你即刻出去,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氣。”
老兩口出來看一眼, 面無表情地又回去了, 還把做鬼臉的小男孩也拉了回去。梁先生則是搖頭嘆氣,拿出包煙準備去陽臺。
杜琳被他們一家人的反應氣樂了,也不進門,拉着林靜後退一步,就站在樓道裏高聲道:“什麽叫我們這種小姑娘?你帶上我幹什麽?你第一次見我就羞辱我,當心我告你诽謗罪啊!
你口口聲聲說你家保姆有問題,你有證據嗎?梁先生, 你是不是男人?有種站出來說話, 躲女人背後算什麽東西?
聽說你們是大學老師?那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你們這種人品也能教大學生?林靜你知道他們是哪個大學的吧?走, 我們這就去學校問問院長, 無憑無據憑什麽誣賴你?”
梁先生和梁太太臉色立刻就變了, 梁先生上前攔住梁太太, 低聲道:“你收聲吧!”又對杜琳和林靜說, “有話好說, 進門來說話,不要打擾到鄰居,有什麽不愉快說開就得了。”
杜琳冷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梁先生這是怕什麽呢?你說,你太太說保姆那些話是不是誣蔑?你本人知道事情真相吧?你說清楚了嗎?”
梁先生緊張地往門外張望,“這、這都是誤會。”
“是誤會就道歉!怎麽罵了人冤枉了人不用道歉?林靜在你家做保姆任勞任怨,你們說趕走就趕走,工錢也不給結。什麽意思啊?壓榨勞動力?欺負老實人?”
杜琳高聲道,“你家雇傭保姆可是勞務關系,你們欺負人還不給工資,我們可以去告你們。什麽素質?怪不得那麽多保姆在你家都幹不下去,你們不就是仗着一家子人多,外來的保姆不敢出聲嗎?還有你啊梁太太,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有病就去看病!”
梁太太受不了地走到門邊,怒道:“你知道什麽?還跟我講法律,你看過新聞嗎?多少小保姆不安分勾引男人的?她自己做工怎麽沒摔?有我先生在就差點摔着?她什麽時候打掃書房不得?非要在我先生在書房的時候?平時買菜又不見買那麽多,偏偏和我先生一起的時候買到提不動?”
杜琳就是故意激怒她,果然梁太太的性格受不得激,這一吵,左右鄰居家都打開了門,一家好奇、一家嘲笑,好幾個人出來以安慰的名義打探發生了什麽事。
林靜當然不可能認下,立刻反駁回去。她幹活要不是被梁先生吓一跳根本不可能摔;她去書房收拾明明是老兩口讓她去的,催着她早點收拾完去侍弄花;說她故意多買菜就更離譜了,那天小孩子生日,是老兩口叫她做一大桌菜慶祝的。
有理有據的反駁讓梁太太一時無言,她本也沒有實質證據,全憑臆測就羞辱林靜要趕她走,這會兒當着鄰居她哪裏還能理直氣壯?
杜琳沉聲道:“梁太太你這麽疑神疑鬼,該不會你先生經常出軌吧?那可得上報學校啊,這種人品堪憂的人不配當老師,不配教書育人。”她義憤填膺地說,“梁太太你別怕,你受了這種委屈,我們都願意幫你讨公道,新時代女性早就解放了,決不能容忍丈夫出軌這種事。”
梁太太臉色大變,高聲呵斥:“你亂講什麽?我同我先生好地很,從沒有出軌的事!”
林靜深吸口氣,對左右鄰居說:“你們聽到了,我和梁先生什麽事也沒有,全是梁太太惡意誣陷。我猜她可能是想扣下我的工資,不知道之前那幾個保姆是不是也被扣過工資。”
梁太太還要張口,被梁先生用力拉了回去,黑着臉道:“你住口!”他認真道,“林靜,這位小姐,真的是誤會,我們決不會做這樣的事……”
杜琳揮了下手打斷了他的話,“不用說這麽多,林靜也不願意繼續在你家工作。但第一,你們夫妻要向林靜道歉,第二,你們要支付她應得的工資,精神和名譽損失費我們大度,不要你們的。
麻煩兩位鄰居給我們做個見證,解決這兩件事,我們立刻收拾東西走,不然我現在就報警,有困難找警察,我想警察一定能解決我們的糾紛。”
自從杜琳出現,就一口一個告他們,一口一個找學校,現在還要報警。梁先生和梁太太又驚又氣,又怕她真的把事搞大。
現在被兩個鄰居聽到這些話,他們已經氣壞了,很快附近的人家都會知道,一定會添油加醋議論他們,他們的名聲全毀了。
可一時他們也想不到挽回聲譽的方法,梁先生嚴厲地看了梁太太一眼,叫她立刻道歉。雖然梁太太心不甘情不願,還想叫老兩口和小孩出來和林靜吵,但最後還是在梁先生的強勢下道了歉,付了工資。
林靜在梁太太的盯視下,快速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跟着杜琳走人。臨走她們還禮貌地向兩家鄰居道謝,和梁家人對比,怎麽看都是她們更有理。
林靜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用力抱了一下杜琳,感動道:“謝謝你,杜琳姐。我知道你是看我委屈想讓我出一口氣,謝謝你。”
杜琳拉住她的手笑說:“倒也不止是讓你出口氣,我還想讓你膽子大一點,別每次遇到事就哭,哭又不能解決問題。你沒做錯事,那就據理力争,想清楚自己想要什麽結果,想辦法得到這個結果就行了。”
從來沒有人教過林靜這些,讓她又感動又羞愧。這段時間她覺得杜琳騙了她,一直堵着氣沒去找杜琳,沒想到最後還是杜琳幫了她。
她想到自己拿到的工資,真心道:“杜琳姐我請你吃飯吧,聽說這邊有好多大飯店,東西特別好吃,我請你吃啊。”
“咱倆啥交情,不用這麽客氣。再說你這就滿足啦?那兩個人這麽惡劣,就這麽算了豈不是便宜了他們?”杜琳神神秘秘地笑說,“想不想收拾他們一頓?”
林靜緊張起來,“怎、怎麽收拾啊?杜琳姐你不會想打他們吧?”
杜琳擺擺手,“我像是随便打人的人嗎?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杜琳帶着林靜,寫了好幾封匿名舉報信,分別給梁家夫妻所在的大學院長、系主任、深圳教育局等好幾個相關機構郵寄,然後去招聘市場,找到那些幫忙介紹保姆的中介,和他們說了梁家的各種奇葩要求、疑神疑鬼、欺負人、差點扣工資的舉動。
這麽一番折騰下來,怎麽也能讓梁家那兩人不痛快一段時間了。杜琳見過很多值得尊敬的老師,最讨厭他們這種人品差誤人子弟的東西,這一下好像也把她這段時間忙碌的緊繃感給弄沒了,有一種很暢快的感覺。
杜琳和林靜站在深圳繁華的街道上,相視而笑,這一刻,她們忘掉了所有曾受過的委屈、害怕,所有不公平的待遇,只餘下最純粹的友情。
林靜佩服她什麽都懂,什麽都敢幹,把杜琳誇得直笑。杜琳哪裏懂什麽呢?她只知道梁先生、梁太太那種人最在乎臉面名聲,私下裏什麽事都做得出,到外面就一定要粉飾太平。
她說的什麽诽謗罪、勞務關系、報警那些,都知道不會有結果,可重點就在于梁家人不願意鬧出去,只能答應道歉。
她不過就是虛張聲勢而已。
其實剛來的時候,杜琳一直想着猛龍不過江,強龍不壓地頭蛇,她一個外地人,還是應該老老實實縮着才對。
誰知一來就被騙進傳銷窩,不狠一點根本逃不出來,後面又遇上搶劫犯、牛鵬、陳經理,她發覺原來想的根本就不對。
她就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要真遇上厲害的就退,她今天也沒法賺到錢把攤子鋪起來,所以幹脆就好好做自己,用自己的本性闖出一片天。
林靜和梁家的糾紛解決了,林靜的未來卻成了問題。
杜琳記得之前林靜說過,如果工作不好就去小城市生活,正好快過年了,她以為林靜肯定要先回老家,等年後再做打算。
誰知林靜根本沒想過回家,杜琳第一次聽她說起家裏的事,原來她家人都重男輕女,父母把她丢給奶奶,帶着弟弟在北京打工。
她奶奶更是對她非打即罵,把她當丫鬟使。
她這輩子做得最有勇氣的事,就是在家人想收彩禮把她嫁人的時候,留下一封決裂信離家,跑到遙遠的深圳來,天南地北,只想着再也不和他們見面了。
所以她是絕不可能回去的,也沒有家人,不管是在深圳還是去別的城市,她都是無根的浮萍。
杜琳終于知道她的性格是怎麽來的了,被人那麽對待,膽小愛哭都還算好的,起碼還能鼓起勇氣決裂呢。
杜琳自己和母親相依為命,家裏又窮,從小到大吃過很多苦,但現在知道了林靜的事,才真正感受到還有很多人在過比她更苦的日子。她有點自責,之前天天忙生意,都沒主動去關心過林靜。
她安慰林靜,“沒事,重男輕女、欺負保姆、看不起外地人這些都是以前的陋習,新社會越來越好,我們肯定也能越來越好。
要不你就和我一起跑跑,試試賣衣服,然後再看看有什麽喜歡的工作。”
林靜猶豫着說:“之前秦老板不是說可以在他的公司打工嗎?我想……在他公司裏打掃衛生,當個搬貨的也行。
秦老板是個好人,在他公司裏做事肯定不會受委屈,我好好幹,這就是一個很穩定的工作。時間長了,說不定我就能在深圳紮根了。
杜琳姐,你和秦老板熟一點,你能不能幫我問問他?”
杜琳從心裏覺得這樣的工作沒什麽發展,但想想林靜原來做保姆也一樣沒什麽發展,既然林靜都想好了,那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就像林靜說的,會很穩定,而且肯定不會受委屈。
她一口答應,“那我幫你問一下,不過要看他現在還需不需要人,你也再看看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