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誰說他是我男朋友?”

望着鄭書昀那張比往日還要涼上幾分的冰塊臉,裴楠破天荒沒被冷氣凍出逆反心理,只是揣着顆跳動頻率異常的心髒,遲鈍地“哦”了一聲。

往後便是長久的雙向沉默。

雖說他們平時也很少在路上聊天,但今天車內似乎安靜過頭了。

裴楠有些不自在地用手撐住下巴,朝車窗外栖栖遑遑的行人看了一路,下車的時候,忘了将放在中控臺上的那一摞宣傳廣告帶走。

第二天上午,鄭書昀将裴楠送去畫室,來到律所,進門後的一路上都有人向他打招呼。

鄭書昀在嵘衡人氣極高,畢竟能力、形象和背景都擺在那。

于是,當鄭書昀拿着一沓彩色卡片走到每個人面前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鄭律師有什麽大事要說。

卻見鄭書昀只是舉起了手裏的廣告,清了清嗓子:“打擾一分鐘,這是我朋友開的畫室,如果有興趣,幫忙捧個場。”

說完微微俯下身,親自将傳單發到他們手上。

江市的冬春交界向來短暫,待三月乘着暄風款款而至,盎然的春意便好似繪筆點墨,很快覆蓋了整座城市。

裴楠的“木南畫室”也如蘇醒的勁草般勢頭迅猛,在這大好時節裏有條不紊地發展了起來。

目前,幼兒班和少年班都已經開班了,雖說學生還不多,但只要能打下精品班的口碑,自然不愁日後的生源。

沈心怡提議要不要再弄個成人興趣班,被陳遇琰調侃,說她一個小財務哪兒來這麽大野心。

但她理由很充分:“咱們畫室帥哥多啊。”她說,“這年頭,顏值就是第一生産力,邊學畫畫邊看帥哥,一份學費雙倍快樂。”

裴楠倒覺得這點子不錯,可以考慮。

午飯過後,裴楠溜達到樓下的飲品店喝下午茶,正巧碰見沈心怡。

端着奶茶在沈心怡旁邊坐下的時候,發絲忽然被風吹亂,糊了滿臉,裴楠這才發覺自己的頭發好像該剪了。

午後的春風綿綿不斷,暫時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他索性找沈心怡要了根皮筋,薅起散亂的黑發,往腦後綁了個兩三厘米的小揪揪。

沈心怡咕咚咽下最後一口奶茶,盯着裴楠的頭發嘆道:“唉,人長得好看就是方便,哪像我,每天對鏡子捯饬十幾分鐘發型,還沒有老板随手紮出來的好看。”

冷不丁被拍了馬屁,裴楠産生了一股想給沈心怡漲工資的沖動。

“你也不賴啊。”他挑眉道,“好歹是個美女,怎麽對自己沒點兒信心啊?”

“真的呀!”沈心怡雙手捧住臉頰,大大咧咧的表情頭一次浮起嬌羞。

幾分鐘後,她愉悅地回到樓上的工作崗位,繼續為人帥嘴甜的老板賣命。

裴楠喝着溫熱香醇的紅茶,順便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藝術家氣質,然後拍了張不露臉的側面照片,發到“非衣木南”那個微博上。

不一會兒,評論區就被粉絲占滿。

【啊啊啊南南嫁我!】

【南南是天鵝頸诶,大美人無疑了!!】

【皮膚好白,想舔,想往上面嘬個印子。(對手指)】

【非衣老婆什麽時候直播畫畫?露臉的那種。】

……

裴楠往後翻評論,發現一個頂着“鑽粉”頭銜的熟悉ID。

雲落梢頭:【新發型好看。】

盯着“新發型”三個字,裴楠心頭泛起一絲說不清的古怪。

他其實很少在微博上發自己的照片,最近一次還是大半年前,只拍了手,沒露頭發,而對方的說法,就好像和他很熟,見過他原來的發型一樣。

不過,這位“雲落梢頭”的确算他半個熟人,在他粉絲只有個位數的時候,對方就開始找他約稿,每回提的要求都言簡意赅,打錢也迅速,堪稱神仙甲方。

而且他能感受到,對方是真心欣賞他,并熱愛他的畫。

可是自從四個月前,他開始規劃畫室之後,雲落梢頭就沒再找過他約稿,只偶爾在他微博下留言,仿佛算準了他在忙一樣。

他給“雲落梢頭”的評論點了個贊,收起手機,回了畫室。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沈心怡過來向裴楠彙報收支情況,她靠在裴楠辦公桌的窗邊,側頭看了一眼,露出一個八卦兮兮的笑:“老板,你那位帥哥男朋友又過來接你了。”

裴楠一把捏皺文件紙,瞪大眼:“誰說他是我男朋友了?”脫口而出後意識到不對,他又立馬改口道:“不對,誰說我喜歡男的?”

沈心怡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誇張道:“聽說你們搞美術的,十男九gay。”

裴楠皮笑肉不笑,幽幽地說:“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就是那唯一一個直男?”

沈心怡狐疑地打量裴楠那張過分漂亮的臉,五官粉雕玉琢,皮膚吹彈可破。

她無比誠實地說:“還真沒想過。”

裴楠:“……”

沈心怡追問:“那你們什麽關系啊?普通朋友的話,不至于每天按時接送你吧?”

裴楠聞言,頓了幾秒,目光瞥向樓下。

站在車前的男人正舉着手機和人通話,優越的寬肩和長腿被挺括的黑色西裝勾勒盡致,舉手投足極富魅力,除了那張不笑的臉看上去太薄情冷意,沒有哪處不完美。

裴楠眯了眯眼,道:“他是我司機。”

他覺得這個身份非常有說服力,畢竟哪個當老板的沒個司機?

他剛給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誰成想,沈心怡面露驚詫,反而被他勾起了更大的探究心理。

五分鐘後,裴楠按着鼻梁,慢悠悠晃出大樓,看着前方沈心怡邁着碎步朝鄭書昀奔去的背影,心說這丫頭幹嘛想不開,偏偏要去和鄭書昀搭讪。

他和鄭書昀的關系雖說遠遠達不到互通少男心事的地步,可好歹他們做過那麽多年的同學,鄭書昀每每面對女生的靠近時,那種淡漠和疏離,全都還歷歷在目。鄭書昀就好像對追捧過敏一樣。

那會兒正是他看鄭書昀最不順眼的時候,于是反手就給鄭書昀扣了個“裝逼”的帽子。

裴楠綴在後面十米遠的地方,暗暗思忖之後該怎麽安慰碰壁的沈心怡,卻見沈心怡叭叭一通說完後,鄭書昀嘴唇也跟着動了,兩人竟順利攀談了起來。

他面露驚訝,火速加快腳步。

走到兩人身邊的時候,他正巧聽到沈心怡問:“鄭律師和我們老板是什麽關系呀?”

他看向鄭書昀,心髒猝不及防懸高幾分,他其實也挺好奇鄭書昀會怎樣定義他們之間,畢竟說“朋友”太假,說“對頭”又尴尬。

“我是裴楠的……”鄭書昀說着,也将目光挪到了裴楠臉上,半晌,薄唇吐出兩個字,“鄰居。”

一個挑不出錯的回答,符合鄭書昀一貫的嚴謹。

懸空的心髒輕飄飄落下,裴楠卻沒來由感到某種高舉輕放的怪異滋味。

沈心怡一臉“我就知道你在騙人”的表情看了裴楠一眼,轉而掏出手機對鄭書昀道:“鄭律師,我能和你加個微信嗎?我還不認識律師朋友呢。”

鄭書昀思索幾秒,道:“可以。”

裴楠徹底震驚了。

在他印象中,就沒有哪個和鄭書昀不熟的人要微信號成功的。學生時代,甚至有加了鄭書昀微信的同學從中發現了商機,兜售鄭書昀的朋友圈內容,百元包月,還當真有不少傻子購買,總之離譜得要命。

要不是前些日子知道了鄭書昀是gay,他恐怕要懷疑鄭書昀是不是冰山融化、鐵樹開花了。

上車後,裴楠輕“哼”一聲:“我怎麽不記得,鄭書昀的微信是這麽輕易就能要到手的?”

鄭書昀道:“她是你下屬,當着你的面,我不好拒絕。”

裴楠:“……”

這話聽起來像在往他臉上貼金,但他總覺得鄭書昀還有別的意圖。

只可惜他一向看不透鄭書昀。

把裴楠送到家門口,鄭書昀降下車窗,目送裴楠的背影沒入別墅院內翻湧的夜色,聽到大門打開又關上,才如往常般驅車往律所的方向行駛。

路上,他接到母親喬琳打來的電話:“小昀,你前段時間見到喬唯了?”

鄭書昀“嗯”了一聲。

街邊冷冷清清的路燈光透進車窗,掠過他的高挺的鼻梁,照出沒什麽波瀾的表情和森冷的目光。

電話那頭,一貫強勢的喬琳破天荒沉默半晌,聲音放柔幾分,小心翼翼道:“我會要求你舅舅管好他的。”

鄭書昀道:“不用。”

喬琳欲言又止,這個敏感的話題便草草結束了。

“媽媽明天要飛A國考察分公司,為期一個多月。”喬琳說完,頓了頓,“你最近和楠楠相處得好嗎?”

聽到這兩個被他放進心尖的字,鄭書昀眼底的冷意融化了幾分,唇線的弧度也柔和了下來,“還可以,他每天坐我車上下班。”

喬琳笑:“你可得把我那親閨蜜的寶貝兒子照顧好了,出了岔子我擔待不起。”

鄭書昀道:“嗯,我知道。”

三日後,周五傍晚,鄭書昀待在律所,沒有去接裴楠下班。

裴楠白天給他發過消息,說晚上要去搞團建。

夜幕降臨,鄭書昀和一位當事人通了二十分鐘電話,斷線後,他打開朋友圈,果然看到沈心怡發的:[畫室的第一次團建。(玫瑰)]

附帶的照片背景是燈光糜爛的酒吧門口,拍攝者是臉貼邊框的沈心怡,參與者一共有五個人。

照片裏,裴楠站在離鏡頭最遠的地方,只露了半張臉,唇邊叼着根煙,表情懶洋洋的。

一條手臂親昵地環住了他的肩膀,似要将他摟入鏡頭,來自他身邊的喬唯。

這會兒還留在律所的人不多,只有幾個同僚聚在電梯口商量夜生活去處。

律師工作壓力大,到了下班時間,幾個關系不錯的年輕律師經常搭伴兒去小酌一杯,然而不巧的是,他們常去的那家酒吧今天發了歇業一周的通知。

“我知道一個不錯的地方。”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大家循聲望去,發現說這話的人居然是鄭書昀。

李律師驚訝道:“鄭律也一起嗎?”

鄭書昀略微颔首:“嗯,今晚我請客。”

其餘人紛紛愣住,緊接着興奮了起來,尤其是幾個女律師。

畢竟除開工作必要,鄭律從來不參與夜店活動,明明才26歲,卻清心寡欲得仿佛設定好程序的機器。

是人皆有窺私欲,何況面對一個太過完美的對象,就更想要探究這副冷淡禁欲、毫無破綻的精英外表之下,究竟藏着怎樣的內裏。

作者有話說:

裴楠:禁止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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