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鄭律打算硬搶?”(二更合一)
鄭書昀不是已經被他拉黑了嗎?怎麽還能打電話過來……
裴楠雙目迷離,一臉疑惑地盯着震動的手機許久,直到因為長時間未接起而自動挂斷,才恍然想起自己只是拉黑了對方的微信而已。
之後,電話便再沒響起,留下一個未接來電的記號,冷冰冰地橫亘在鎖屏界面。
鄭書昀突然良心發現,打算來跟他說句道別的話嗎?
裴楠鼻腔輕哼出聲,重新将臉埋進臂彎,很快便再度被席卷而來的睡意吞沒。
不知睡了多久,夢裏沒來由的熱,裴楠剛要迷迷糊糊用手去扯領口的扣子,忽然感覺肩膀被人輕碰了一下。
酒桌不算太矮,而他略微将臉擡起,視線與酒桌平行着緩慢擦過去,卻撞在了一雙筆直有力的小腿上,足以見得來人的身材有多身高腿長。
他眯了眯眼,依稀看見面前的男人白襯衣黑西褲,袖口随意挽至臂彎,露出的價值不菲的腕表在燈光下閃爍。
熟悉感撲面而來。
順着男人手臂上那根若隐若現的青色血管,他緩緩向上看,見對方正居高臨下看着他,不辯神情的雙眼被一張假面派對的面具遮在後面,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對方線條鋒利的下颌,和沾染燈光的冷淡薄唇。
那雙唇在他仰頭望過來的瞬間,略微開合了幾下。
他思緒停擺好久,才意識到對方說的是:“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裴楠頓了頓,繼續最初的動作,解了胸口兩粒扣子,揉着太陽穴起身,雙膝分開靠在沙發上,懶散道:“拼座要攤錢。”
他話音剛落,男人便直接坐在了沙發上,顯然是無異議。
裴楠拿起酒杯,繼續掃蕩他之前還未喝光的酒,男人也點了幾瓶洋酒,在他身邊一言不發,慢條斯理的飲着。
酒液是冰涼的,然而,睡夢裏滋生出的那一絲燥熱非但沒随着敞開的領口消散,反倒愈演愈烈,從胸口逐漸擴散至四肢百骸。
裴楠握緊酒杯,不大舒服地換了個姿勢,卻不期然身邊男人的視線,發現對方正在看他。
他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對方卻并沒有被抓包的慌亂,依舊坦坦蕩蕩地維持着側頭的動作,如同一座萬年不變的雪山。
并肩而坐的角度讓裴楠毫無阻礙地看見了面具後那雙黑眸,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清冷,內裏似乎湧動着什麽,又像是酒吧裏變幻莫測的光線使然。
裴楠問:“你一直在看我嗎?”
對方喉結微滾,“嗯”了一聲。
在這之後,兩人都沒再說話,只沉默不語地各自喝着自己的酒,很符合陌生人偶然拼桌後,未能破冰的尴尬場面。
舞臺上的樂隊已經表演完了幾輪,從臺上下去。氣氛已然到達一個小高峰,客人也在裴楠還未意識到的時候變多了起來。
身上的熱意越來越重,裴楠不由得從沙發上站起身,瞥了眼依舊默默喝酒的男人,下意識要開口,話到嘴邊卻又覺得沒什麽好說的,便伸了個懶腰,打算去往人群攢動的舞池。
然而他剛拿起手機,就聽到舞臺上有人對着麥克風說:“女士們,先生們,今晚的假面舞會時間馬上要到了,在此之前,讓我們先玩幾個熱身小游戲。”
第一個游戲是pocky game,簡而言之就是被抽到編號的座位要派出兩個人從兩端吃同一根餅幹棍,誰先咬斷或是松口就算輸。
裴楠仔細聽完,心說楊岐可真夠俗套惡趣味的,但還是坐下,靜靜圍觀這場似乎受到不少人歡呼擁護的游戲。
第一桌被抽到編號的客人中間恰好有對情侶,兩人在周圍忽高忽低的起哄中艱難進行着游戲,最終以女生失敗告終,整桌獲得了免費的酒水和小吃。
随着越來越多的男女老少加入挑戰,大家越發熱鬧了起來,裴楠卻實在有些意興闌珊。
喝完一杯酒,他狀似不經意看了眼身旁的男人,發覺對方的目光落到了正前方,他順着看去,只見游戲主持拿着號碼牌和pocky向他們這桌走來,而後在他愣愣的目光中停在了他們面前。
主持故作誇張道:“哇,22號桌只有兩位帥哥嗎?”
此時此刻,不少人跟着一塊湊過來圍觀,坐在沙發上的兩個男人哪怕戴着遮住半張臉的面具,也能看出顏值有多高。
由此爆發的起哄聲比之前還大,尤其是一些年輕女孩。
見兩人都沒什麽反應,工作人員草率歸結為害羞,便開始說一些極具煽動性的話,再加上幾個氣氛組的捧場,來自四面八方的呼聲越發的大。
“我們棄權。”裴楠得知發生了什麽,立刻找回在方才一瞬間險些喪失的語言功能,說完頓了頓,看向男人道,“萬一被他戀人知道了,不太好。”
他這句話純粹是基于客觀事實而言的,甚至有些一本正經,但對于周圍湊近聽見的人來說,顯然信息量非常大。
然而,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卻放下酒杯,擡起眼,淡淡道:“我沒有戀人。”
語調沒什麽波瀾,但足夠清晰。
裴楠略微錯愕地看了他良久,眉梢不由得顫動,唇角卻忽然露出一絲玩味的笑:“行啊,那就來吧。”
主持聞言,立刻笑着給坐在外側的裴楠遞上了道具。
男人被遮了半張臉,依舊看不清表情,但那平直的嘴角卻昭示着某種泰山崩于前的鎮定,讓心跳早已過速的裴楠愈發刻意地沉下眉眼,也勾起了他的不甘示弱。
他率先含住pocky的一端,狀似游刃有餘地側頭朝男人微擡下巴,又在對方湊上來的瞬間屏住了呼吸,任由對方帶着酒香的氣息一點點清晰地朝他臉上撒來。
輕咬餅幹緩緩靠攏的過程中,裴楠有些憋不住了,心想要不直接咬斷認輸算了,但對方過分坦然自若的神情,讓他燃起的勝負欲久久難滅。
他又盤算着,不如快些結束這場無聊的游戲,一鼓作氣吃到底,可他卻始終被對方均勻前進的速度牽制着,仿佛失去了自我控制權。
思緒拉扯間,原本短短的餅幹棍仿佛無窮無盡,他們比所有挑戰者都要慢,四周的呼聲也平息了不少,都開始聚精會神地等待最後一刻的勝負。
還剩下最後半厘米的時候,裴楠憋緊的鼻息終于破功,重重噴進了對方的氣息裏,而那脆弱的pocky也在這一時間被兩邊同時咬斷。
裴楠所有注意力都被自己逼在這根pocky上,思維便慢了半柏,嘴唇下意識往前去攔,卻猛地撞到了對方微涼的唇上。
四周瞬間爆發出鋪天卷地的起哄聲。
裴楠本就異常的心率在此刻飙升到頂點,但很快,他強行鎮定了下來。
他忽然很想看看,眼前這個人被他不小心親到後,那原本裝模作樣的虛僞崩塌殆盡的樣子,畢竟比起他而言,對方此刻的表情應該更為精彩。
然而,就在他略微退開,雙唇剛同對方分離的瞬間,忽然感覺一只大手覆住了他的後腦,略施薄力往反方向一按,他的唇便再度貼在了對方唇上。
亂糟糟的心緒在此刻怦然炸出一團煙花,而後驀地凝滞,裴楠在面具後猛地睜大眼,下意識想說話,卻感覺有什麽濕熱的東西劃過他半開的唇縫,将他喉間的聲音悉數堵了回去,但并未就此探入。
他就這樣張着唇,任由對方一點點含住他的唇瓣,不算太溫柔地由輕到重地吮吸。
過了好久他才意識到,對方正在吻他。
兩人都戴着貼合度極佳的面具,但對于負距離而言,依舊有些阻礙。
男人扣緊裴楠後腦的手便索性滑到了他的臉側,掌心一側擡高他的下颌,略微傾身歪頭,用一個最契合的角度,繼續将嘴裏殘留的酒精和他的無限融合。
時間被無限拉長,一如那根怎麽都咬不到盡頭的pocky,裴楠仿佛失聰般,聽不見周圍的喧嘩,滿心滿眼都是對面這個突然反客為主吻住他的男人。
血液裏瘋狂湧動的酒精讓他失去了思考能力,身上原本就難耐的熱意更加灼燒着他的理智,就連鼻間充斥的本該冷冽的松木氣息都變得滾燙。
他幾乎是無意識地用唇珠回蹭了一下對方,卻在下一秒迎來更用力的親吻,不過對方動作反倒溫柔了許多。
就在這時,身邊響起酒杯被碰落摔碎的聲音,裴楠頓時如夢初醒,空闊的耳際瞬間被鼓掌歡呼的聲音填滿,随即,好似渾身血液都湧上了頭頂,裴楠恍惚間得出一個不可思議的事實結論——
他居然在大庭廣衆下,和人接吻了。
裴楠猛地推開面前的男人,不顧唇角帶出的不知屬于誰的透明液體,一把抄起沙發上的旅行包和桌上的禮品袋,慌不擇路地逃離了人群,剛踏出大門的那一刻,便胡亂撞到了一個人。
他擡頭,對上一張微笑的臉,正是之前在衛生間門口跟他搭讪的那個人。
他正欲邁步,卻被對方擡手攔下,輕推了一把,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地向後踉跄了一步。
等在門口多時的男人由下而上打量着他,似是早就料到他此刻的弱勢,低聲道:“撞了人就想走?”
裴楠嗅到幾分危險,眉心蹙起,剛要衡量自己還剩多少武力值,後背忽然靠上一個寬闊的胸膛,下一秒,腰間也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環住,耳邊同時響起聲音:“不然呢?”
那嗓音分外熟悉,卻又不同于往日的冷靜自持,隐隐夾雜着前所未聞的威脅。
然後,他看到對面男人眼中瞬間露出糾結的神情,掙紮數秒後,全部化作了懼色和退讓。
SUV寬敞的後座裏,那個在酒吧沙發上被中斷的吻不知何故又繼續了起來。
由于空間有限,裴楠幾乎是被對方用雙臂圈在懷裏,手腳無力地承受着侵略,身體不禁有些虛軟地下滑。
鄭書昀用手扶住他的腰,略微掐緊的須臾,帶出幾分喘息,又用舌頭堵了回去。
裴楠無路可退,連說“不要”的權利都沒有,在天昏地暗間漂泊般浮沉,直到對方的唇舌從他嘴邊緩緩撤離。
車內開着空調,體感溫度卻久久未曾降下,反倒有升高的趨勢。
鄭書昀拿下自己臉上的面具,又珍視般輕輕揭開裴楠的面具,露出被遮住的那張茫然失神的臉,以及大片大片的緋意,就連眼尾那顆小痣也泛起了一圈暧昧的紅暈。
在這過分白皙的皮膚上,一切非同尋常的顏色,皆和那雙被吻到濕紅糜麗的唇交相輝映。
昏暗的車廂讓人難以敏銳捕捉對方的神情,兩人胸膛起伏着,對峙般,誰也沒說話,在代駕來的前一刻,才分別坐到了屬于自己的位置。
裴楠知道自己醉得不輕,整個人暈暈乎乎,好像在雲端漂浮,甚至不清楚此時此刻是否身在夢中……
但身上持續整晚的燥熱,卻被方才那兩個激烈的吻撫平了些許。
似乎沒那麽難受了。
他半合着眼,意欲裝睡,誰知卻真的睡着了,再度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鄭書昀攔腰抱在懷裏上樓,而他的一只手正搭在對方的肩上。
穿過走廊時,他看到擺在門邊的行李箱。
顯然是準備好明天帶走的。
鄭書昀知道裴楠已經醒了,但還是步幅不減,神色如常地進入自己的卧室,彎腰将人放進了床上,正欲起身的檔口,搭在肩上的手臂忽然一動,而後勾住了他的脖子,阻止了他的動作。
隔着不過十來厘米的距離對視良久,裴楠眼中迸發出狡黠的笑意,帶着輕微鼻音道:“其實,我早就認出你是誰了。”
望着裴楠明顯醉得不輕的模樣,鄭書昀不禁有一絲愕然。
“有多早?”他問。
“在你說要和我拼桌的時候。”裴楠搭在鄭書昀脖子上的手指微動,順着頸側的皮膚,一點一點摸到了某個觸感略微不同的地方,停住,“你這裏,有疤,別想裝陌生人騙我。”
說完,他又用指腹捏了捏。
這突如其來的接觸使得鄭書昀喉結極速攢動了幾下,按在裴楠兩邊身側的雙手猛地撐起上半身。
由于動作太大,裴楠的身體也被帶得輕微彈動,薄薄的衣擺被床單揉起一角,露出一截窄腰,褲兜裏滑出一張白色的紙條。
鄭書昀目光從那漂亮的腰身劃過,拾起紙條,問:“這是什麽?”
他說完,照着上面念出了一串電話號碼。
裴楠也愣了,凝固已久的思緒艱難運轉片刻,終于想起幾小時前,在衛生間門口的走廊上,那個和他搭讪的男人似乎碰了一下他的褲腰,他當時并未在意。
“別人給我的聯系方式。”裴楠說罷,沖頭頂的鄭書昀眨眨眼,狀似漫不經意道,“你們剛剛還見過。”
鄭書昀聞言,臉部朝向未動,只緩緩垂眸盯住身下人,嗓音逐漸變得說不出得危險:“你打算把我的東西轉贈的人,就是他?”
裴楠早就喪失了思考能力,更遑論察覺出鄭書昀話裏的怪異——對方明明被他拉黑了,怎麽會知道他發過去的微信內容。
他胡亂地“嗯”了一聲,見對方眼底泛起細微的波動,又嘟囔道:“反正不送你了。”
此時,鄭書昀不知從何處拿出了那條檀木珠手串,放在手裏把玩,就好像那手串已經成了他所有物,目光卻依舊牢牢鎖在裴楠臉上。
等了半晌,他擡起腕表,放到裴楠面前,指針指向11點55分,臉上無甚表情道:“還有五分鐘,我的生日就過了,你确定不把它送給我嗎?”
“如果我偏不給呢?”裴楠眯起眼,看着眼前這個恐怕從未嘗過拒絕的男人,緩緩開口,“鄭律難道打算硬搶?”
話音落定,裴楠清晰地看見,鄭書昀那雙從來波瀾不驚的眼中霎時而起的翻湧,仿佛平靜無風的海面突然掀起風浪,亦如同被終年積雪覆蓋的火山噴湧出灼熱的岩漿。
随即,鋪天蓋地的陰影籠罩下來,裴楠被鄭書昀按在床上,封住雙唇,他喉間發出嗚嗚的聲音,卻始終忘了用手推開對方。
這個吻甚是浮躁,絲毫沒有纏綿,更像是某種簡短而有力的回答,所以并未持續太久。
裴楠喘着粗氣,渾身上下已經被那股從酒吧帶回的怪異燥熱填滿,終于失去了最後一點和鄭書昀抗衡的能力,妥協般有氣無力地啞聲道:“既然你這麽想要,就拿去吧,一串不值錢的破珠子而已。”
說罷,他精疲力盡閉上眼,正要在水深火熱的難耐中試圖昏睡過去的時候,腕部皮膚忽然傳來一陣刺激的冰涼。
他驀地睜開眼,透過朦胧的水光看着面前男人英俊鋒利的眉眼,半晌才察覺到,自己那雙不知何時舉過頭頂的手腕,被展開後足有幾十厘米長的檀木珠串,一圈一圈地綁了起來。
從醉意和剝奪意志的熱意中掙紮出來,裴楠驚愕地問鄭書昀:“你在幹什麽?”
“現在,它是我的私人物品。”鄭書昀亦啞着嗓音,摩挲了一下綁在裴楠腕間的手串,卻如同站在審判場上緩緩道,“我要行使我對我私人物品的使用權。”
作者有話說:
淩晨堵高速,下高速後落地核酸,四處報備,實在太累補了一覺,所以更晚了TvT抱歉久等,鞠躬!兩章合成一章奉上,彌補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