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會很快長大（5）

素雅不知道，說完晚安以後，嘉尚仍然坐在冷冷的琴椅上，沒有起身離開琴房。

靈感就是在這個瞬間迸發開來的。

他随身帶着紙跟筆，把琴蓋合上，埋頭寫了起來。他其實不知道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必須把這些奇妙的音符寫下來，不能讓它們在他的眼皮底下溜走。

幾分鐘以後，嘉尚看着自己剛剛寫下的音符，眼眸的顏色漸漸加深，內心越來越抖顫，然後他又重新掀開琴蓋，把紙張放在面前，認認真真地彈了起來。

月色如水，少年第一次譜下的曲子充滿愛意。

他心裏默默念道：素雅，請你等我一下，我會很快長大成人，然後給你我所有的一切。

周末的時候，素雅坐上從T市回去老家的大巴車。

媽媽三番幾次打電話催她回家跟相親對象見一面，她看自己推脫不掉，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她這幾天的狀态都不太好，晚上睡不着，白天又起不來，她還沒告訴任何人自己一時沖動辭掉工作的事情，她有想過要不要找同學幫忙找一份工作，但實在是拉不下面子。

她最後決定回去老家過完這個周末再說。

素雅感覺，她明明前不久才回來過，但這次回家，又有一種時隔久遠的錯覺。爸媽已經把原來的房子賣掉拿來還爸爸的賭債，他們倆現在租住在一間只有四十幾平米的老房子裏，媽媽似乎變得不願意整理東西，小小的房子一片狼藉，地上也堆滿各種各樣的東西，素雅站在門口很久，也不知道該怎麽走進去。

屋子裏只有趙媽一個人，之前素雅就聽媽媽在電話裏說，爸爸找到一份在大廈裏當保全的工作，他白天都要去那邊上班，所以要到晚上才會回家。

但素雅轉念一想，她要是她爸，可能也不太願意回到這個家，太壓抑，也太亂了，根本沒有一點兒家的感覺。

趙媽的氣還沒消，招手讓她進屋子裏，不要傻站着。

“媽。”素雅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

“你的東西啊衣服都在那個箱子裏。”也不過是一陣沒見，媽媽仿佛又老了十歲，素雅走到媽媽手指指的箱子前，俯下身索然無味地翻了翻，随後又聽見媽媽說話，“去找一件比較像樣的衣服來，明天穿這件衣服去吃飯。”

素雅沒有說話，動作莫名放慢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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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個男孩……”趙媽痛心疾首地說，“也看了你在電視上拍的那支廣告，他好像有點生氣，你明天去見人家的時候記得多說幾句好話，你就說你沒想過要拍這樣的廣告，以後也不會拍這樣的東西，知道嗎？”

素雅沒有回話，仍然用背對着媽媽。

“素雅啊，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素雅就知道，她這次回來免不了被狠狠批評一頓，她把背轉過去，走到媽媽面前，虛心地聽媽媽一頓教育，媽媽現在退休沒有工作，每天在家也是閑着，她有想過出去找點事情做，又怕人不在家裏素雅她爸又會跑去賭錢……所以趙媽現在變得多疑跟敏感，只能把生活中遇到的各種不滿跟憤懑發洩到素雅身上。

素雅默默地聽着，只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而回家只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情緒，再也高興不起來。

素雅晚上去同學家過夜的，房子太小，她不想睡客廳。翌日一早，媽媽就直接找到同學家來敲門，讓她趕緊起來梳妝打扮，素雅跟同學說了一句抱歉，連忙跟着媽媽回家。

等她們倆趕到老家最好的飯店時，相親對象還有他媽媽已經坐在那裏等着。

相親男一臉的不耐煩，直到看到素雅坐在他對面時，色眯眯的小眼睛驀地綻出光亮，定定地看着素雅，嘴角逸出一抹讓素雅看了直犯惡心的猥瑣笑容。

素雅隐忍着跟他打了一聲招呼，相親男連忙站起身給她跟趙媽倒茶，肥膩的手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碰到素雅，讓她像觸電一般閃開。

相親男肥臉上堆起更大的笑容，然後把餐單推到素雅面前，讓她喜歡吃什麽就點什麽。

素雅哪裏有胃口吃東西，輕聲細語地問了問媽媽的意見，随意點了三個菜。點完菜以後，相親男的媽媽跟趙媽找了一個十分蹩腳的理由前後腳離開飯店，素雅實在也想脫身，無奈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坐在椅子上。

時間如蟻行一般緩慢淌過，素雅的大腦一片空白，她一直垂着眼不去看對面的男人，心裏祈願他也跟自己一樣對彼此沒有任何好感。

“趙小姐，我看了你拍的那個廣告，”素雅沒想到的是，相親男會在她面前提起拍廣告那件事，然而，他并沒有如意料中那般沖她發火，“我想說的是，你真人比電視還要好看很多！哎呀，你的身材也很好嘛……”他說着說着，色眯眯地往素雅的胸部看過去，讓素雅氣得不行。

這一頓飯吃下來，素雅根本沒吃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麽！她只感覺一直有一只讨厭的蒼蠅在她面前繞來繞去，嗡嗡嗡地叫個不停，不僅影響她食欲，更影響她的心情。好不容易吃完飯，相親男趁勝追擊要約素雅去看電影，被素雅果斷地拒絕了。

“抱歉，我下午還有事，現在得走了。”素雅面無表情地說。

“那你要去哪裏？”相親男驕傲地指了指他停在外面的奔馳車，“趙小姐，不介意的話我開車送你過去吧？”

抱歉，我十分介意！素雅維持着快要崩塌的禮貌，只能在表面上說，“不用了，我走路過去很快的。”

“你就讓我送你一下吧！”相親男明顯聽出來她是在拒絕自己，面子上過不去，心裏又怄着氣，一只肥手出其不意地搭到素雅的肩上，還若無其事地捏了一下，讓素雅忍不住地把他推開。

誰能想到，相親男看她推開自己，索性狠狠地一屁股摔在地上，然後憤怒不已地破口大罵起來，“你怎麽能推人呢？！”

“喂……”素雅震驚不已。

“你實在是太過分了！這個鎮上的人誰不知道你爸是個爛賭鬼，你媽急着要把你嫁給有錢人，但是你也得看看你自己是什麽貨色哦！你拍那種泳衣廣告也不怕丢人哦？還敢來跟我吃飯……”

素雅渾身寒冰地走回家，可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媽媽在跟誰說着電話。她的腳步頓在門口，透過那扇薄薄的門板聽見清晰的說話內容。

“對不起對不起啊……”趙媽可憐兮兮地跟電話裏頭的人道歉，“是我沒有教好自己的女兒，等她回來我一定好好說她……是的是的，她其實很乖的，以後嫁去你們家一定會很聽話的……”

素雅眼睛一閉，再也聽不下去，她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無法想象裏面這個跟人道歉的女人是她又敬又愛的媽媽。她當下做了一個決定：她不想再回家了，她就算是窮困潦倒，也絕對不回來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