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想去走走嗎?
邱越寧定了淩晨四點的鬧鐘。鈴聲一響,他條件反射地摸起手機按下關閉,避免影響熟睡中的丁冶。不過,他剛一坐起,丁冶還是醒了。
“越寧,”丁冶揉了揉眼,房間內異常昏暗,“開個燈吧。”
“沒事,你繼續睡。”
丁冶仍然說道:“把你那邊的臺燈擰開。”
邱越寧照做了,将臺燈調到最低一檔亮度。丁冶又閉上眼,像是睡過去,使人懷疑他剛才是否在說夢話。
洗漱完畢,邱越寧出了卧室,走進廚房。第一趟航班六點半起飛,飛機上提供早餐,但每次早班出門前,他總習慣帶上點巧克力,補充能量。
巧克力放在冰箱門內側帶翻蓋的擱架上,他記得只剩下一兩塊了。他一邊想着下班再去買些來,一邊掀開翻蓋。
不料本應空蕩的擱架裝得滿滿的,全是他常吃的那款牛奶巧克力,甚至比他之前買的更多。
是丁冶買的吧……出現在自己家裏,不可能會有別人。這兩天他們幾乎都在一起,應該是前些天的事了。邱越寧拿了兩塊放在包裏。
帶的東西前一天晚上就檢查過了,不必多費時間。他返回卧室,想再看看丁冶,順便關上燈。
手還未觸到開關,他聽見床上窸窣的動靜。
丁冶又醒了,說話語氣完全不像在睡夢中:“你要走了嗎?”微弱的燈光照射下,他的臉上有些斑駁。
“嗯,”邱越寧以手掌貼住他的額頭,輕輕拂過劉海,“你好好睡吧。”
丁冶朝他伸開左臂,做了個虛抱的動作;邱越寧領會,俯身回擁,雙唇輕觸對方的,而後快速分開。
他該走了,站起時按熄了燈。
丁冶七點多起床,一小時後從家裏出發到公司。他接到李女士的電話,商量看酒店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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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總,我和我愛人想這周五一起過去。”
“這周五……”丁冶瞟着桌上的臺歷,那天邱越寧放假。
“你不方便嗎?”對方歉疚地說,“我愛人最近太忙,只有周五有空,如果這周不行的話——”
“沒關系,”丁冶在自己的日程本上做下記錄,“那就周五下午吧。”
通話結束,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九點一刻。如果一切順利,邱越寧應該已經在另一個城市了。
丁冶點開“航旅縱橫”,那趟飛機果然顯示着“到達”狀态。
但他不清楚下趟航班延誤了。
遠在千裏之外的邱越寧正在和同事一起等候指令,受到達地天氣的影響,暫時無法執飛。
從家裏帶的巧克力他只吃了一塊,剩下的在包裏。他把這塊也拿出來,撕開包裝,含進嘴裏。
他給丁冶發了條消息:【謝謝你的巧克力】。
丁冶的回複是一個“害羞”的表情。
邱越寧從未見他發這種表情,感到特別有趣。如果當面說,估計他又是一臉淡定地來上一句,“不用跟我說謝謝”。
新的消息很快進來:【是不是又快飛了?】
邱越寧等得煩悶,忍不住在手機上抱怨:【延誤了,可能還要很久,我晚上又要晚到啦】,後面加了個“哭”的表情。
按正常計劃,今天五點之前就可以下班了。其實也不算抱怨,類似狀況他遇到過太多。
丁冶:【沒關系,不用急,我等你吃晚飯。】
只是無意識的孩子氣表達,得到如此認真的回複,邱越寧反而不知所措起來。
面對丁冶,他常常遇到一些難以控制的情形:交往之初只是一些扭捏;彼此熟悉之後,他以為生活會進入到平穩安寧的狀态,然而随着時間推移,心裏卻愈發容易受到波動,哪怕是再普通不過的契機。
生日的晚上他為與對方一起出行而心馳神往;如今也因看到“等你吃晚飯”而遺憾不能在第一時間歸來。
邱越寧吃巧克力的時候,不喜歡太快下咽。等它在口中化開,濃稠的甜漿淌入喉嚨,嗓子癢癢的,他覺得很舒服,一如現在他感受到的每一天。
機場上空萬裏無雲,仰頭眺望太陽的方向,用不了幾秒眼眶便開始酸脹,邱越寧眨了眨眼,視線回到與丁冶的微信對話上,同樣認真地輸入:【不用的,你先吃】。
他想了想,繼續打字。
【我們經常有延誤,早就習慣了,不會急的,我剛才就是】
就是什麽呢?想對你撒嬌?這種話他絕對說不出來,哪怕通過文字傳送。只得把最後幾個字删掉,再按發送。
管理中心通知他們提前上機做準備,他不再胡思亂想,向丁冶說明後關了手機。
這幾天沒有外宿任務,但排班緊湊,加之時而延誤,邱越寧要麽回家晚,要麽第二天早起、需要休息,先前與丁冶約好的去小店吃夜宵也遲遲未能如願。
周四比較輕松,晚上八點鐘下機,同班的幾名乘務員也是明天放假,商量着找個地方喝酒。
乘務長是個比較活躍的女性,比邱越寧大幾歲,雖然不太熟,但是看他年紀輕,有些親切感,便主動問道:“小邱,要不要和我們去喝兩杯?”
邱越寧不愛喝酒,而且他更想回家,禮貌地推辭:“抱歉,我酒量不行,就不去了。”
“喝飲料也可以啊,”她說,“主要是聊聊天。”
“那個……”他略微尴尬,紅着臉說,“其實我是想早點回去。”
“哎,”對方心細,看他的樣子猜到了原委,“你是不是結婚了?”
邱越寧點頭:“嗯。”
她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态,玩笑道:“帥哥結婚都早。”
邱越寧的臉色又深了幾分,“抱歉,有機會再聚。”
空姐爽朗地朝他揮手:“那就不打擾了,我們先走了!”
“再見。”
圍繞着“酒吧”“飲品”的讨論話音逐漸淡去,新的嘈雜馬上充盈于耳——腳步聲、行李箱滾動聲……細碎無序。夜晚的機場,裏裏外外燈火通明,出發與歸來從不間斷。
走出室外,邱越寧望見剛剛啓程的飛機劃過雲層留下的痕跡,想回家的心情變得更加急切,或者說,想見某個人的心情。
丁冶的電話來得不早不晚,正好在他走到停車場、準備打開車門之前。
“下飛機了嗎?”
“嗯,”他坐上車,“現在回去。”
“一會兒……想去走走嗎?”丁冶微微停頓,“在附近。”
“吃夜宵?”邱越寧立刻記起曾經的約定。
“嗯,如果你不累的話。”
“我不累,”今天快中午才出門,任務量不重,他甚至比提出建議的丁冶更興奮,“那我們直接去吧?你到樓下等我。”
丁冶同意了。
制服的上衣沾了不少汗,邱越寧從備用包裏拿了件幹淨體恤換上。把車開入小區車庫,他乘電梯到一樓。
丁冶側身站在十餘米之外的路燈下,穿了件藍白條紋襯衣和同色系的緊身仔褲。
邱越寧沒叫他,悄悄靠近過去,沒走幾步,那人有所感應地回過頭來。銀色晖光下的人影仿佛站在舞臺中央。
作者有話說:
發生那麽大的悲劇,現在寫相關題材都覺得痛苦,之前看了不少民航資料,代入感很強,晚上總是做噩夢,雲上并不全是浪漫,等一個調查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