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恨意
比起語言,邱越寧更傾向于以行動表達情感,他從不是個擅長言語調情的人。但在剛才,僅僅是說出“我愛你”三個字,便使他感覺到巨大的快樂。
回家的短短一段路程裏,他的快樂持續放大。一進門,丁冶的身體帶着熟悉的氣息覆上來,他們在玄關忘我地接吻。
邱越寧的後背緊貼着門板,恍然又回到海邊民宿的夜晚,酒後的丁冶以罕見的熾烈挑弄他的唇舌,內斂的、冷靜的與理性的外衣一一褪盡。
稍有分心,就會迷失于對方主導的節奏,邱越寧望着現實中的丁冶,離自己這樣近,明明閉着雙眼,卻似乎掌控着一切。
親吻的間歇,兩人仍然互相擁抱,粗重的氣息攪纏在一起。
“越寧,”丁冶的手臂微微收緊,還有些顫抖,“我也愛你。”
邱越寧明白這不是幻覺。他失去了出現在夢裏的約會,但依然得到了那句告白。
丁冶也愛上了他,他們如今是相愛的。他不僅能體會到,也親耳聽到了,想起曾經的猜忌,胸口漫上羞意。偷聽來的秘密不重要了,他們之間早已沒有外人介入的餘地。
“丁冶,我們去洗澡吧。”
從洗手間到卧室,他們做了幾次,睡去的時候雨好像停了。
翌日,因為前一天的執勤時間過長,邱越寧早上的航班被換了,只剩下下午的兩個短途。
等到了下午,丁冶也去了趟公司,之後在公司隔壁的酒店吃過晚飯,從酒店二樓下來,與恰好站在門口的人打了個照面。
沈維的旁邊還站着一個丁冶不認識的人,可能也是剛吃完準備離開。
“沈總,那我先走了,改天去公司找您。”
“嗯,再見。”
那人離開後,沈維的目光再次轉向丁冶:“丁先生,晚上好。”
Advertisement
他的神情非常複雜,比聚餐的時候更令人不解,是完全不該出現在他這類人臉上的猶豫不定和欲言又止。
“沈總,”出了酒店,丁冶直接問道,“冒昧問一句,我們以前見過嗎?”
“沒有,”自知被識破,沈維無意再打啞迷,“但是我們可能有點私人關系。”
“你指什麽?”
“一兩句說不清楚,”他終于放松一些,“如果不會打擾到你,我想請你坐一會兒。”
“沒關系,”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丁冶覺得應該很重要,“要去我辦公室嗎?就在這裏。”
沈維看了眼面前的落地窗,又對他說:“我們……去對面吧?”
對面是家咖啡廳,也是丁冶常去的店,“也好,請。”
他們挑了私密性最好的卡座,丁冶立刻選好了自己的飲品。沈維稍微慢一點,把單子還給服務生後,也沒有馬上開口,似乎在組織語言。
“沈總,”丁冶不喜歡這種壓抑的氛圍,“我們也算朋友了,如果是與我有關的事,可以直接告訴我。”
沈維無奈地搖搖頭,“我之所以這麽猶豫,是因為整件事太荒唐,找不到很好的切入點,你……聽說過沈書岩這個人嗎?”
“是瀾江集團的?”丁冶想了想,“我在媒體上見過這個名字,其他就不清楚了。”
“嗯,他是我二叔。”沈維把自己手機上的一張照片遞到他面前,“就是這個人。”
丁冶簡單掃了一眼,莫名的既視感讓他覺得心慌。
“我小學的時候父母意外去世了,後來就跟着我二叔一家。我二叔的孩子很小就夭折了。”
雙親早逝、堂兄弟夭折都是悲傷的往事,但丁冶摸不清他為什麽要把這些告訴自己。除非……
“其實我還應該有個堂兄,”沈維的視線投過來,“我二叔結婚前和另一個omega相愛,他們有了孩子,但是家裏沒有同意……那個omega他叫丁——”
丁冶的臉色瞬時煞白,手還撐在桌面上,身體不受控制地站起,“你別說了!”
即使在最角落的位置,他引起的動靜還是驚動了店內的一些客人。服務生也從吧臺那邊走來,關切地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沒事,謝謝。”
丁冶再次坐下,逼視對面的人:“你想說他叫丁雲謙是嗎?”
沈維點了點頭:“他是你的父親吧?”
這不是荒唐,是魔幻。丁雲謙對他訴說過過去,卻不曾透露丁點alpha父親的信息,一方面是不打算再和那個家庭有任何牽扯,另一方面對方根本不知道丁冶的存在。·
“所以呢,”洶湧的負面情緒占據他的內心,壓過了驚訝與駭然,“所謂的荒唐事,就是我和我爸被你二叔抛棄的陳年往事?”
沈維無言以對,“對不起。”
“錯的不是你,何必替那個男人道歉?”丁冶咄咄逼人地問道,“還是說,一句道歉我就會原諒他?”
“丁先生,”沉默片晌,沈維重新開口,“他不會再打擾你們,但是瀾江的股份應該有你的一份,我二叔也希望——”
“不必了,”丁冶露出嘲諷性的一笑,“我賺的錢足夠養活全家,包括我爸,瀾江如果錢多得沒地方花,可以去做慈善。”
他又站起來,斬釘截鐵地說:“沈總,我可以和你作為朋友相處,但永遠不可能把你當成弟弟,更不想見到你說的那個人。”
丁冶沒有回頭,不知道沈維是怎樣的表情,那人恐怕從未被人這樣言語沖撞過。雖然有遷怒的成分,但他無法在得知全部真相後,仍然保持冷靜與禮貌。
丁雲謙沒有告訴他alpha是誰,從小到大,那個人在自己心裏的形象比天外來客更虛幻。一個仿佛“不存在”的人自然無法勾起他的憤怒與傷感,所以他可以耐心地傾聽丁雲謙的陳述,不加任何評判,仿佛與己無關。
而如今這個“幻影”有了名字、有了輪廓,甚至是個經常出現在媒體中的人,和自己共處于同一個世界。聽沈維的口氣,對方也知道了這件事,還想着花錢來“彌補”。
他的恨意是蟄伏的巨獸,一旦喚醒便不可收拾。握着方向盤的手止不住地抖動,丁冶想不到,自己心裏竟有如此深的暗處,來源于素未謀面的alpha“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