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種的什麽因,得什麽果
“我一會兒去接你吧,”邱越寧握着手機,在機場內大步穿行,沒有錯過電流送來的丁冶的聲音,“沒事,正好在外面吃飯……嗯……嗯,好。”
從海邊回來一個多月,日子歸于平靜,那些撩動心弦的瞬間化為更平和的力量,彙入他們的每一天、每一次交流。
張伯做了個小手術,丁冶這兩天回梧城探望他們,和邱越寧通話時正在等回程的火車。邱越寧下機早,約好在火車站等他。今天是二十四號平安夜,雖然他倆對洋節沒什麽感覺,但湊湊熱鬧逛逛街也不錯。挂斷電話後他收了手機,不覺加快腳步。
“啊,抱歉。”他沒注意看路,撞到了一個男人。對方的狀态不是很好,邱越寧扶了他一把,“您沒事吧?”
“還好,”他擺了擺手,“可能是飛機上颠簸。”
那人一身西裝,五官透着股熟悉的親切感,臉上沒多少皺紋,但鬓角全白,年紀應該過了五十歲。邱越寧見他身邊沒有別人,主動問道:“有人接您嗎?”
“我侄子有點事,晚一會兒到,”男人仔細打量起邱越寧,留意到他身前的工作牌,明顯愣了一下,“你是——”
“哦,”邱越寧以為他關注的是自己的職業,“我是個飛行員。”
男人收回驚異的視線,沖他笑了下:“小夥子,能幫我買瓶水嗎?我把錢轉給你。”
“可以啊,”邱越寧先幫他找了個位置,“錢就不用了,沒多少。”
最近的便利店離他們所處的位置也還有一段,難怪老先生拜托自己。他的動作快,來去用不了五分鐘。男人的臉色好多了,剛才可能有點暈機。邱越寧擰開瓶蓋遞過去,接着向他告別:“那我就先走了。”
“邱先生?”
那位老先生尚未言語,邱越寧卻聽見有人叫他,轉身竟看到了沈維。
“沈總,你是來——”
他順着沈維的目光,又掃了眼坐着的陌生男人,腦子裏炸開大片白光。第一眼就覺得這人面熟,現在看看五官跟丁冶簡直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氣質略有不同,沒能讓他在第一時間産生聯想。
“我來接我二叔。”
Advertisement
“沈維啊,”沈書岩說,“剛才是邱先生幫我買的水。”
邱越寧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解過丁冶和生父的糾葛,他覺得很久沒有過如此尴尬的時刻了。
“邱先生,”沈書岩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起身拍了下他的肩,“我知道你和我兒子的事。”
眼前的老人面色和藹,然而邱越寧的意識中浮現的,是丁冶那句咬牙切齒的“我恨他”,以至聽到對方用“兒子”稱呼丁冶,有些不舒服。
“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他又說,“就當是感謝你剛才幫我。”
沈書岩和沈維同時看着他,卻都不催促,等待他的回答。
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只為了這個理由,邱越寧捏了捏汗涔涔的手心,還是同意了。盡管不願和沈書岩打交道,但他更怕對方去找丁冶。
機場一樓就有間咖啡廳,沈維沒有跟着進去,而是在門口等候。
邱越寧的心思不在挑選飲品上,随便指了一個,等服務生離開,再度陷入不知如何維持對話的窘境。
“邱先生,”沈書岩沒有賣關子,“我和丁冶的關系,你也都清楚吧?”
“嗯。”
“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讓我見他一面呢?”
咖啡還沒有送來,邱越寧握着盛檸檬水的杯子,有點涼。沈書岩如此直接,倒讓他忽然放松了神經。
“沈叔叔,很抱歉,”邱越寧說,“我不想勉強他做任何事。”
如果丁冶和alpha父親的關系好,他自然願意把對方當成自己的親人;但丁冶對沈書岩可謂恨之入骨,自己就更沒必要與之攀親,不過是個外人罷了。邱越寧這樣回答,也是在委婉地提醒他,丁冶不打算原諒他。
沈書岩是個聰明人,能夠輕易領會其中的潛臺詞。但他的臉上毫無愠怒,甚至仍挂着淡笑,“我猜到會是這樣的答複。”
邱越寧不清楚他是否以退為進,只得重複道:“對不起。”
“沒關系,你別緊張,”服務生送上兩人的咖啡,沈書岩比了個“請”的手勢,“喝點東西吧。”
“謝謝。”
“我跟沈維說過,不會打擾他們父子。”
可你剛才不是這麽表示的啊,邱越寧心想。
“那您為什麽——”
“我那樣對你說,”沈書岩以手背支着下巴,“就是想看看你的反應而已。”
“我的反應?”
“至少現在我覺得,丁冶和雲謙不一樣,他找對了人。”
顯而易見的誇贊,邱越寧聽着卻很不自在,他為丁雲謙和丁冶的過去感到悲哀。哪怕沈書岩此刻的表現,就是一個普通又和善的老人,他也無法完全放下芥蒂。
“我知道雲謙又結婚了,即使他一直單身,我也不可能再去和他發展什麽,我沒有資格請求他的原諒,”沈書岩嘆了口氣,“我想把瀾江的部分股份分給你們——”
“沈叔叔,”這件事邱越寧沒聽丁冶提起,但他料想丁冶不會同意,“您沒必要這樣,我們現在過得很好,而且我覺得——金錢也改變不了什麽。”
沈書岩詫異地望了他一眼,随即笑着搖了搖頭,“你還真是直接啊。”
“抱歉。”
“我聽沈維說了,丁冶他拒絕和我扯上任何關系,”他垂下眼睑,沉默半晌,繼續開口,“我的愛人去年過世了,可能就是報應吧,我這種人注定孤獨終老,錢再多也沒用。”
兩人面前的杯子都見了底,邱越寧始終沒弄明白沈書岩說這麽多的目的,找個人訴苦嗎?他不可能因此就幫忙在丁冶面前說好話,甚至不想占對方丁點的好處。
“沈叔叔,還是我請您吧。”
“不必,和你說說話,我已經很高興了。”沈書岩一頓,“不用告訴丁冶見過我。”
“嗯。”即使他不提醒,邱越寧也是這麽打算的。
邱越寧走遠後,沈書岩強撐着的笑容消失了,神色愈發黯淡。
“二叔,”沈維大致猜到他們的談話內容,“很難受嗎?”
“倒也談不上,”沈書岩自嘲似的說,“種的什麽因,得什麽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