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日落日出

“以後也繼續愛你。”

說完那幾個字後,丁冶朝吉他手點了下頭,音樂終于奏響。客人們因這意外的表白而沸騰,一邊鼓掌一邊試圖尋找另一位當事人;或許怕影響接下來的演唱,這次的掌聲沒有持續太久。

邱越寧連擡起手臂的力氣都失去了,身體從內到外都像被定住一樣。丁冶的面龐、聲音那麽熟悉,可是他無法分辨所有這些的真實性。

他在京市基地做過一個夢,夢中的丁冶差點吐露那個一度令他在意的名字。現在也是夢嗎?丁冶愛過兩年的人變成了自己?他做過諸多猜想,唯獨漏了這個可能,以至于真相來臨時,理性徹底失靈,頭腦木木地,被動承受一切。

Burgendy

like old times passing by

is the colour of the tides.

Sweet memoriesfort me

and give me the light.(*)

丁冶演唱的英文歌十分舒緩,比之前聽到的幾首節奏慢。他的聲音很低,緩緩将人包圍,再牽引至那個落日與海潮鋪展的畫卷中。難怪他會選擇在這裏演唱。

借着音樂的力量,邱越寧游離着的意識一點點回到了自己身上,開始思考這意味着什麽。

兩年多以前,丁冶在那個時候愛上自己,他為分手而苦惱的日子裏,丁冶或許也在咀嚼另一種失意。現在他們真正相愛了,他應該高興的,卻難掩絲絲縷縷的心酸。

歌曲只有幾分鐘,邱越寧的心緒劇烈動蕩,好不容易歸位,在看到丁冶走下臺來、近距離迎上對方目光時,再次被擊潰,眼眶濕熱。

人真的很奇怪,難過的時候想哭,開心的時候也想哭,他悄悄擦拭眼睫;如果被丁冶發現就太難為情了。其實丁冶注意到了他的反應,等他一放下手臂,便在桌下握住了這只手。

天空的色彩變了,變得更深、更濃稠,在屋內燈光的映襯下趨于黯淡;然而丁冶在歌唱中編織的畫卷依舊存留于邱越寧的意識中,不是忘記了時間流逝,而是太過依戀。那些紅的紫的光芒,伴随着丁冶手心傳來的溫度,所有一切組成了他現在的精神幻境,他浸潤其中,不願意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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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奕知道丁冶想在酒吧唱歌,為此組織樂隊練習他要求的曲目,但壓根沒想到他還準備了那麽一番告白,聽過之後滿腦子問號甚至顧不得調侃八卦。他倆不是相親認識的嗎?自己被耍也就算了,可是看邱越寧也一臉懵逼,喬奕又搞不懂丁冶了,套路玩得也太大了吧?

“那個什麽……餓了吧?我讓他們上菜。”一肚子疑惑沒問出口,他一個犯慫溜了。

“越寧,”卡座只剩下他們兩個,丁冶打破沉默,“我以前對你隐瞞了一些事。”

“你是說,你早就愛——”不知是羞澀還是甜蜜的情緒抓撓邱越寧的胸腔,扼住他的喉嚨,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卡在那裏,不上不下。

“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才會提出相親,”丁冶訴說起這些,也産生了如在夢中的錯覺,“你會介意嗎?”

為什麽要介意呢?丁冶的心态不難揣摩,如果那個時候如實說明,自己大概率是不相信、也不能接受的。可是在邱越寧也确實愛上對方之後,再想到丁冶的這段過去,不免替他感到苦澀,哪怕丁冶并不需要被編排這種戲碼。

“我明白你的顧慮,”他說,“我……其實我也瞞了你一件事,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

他告訴丁冶同學會上聽來的秘密,至于後來為此別扭過一陣就緘口不言了。竟然有這麽可笑的事,讓他暗生豔羨的就是過去的自己。

“你竟然聽到了……”丁冶有些訝異,觀察着他的神态,“那你呢,會不高興嗎?”

“不是不高興,”邱越寧下意識地反駁,“反正都過去了,頂多不太舒服——”壞了,還是說了,他斜睨向丁冶,以為會被取笑。

但是丁冶的笑容中全然沒有嘲弄意味,略帶遺憾地說:“知道的話就早點告訴你了。”

邱越寧懷疑再說下去自己要過熱融化了,可又忍不住想了解更多,想把那些自己忽略的、被另一個人所貫注的每一個剎那都補回來。愛使他幸福,被愛也使他幸福。

可惜了喬奕替他們張羅的地道西餐料理,兩人根本沒多少心思在吃上。晚上走在回民宿的路上,邱越寧步履輕飄,沒有醉意勝似醺醺。天幕星光璀璨,他慢了幾步。

丁冶也停下了,立刻被從後面伸來的手臂環住。

“丁冶,”邱越寧貼着他的頸側說,“明天早上來看日出吧。”

“好。”算是彌補夏天的遺憾。

邱越寧松開雙臂,站到他的側面,并肩而行。路邊的人不少,他們還是牽起了手,二十分鐘後,回到了民宿。住的房間是個小套房,卧室沒那麽大,不過原木色牆圍和家具看着非常溫馨。

“你想做嗎?”丁冶眯起雙眼。

邱越寧反問:“你不想嗎?”

“明天起不來怎麽辦?”

“那就後天看日出。”

丁冶攥緊他的衣領,臉龐驀地湊近。浴室前的燈光照出兩人明豔的側顏。

事實是一晚上接受了過大的信息量,精神持續亢奮,他們誰都睡不沉,早早就醒了,鬧鐘都沒用上;清晨走到海灘時,天還暗着。

從東南方的第一縷晨曦,到朝霞染紅天邊,邱越寧陪伴丁冶,共同迎接太陽躍出海面的時刻。那個瞬間很快,也很有力量,仿佛帶來的不是新的一天,而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對于他和丁冶,也許的确如此。

他們從棧道走下沙灘。太陽剛剛升起,空氣幹燥寒涼,丁冶卻想脫去鞋襪。

“會不會冷?”

“沒事,”穿着鞋沙子也會流進去,不太舒服,“你要不要試試?”

既然他不講究,邱越寧也就放開了,把兩人的鞋拎到一邊。腳下柔滑細膩,稍用些力腳背便能沒入沙中,像被綢緞包裹,絲絲涼意自下而上漫湧。

邱越寧拿出自拍架,剛才只拍了日出,還沒有合影,有點可惜,他想在這樣的背景下與丁冶留念。平時不常照相,他沒用過自拍架,正專心擺弄,耳邊一聲“咔嚓”,從他們後方傳來。

兩人一回頭,喬奕手舉單反,神采中閃着八卦的興奮。

“用什麽自拍架啊,”他大大咧咧地說,“我給你們拍呗?”

丁冶瞅了眼他那臺專業度頗高的相機,“你特意來給我們拍照的?”

“少自作多情,”喬奕嫌棄道,“難得早起,我來拍日出,早看見你們了,你倆光在那兒膩歪,也沒理我。”

邱越寧耳根一紅,還好剛才他們只是簡單說笑,沒做什麽過頭的。

“快點,過時不候啊,”喬奕指着自己前方,“站這兒最好,擺個pose!”

為避免逆光,邱越寧和丁冶挑了個合适的角度,肩膀挨着肩膀,頭微微靠攏。

“一、二、三!”

他們的笑容定格在旭陽初升的海灘。

作者有話說:

*Burgency Red(落日飛車)

還沒完結哈,雖然後面也就是一些不太重要的收尾,寫到過年就完(文裏的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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