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愛羅
我愛羅曾問過鳴人為什麽。
從守鶴的假寐之術中被人用一記頭槌砸醒,厚重的血垢在眼睫上,連撐開眼皮看一眼太陽的力氣都很勉強,渾雜加了噪點的視線中鳴人的額頭都是血,只能用臉着力撐着砂石粗糙的地上一點點蠕動着爬過來。
“不要過來…”
那雙眼睛,竟亮地讓他感到了一種本能的害怕。
“不要過來啊!”
他怕自己被那雙眸中所看到的那種虛假的希望和未來而蠱惑,怕自己會去犯賤般重複已經被實驗過很多次但永遠只能是失望的事情。
“為什麽?”為什麽你可以相信,為什麽你還願意相信,明明我們都是一樣的。
“因為…有人說我是英雄。”他半張臉都是血,扯開的笑帶着殘忍的脆弱感,又恰恰是因此才顯得愈發堅韌。
“臨冬說,人柱力是英雄。”
臨冬,日向臨冬。
那時候他來到木葉,關注的、想要将其的驕傲狠狠碾碎的只有第一名的宇智波佐助。
日向臨冬作為第二名,被掩蓋在宇智波佐助的光芒之下,變得不太顯眼起來,吸引不了他當時嗜血的注意力,聽過了就過了。如果不是因為中忍考試初賽時她的出手太過幹淨利落,可能連這般蜻蜓點水的印象都不會有。
我愛羅第一次與日向臨冬的交集,不,或許那并不能算得上是交集,他幾乎快耗盡了查克拉才從輝夜君麻呂手中救下了洛克李,被後續趕來的木葉醫療部隊帶回醫院檢查。
在正在亮着燈的手術室門口見到了日向臨冬。他瞥了一眼,結合剛剛聽到護士的只言片語,這裏面應該是她的哥哥。
她本來側挽在一邊的麻花辮已經散亂,手臂上、小腿上纏了白色繃帶,其實比起其他人她只能算是輕傷,但那與她臉色的慘白程度無法匹配。
身上染了血,可能是被她殺掉的那個大蛇丸的手下的,也可能是她自己的。
Advertisement
走廊的窗口投下外面的日光,她垂眸立在陰影處,縮在陰冷的一隅,一道清晰的斜線将世界切割地分明。
跟鳴人口中形容的那個溫暖、強大、愛笑的人一點都不一樣。
只是不知道他們兩個哪個才是那個騙子。
那大抵算不得上心軟,或許是因為他也想安靜地待一會。
抛掉堪堪覺醒的所謂責任心,暫且從“失去了名義和血脈上稱之為父親的風影連帶着因為被刺殺地毫無聲息而折損掉的臉面和被人質疑輕視實力後砂隐村的未來該是個什麽樣”的一團漩渦中仰起脖子在水面上喘着偷換口氣。
他曾以為這個村子已經爛到不能再爛了,長大了才發覺小時候太天真,不好的東西是沒有止境的。
我愛羅站在那裏,陪她等到手術室的燈滅了,中間來過長發和服白眼的人,被他懸繞在身邊的那線細沙吓退了躊躇的腳步,也來過眼角泛着點掩不下去的紅的奈良鹿丸,站了好一會,卻什麽都沒有說。
等到後來夕陽的影子從那頭被風吹得轉了個向落在他的腳邊。
手術室的門開了。病人脫離危險。
我愛羅看了眼窗外,倦鳥停在電線上叽叽喳喳叫着,黑色的圓點像幾個歪斜的音符,彈跳出幾個毫無樂感可言的音,音準顫巍巍地飄到不知哪裏去,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只,或許是無處可歸,圓圓的一點落在黑線上固執地充當個休止符。
他的背脊離開靠着的牆壁,腳尖轉了個方向,在将将轉過拐角離去的時候一頓。
“謝謝。”
聲音不大,甚至也沒有什麽起伏。
我愛羅微微轉過頭,看見終于從垂首姿态中擡起來的一張臉。
那是很單薄的一個笑。
她的眼睛讓他想起了兒時曾經在大漠黃沙裏看過的一朵花,月白色的花瓣浮着一層極淺的紫色,柔軟而溫順地貼在他的指尖,脆弱得有些不可思議,又奇跡般在風沙肆虐中活了下來。他有太長的時間可以揮霍,所以會花費一整個一整個白天坐在它旁邊看日落帶走緩慢的時間流沙。
直到有一天,他去到那裏,地上只殘留着被粗/暴扯斷的一截短莖,被人毫不在意地碾過一腳,斷口處還為來得及凝出一顆淚就被風幹了,将死未死地倒在地上,細根外翻裸/露出森森枯骨。
那晚被派來刺殺他的暗部人數翻了一倍,因為他操控着砂子對一個小孩動手了。
不過不會有人在乎那個小孩是因為“怪物喜歡的東西肯定也是不詳的”這樣的理由就去故意把一朵花撕地稀巴爛,他們只會看到,那個失敗的作品又要殺人了,在他的危險等級上又添了一筆。
我愛羅從煩亂思緒中抽離出來,其實也不過是過了一瞬,他收回視線,方才腳步的凝滞仿佛不過是錯覺,時間毫無阻塞地繼續流淌,他提步離開。
他在想什麽。
日向臨冬不是他的那朵花。
她手邊染血的太刀也不是任人欺壓的擺設,更不會随随便便就被人折斷。
身為曾經暴走的殺人機器想要登上風影這個位置絕不容易。
四代風影被人無聲無息殺掉還成功頂替冒充,這點足夠讓大名們對砂隐村的實力産生質疑,來自其他國家的試探也驟然增加。
襲擊木葉這一項足以讓木葉對砂隐開戰,但到底雙方都傷了元氣,而且木葉也尚且出于群龍無首的狀态,受到的試探比起砂隐只多不少,出于各方考量,最後反而促成了合作協議。
我愛羅被推上這個位置其實不過是高層各方博弈後誰都不肯讓步的結果,他們大概也不過是把他當作一個武力值高的傀儡,用來震懾其他村子,同時放這樣一個不得民心、被人恐懼的人柱力當風影也方便他們積蓄積攢夠充分力量後一舉推翻改朝換代。
馬基以為他不懂。
其實我愛羅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樣只憑武力行事,以前不過是因為,用武力直接碾壓太過方便,不屑于動腦而已。
“我知道,他們只是拿我當個傀儡,并沒有誰是真的支持我、相信我。”
馬基垂在身側的手攥住,與其說是他的老師,其實他從未給過我愛羅什麽。
“但他們也要有那個本事才行。”他伸出手,慢慢握緊,“我想當個……”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鳴人說過的那句話——臨冬說,人柱力是英雄。
“……當個英雄。”他的聲音很輕。
“有人說,人柱力是英雄。我想試試,那個人說的是不是對的。”
馬基單膝跪地,左拳撐地,低頭垂眸,“我将為您效力,五代目風影大人。”
當他的名字出現在五代風影候選人名單中時,不出所料的,村裏一片嘩然。
那段時間,只要走上街頭就可以聽到人們恐懼而擔憂的小聲議論,一句話概括起來就是“真的要讓那個殺人怪物當風影嗎”,甚至回到住處關上門窗,這樣的聲音也會從縫隙中孜孜不倦地鑽進來。
勘九郎氣得差點掀翻了桌子,被手鞠一扇子拍趴下。
我愛羅本人倒是不受影響,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習慣了。”不算很久之前,勘九郎私下也是用“怪物”來稱呼他的,他其實也都知道。
這是他成為風影所必須克服的第一關,比起之後那些勾心鬥角陰謀詭計,這反而已經算是最輕的了。
剛成為代理風影的一段時間除了冗雜的村務,我愛羅還需要頻繁地出高難度的任務以洗刷掉砂隐村實力下滑的印象。
不是單兵作戰,而是團隊合作。
雖說實戰中他依舊是主力輸出,但至少一起執行任務被砂子救下來的人會從不可置信中慢慢明白,這個人,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慢慢的,這樣的消息就會擴散開去,就像風吹散砂粒,小小的沙子并不顯眼也不引人注目,但可以遍及角落,在必要之時會彙聚成一股足以席卷掉一切勝券在握的暴沙流。
那段時間和木葉的聯合作戰也很多。
木葉新上任的五代目火影對于他這個主和派頗有好感,而且木葉更樂于砂隐擁有一個對木葉抱有親近态度的領導者,只要有鳴人和我愛羅在,這點維系就不會斷。
當然也有不可明說的關于“年輕的小孩比起老油條更好拿捏威脅更小”這方面的考慮。這甚至還導致了其他國家埋在砂隐的暗中勢力也在支持他。
說來也很是諷刺,他後來能成為風影的一大原因竟然是他們都不認為他可以成為一名合格的影。
雖然是別人眼中的查克拉無窮無盡的不死怪物,但事實上他也會受傷,也會累。
我愛羅單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仰頭看着被烏雲遮蔽了一半的圓月,恍然想起,他孩童時代的兩次暴走都是在滿月的夜晚。
腿上被壓迫的力道一緊,我愛羅被痛覺喚回神來,随着任務等級的提高,他的砂之盔甲也并不是堅不可摧的,低頭看了眼,傷口被包紮得很标準。
日向臨冬是此行人裏唯一一個敢靠近他身邊的人,她扭頭繼續拆開一卷繃帶,細眉微蹙,給自己的手臂繞上白布,可能是不太經常這麽做,并不算很娴熟。
“我來。”雖然用了句號,但其實是個請求的語氣。
她的齒間還細細咬着繃帶的一端,擡眸看了他一眼。
其實他被拒絕慣了,人天生對危險的警惕不是那麽容易克服的,即便同村的忍者已經逐漸接受他但也不敢離他太近,更何況被近距離接觸傷口。
日向臨冬下巴朝着他的方向微微擡起,他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她在示意他接手,與此同時她的左手拿着那卷繃帶還用着力不能散開。
我愛羅手指拈住她咬住的一段,離她唇齒留出一點距離。她終于能開口,及時提醒他,“不要松,壓迫才能止血。”
“嘶……輕點,太重了。”
說實話,他的手不算巧,更沒有經驗。即便有她的指導綁出來的結還是歪歪扭扭的,她左看右看,點了點頭,誇獎倒是毫不吝啬,“第一次就可以綁成這樣算很不錯了。”
我愛羅總算知道鳴人那毫無根據的信心是從哪來的了。
他把腦袋轉回來。
黑黢的森林粗糙地擺出奇形怪狀的姿态,灌叢被不識趣的過客打擾了好夢,不耐煩地晃動着抖了個身又沉沉睡去,偶爾傳來幾下夜枭凄厲的叫聲。
風将她溫熱的呼吸送到耳邊,對人體體溫的感知在清冷的夜中變得格外明顯。
她盤腿坐下來,“我們換班吧。”
為了不讓守鶴暴走,我愛羅從小就不敢深眠,每日的睡眠時間都很短暫,“不必。”
可能是覺得這樣的話顯得有些生硬,他補充道,“你去休息吧。”
臨冬循着他引導性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結界裏的幾個人經過這些天的長途跋涉外加長時間處于不适應的環境中作戰,難得在戰力保障下可以勉強睡個安穩覺。
“沒有看輕你的意思,但人三天三夜不睡覺是會出事的。對于我們這個年紀來說更可怕——會長不高的。”她用手在自己頭頂上比劃了一下。
見他一動不動,頗有點打算枯坐在這裏到天荒地老的氣勢,又道:“或許我該這麽說,你長時間處于疲倦狀态又時時緊繃,如果之後受不住瞌睡蟲的誘惑不小心熟睡了的話我們的麻煩可能會大一點?”
“你好像不怕我?”
手鞠勘九郎他們因為愧疚,其他人則是出于各種原因,恐懼、敬畏、怕刺激到他突然暴走,為了保持雙方面上的平和以及禮尚往來的面子,很多,現在基本不會有人當着他的面提起關于尾獸的事情。
這麽不忌諱地提醒他睡眠不足萬一暴走就麻煩了的,日向臨冬還是第一個。
“砂隐目前還不想跟木葉撕破臉,那我應該可以認為我的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其實她的用詞已經替換成了順耳很多的了,不是“不想”,按照目前砂隐的情況準确來說應該是“不敢”。
她好像不明白他在說什麽。态度過于理所當然了,就好像……
就好像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所以考慮問題的角度都是從常理進行分析。
“你也不怕鳴人。”
臨冬頓了頓,我愛羅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鳴人跟你提過我嗎?”她将盤着的腿解開,雙手後撐,微微後仰,側過臉來看着他。
月光像層薄紗,覆在她白淨的面龐上,她眨了眨眼,說話時不小心呼出的氣體将那點朦胧感吹散。
我愛羅才發現剛剛那一秒自己好像恍神了。
——他又想起那朵花了。
“如果你要問我,那句話是不是騙人的。那我告訴你——不是。”
她笑起來,花瓣舒展了腰肢,額間點着露珠晃了晃,“是真的。”
人柱力是英雄。
“你可以更相信自己一點。”
他想那股在全身各處橫沖亂撞的湧動可能是羨慕,那種感覺洶湧得幾乎要到嫉妒的程度了,羨慕鳴人能有這樣的朋友,這比他幸運。
“我睡不着。”他如實相告。
沒有安全感的情況下他很難入睡,再加上周圍有人,害怕自己不小心陷入深眠可能會有的暴走情況,神經便更加緊繃。
身體是很明确地發出了疲憊急需休息的警告,但太陽穴的腦神經一突一跳還處于高度興奮狀态。
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解釋就是——失眠。
臨冬思索一會,“要不我砍你一手刀?”
“昏迷也可能導致暴走。”而且砂子也會及時保護住他,雖然他現在已經可以有意識控制不要讓它們去無差別攻擊別人,但自身下意識的保護反射還在。
“哦。”
“那給你唱支搖籃曲?”還沒等他出聲就先自我反駁了,很有自知之明,“我怕你聽完我唱歌就更清醒了。”
左思右想沒能想出個好主意來。出門在外,參加棘手任務勞累奔波間有個眯眼的機會都是珍惜到會流淚感謝六道仙人的地步,這裏還要吐槽一下五代目,至少每月一次把她從實驗室裏拽出來執行任務,門框上都已經留下了她雙手用力扒拉出來的手印了,總而言之,臨冬并沒有萬事周全到會帶上安眠藥來占據寶貴的空間卷軸的地步。
“可以陪我聊天嗎?”他問。
兒時無數次,他曾想這麽問。
她轉過頭來,我愛羅發現她真的很喜歡看着別人的眼睛說話。那雙清淩淩的眼睛像澄澈如鏡的湖水,映着你的樣子——只有你,仿佛可以一眼就望到底,引誘着人奮不顧身往裏跳。
那過于有迷惑性了。
他微微偏開眼,但出于禮貌問題,最終将視線落在她鼻尖的地方,只要對方不仔細分辨是不會知道他沒有回望的。
“想聊什麽?”
我愛羅嘴巴張了張,又閉緊了唇,似乎無從談起。
“我不知道。”
他不擅長跟人交流,面對村裏高層的時候他雖然話不多但還可以一針見血句句到位,可如果是純聊天,或者也可以稱它為“談心”的話,他并沒有經驗。
話題是臨冬引起的。
毫無邏輯可言。
從“你的黑眼圈是熬夜熬出來的嗎”到“砂隐村太陽那麽毒為什麽你和手鞠還可以這麽白”,再到“以前去過花之國,有個叫平鑲的地方那裏的山竹好好吃”,還有“你養仙人掌的話…仙人掌科嚴格來說也是多肉植物,你要不要試着養盆绮羅,不用澆很多水挺好養的”。
她天南地北都聊,生活枯燥乏味如他竟也星辰大海都能接上。
鳴人當初偏袒到不可理喻的振振有詞猶如在耳:“你一定也會喜歡臨冬的。”
“我愛羅。”
聲音很輕。不遠處的水池中央一尾小魚趁着夜深無人偷偷浮到水面換氣,咚地一聲翻身躍回池底,夜風被樹隙切成很多碎塊,有吱吱唔唔的聲音。但他聽得真切,于是那陣漣漪吹開水面上的光,波紋連成跳動的心髒。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我該叫你我愛羅隊長?或者風影大人?”他們這次的聯合行動領隊是我愛羅來着,而且雖然他暫且只是代理的但也是風影。
“叫名字就好。”他些許狼狽地別開眼去,水面上倒映着白色的月亮,被吹脹地圓滾滾的。
她似乎并沒有在意剛剛水面上那點微不足道的波動,左手撐在他身邊不過三拳距離的地上,上身因為這個姿勢湊得更近了些。
“守鶴是一尾的名字嗎?”
他的喉嚨有點幹啞,青春期催生的喉結已經開始明顯起來,發出聲音的時候輕輕上下滑動,“嗯。”
“我其實一直很好奇,他們的名字是誰給他們起的?還是他們自己?”
“好像除了守鶴,其他的尾獸都是用九尾、三尾這樣叫的。我以前問過鳴人知不知道九尾的名字,他竟然反問我九尾有名字嗎。”她搖了搖頭,“名字又不是人類的專利,活了那麽久的生靈怎麽會沒有名字嘛。”
“不過,你是怎麽知道他叫守鶴的?”
說實話,比起旁人,人柱力對于封印在自己體內,給自己帶來不幸的尾獸的恨意只多不少。雖然他現在因為守鶴而結識了鳴人稍微解開了一點心結,但憎恨這種東西,并不是那麽容易就可以消弭的。
因為騰空了憎恨以後,左胸口的位置,如果找不到其他東西去填充,空蕩蕩的,風吹過的時候會有荒蕪的呼嘯聲,那是比被仇恨填滿更難受、更痛苦的事情。
既是如此心态,更別提去願意去了解身體裏的這個尾獸。所以他并不能很好地回答臨冬的問題,“村子裏的人都是這麽叫的。”
我愛羅仔細回想,終于抓住了一點曾經無意間聽見的只言片語,“好像是上一代人柱力說的,”回憶變得更清晰了點,語氣也變得肯定起來,“他說叫一尾的名字是守鶴。”
“抱歉。”
我愛羅對她這突如其來的歉意感到莫名,她笑了一下,“你好像不太喜歡這個話題。”
以防在不經意間有流露出什麽類似于不耐煩的表現,我愛羅非常認真地梳理了一遍自己的情緒,“沒有。”
他頓了頓,覺得需要更準确點,糾正道,“确實不算很喜歡這個話題,但并沒有感到不高興。”
這其實是很矛盾的。人對自己不喜歡的東西怎麽還可以懷揣着可以稱之為愉悅的心情去接觸呢。
“或許你會覺得,由我這樣無法切身體會的人來說這種話可能有些事不關己的自大,或者…”
“冷漠。”她說,“但如果想讓自己好過一點的話,首先要試着接受自己。完整的自己——既然你和他已經無法分割。”
這話她也曾經對鳴人說過,只不過因為對象不同,措辭稍有改變。
對于已經開始涉/政的我愛羅,她可以用更加現實的角度來說明,“哪怕把他當作你的助力、你的查克拉蓄水池也好——人柱力不是怪物,你自己要先相信這點。”
不管鳴人表現地有多不在乎,但實際上他的內心依舊認為着,體內封印着尾獸的自己就是個怪物。這種自卑自棄的情緒是牢牢纏繞根植在血骨中的,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祛除的,但如果不管,終有一天會将人吸食地只剩一副空囊。
“話雖這麽說啦,但是明白道理和做到是兩回事。”她将落在臉頰邊的碎發捋到耳後。我愛羅從惡意無孔不入的童年掙紮長大,對人的情緒很敏銳,雖然目前還僅局限與好意和惡意的分別,對前者的分辨還無法十分細致,但他就是覺得,她想表達的是:你是那種明白了就可以做到的人。這種認知讓他感到超出掌握的一種慌亂。他把這歸咎于是被無償信任的震撼。
“至少你們是相互制約的,”我愛羅注意到她的眼皮微微垂下,長長的羽睫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總比單方面被控制、無力反抗的好。”
後來的我愛羅回想起,那其實是她無聲地拒絕別人進入她的世界。他漸漸發現臨冬幾乎從不說謊,她只是會巧妙地轉移掉你的視線和關注點,避重就輕地揭過。
“我以前很恨它……他。”我愛羅換了個說法,他第一次想到,“他應該也恨着我。”
人柱力和尾獸,一個變成別人眼中的怪物,一個失去自由被當作一樣武器鎖在牢籠裏。
“得到了一尾名字的那個人,是怎麽得到的呢?”她說,“尾獸願意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他,感覺是個很厲害的人。”
我愛羅忽然想起,那段幾個老頭子無聊争執的後續——那個叫“分福”的上任人柱力,是他堅持要大家把一尾叫做守鶴,那個對糟糕的命運逆來順受的僧人難得會有如此固執的時候。于是慢慢地,大家習慣了把“一尾”和“守鶴”等同起來。
“我會去試着了解一下。”
“诶?”他終于從她臉上看到了類似于驚訝的表情,眼睛微微瞪大,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卡頓了一下。
他的指尖微動,很快又縮回掌心,怕它亂動于是牢牢地用力扣住了。
簡直就像被蠱惑了一樣,我愛羅垂眼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差一點就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