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愛羅
因為有了因為,所以有了所以。
大概是因為一行人裏只有臨冬會主動地去找我愛羅說話——并不是用那種小心翼翼到近似警惕的态度,所以大家默契地形成了一種沒有宣之于口的共識。分頭行動的時候還沒等身為隊長的我愛羅分組下指令,他們下意識稍微拉開的距離,以及剛好留出臨冬和我愛羅站在類似于對面的站位實際上是默認了在這種兩兩成組的情況下他們兩個會自動搭檔成隊,都導致了我愛羅在下決定的時候受到了影響。
他本想将臨冬分去救援組,不是不相信她的實力,而是他覺得她在取得陌生人的信任和好感這方面有着與生俱來的天賦。
只是她的刀已經出鞘半寸了。
于是他将砂子凝成一個圓盤,浮在她的腳下,托住她,“要上了。”
大蛇丸上輩子大概率跟砂隐村有着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不出意外可能跟木葉也有。
兩年前他刺殺四代風影襲擊木葉導致砂隐村陷入目前如此尴尬而困難的局面,而現在,他建在風之國和火之國交界處的秘密研究所發生內部叛變,那些被關在電擊牢籠中的人,不,那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黑色的咒紋爬滿皮膚像是什麽古老刑罰中的俘虜烙印,積壓了多年的被當做小白鼠關起來做實驗的怨氣在重見天日的時候,因為瞬間吸食了過度的陽光肆無忌憚地報複性瘋漲起來。
砂子像是從地面倒挂而上的瀑布,洶湧翻滾出浪花,居高臨下,有着吞沒一切的氣勢。
所謂的有了軟肋就會有破綻大概還是有幾分道理的。比起随心所欲肆無忌憚地破壞,花費心思去拯救一個個弱小的人還要斟酌使用自己的力量以免波及無辜明顯要困難無數倍。
就像擁有着飛雷神之術的二代火影會為了掩護其他人離開而心知肚明地走進其餘四村的聯合絞首之術寧死不退、有着雷遁之铠的三代雷影會以一己之力單挑萬名忍者守住戰線最終力竭而死,堅守着防線一步不能退,不能讓攻擊越過身後一步、傷到一人本就是對自身戰力最大的削弱。
我愛羅看着面前異化成獸形勉強分辨出一點殘留着原本五官痕跡的“人”,他們比生長了近百年的樹木更高大,一大片一大片烏黑的陰影泱泱湯湯地塗黑了綠葉。
在緊張的戰勢中,他在判斷攻勢、思考對錯、計算查克拉還可以維持這道以砂為築的高牆防線多久以給其他隊友争取救援轉移村民的機會之餘,竟還能分出一點心思去想:我以前在他們眼裏也是這樣的嗎——猙獰着獠牙,唾涎循着暗黃的齒尖滴下,眼神陰鸷,爬滿蛛網紋路的血絲,饑渴地仿佛被關在地獄裏千年萬年的惡鬼,急需撕碎生啖掉新鮮的血肉來填飽肚子,好像那樣才是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不過這樣細小的念頭沒能在他的腦中停留多久,堪堪形成還未來得及仔細回憶和思考,很快被殊死搏鬥的神經高度緊繃沖散了。
“麻煩大了。”臨冬退到他身邊,眉頭微微蹙起。
她平時在作戰中很少會開白眼,用她被別人咬着牙吐槽為是“拉仇恨”發言的話來說就是:白眼這種血繼結界又沒什麽用。可是她的語氣太過真摯,就好像被全忍界觊觎的三大瞳術之一的白眼真的只是雙長得比較有區分度還會惹來麻煩的眼睛而已。
而此時她眼周的筋脈凸起,像是蜿蜒浮動的根根葉脈,葉子的中心盛着光澤圓潤的白珠,“他們想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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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大概也知道沒有藥物維持的話過不了多久就會死,既然如此,不如拉人陪葬,就當作是這麽多年被/操控的日子裏自己唯一可以決定的事情。更何況,早就扭曲的心理在咒印的催化下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大量突然從經脈中擠壓出來的查克拉急劇地從四肢湧向已經膨脹變異的心髒,那心髒像被過量打氣的氣球,将表層皮肉撐地幾乎透明,極速跳動着,外面裹着的原本用來保護心髒的胸骨已經岌岌可危。
我愛羅操控着砂子擋掉另一波攻擊,喘息之隙問:“波及範圍?”
火光以及卷起的熱浪席卷掉一切樹木,林中的鼹鼠從洞中鑽出來豎起耳朵聽到大地的顫抖瘋狂奔跑卻被輕而易舉地追上、碾碎,以此處為中心,土地變得焦枯、幹裂、荒蕪,人類的慘叫聲只來得及短促地發出一個音就被盡數吞沒。
這樣的景象在眼中被計算勾畫出來,臨冬閉了下眼,張開,“方圓至少五公裏。”是快要接近尾獸的攻擊效果。
——來不及。
不管是大腦的第一判斷,還是在這堵為了阻擋他們前進而由于拉得太長太寬而不夠堅實的砂牆後面的木葉山中一族的人反饋回來的消息,都在強調着這樣的一個事實——來不及。
這面屏障的另一側,張慌失措的普通人太多了,他們四竄逃散,又緊緊扒着可以帶他們離開的幾個平日裏避之唯恐不及的忍者,哭着喊着求着救救不見了的誰誰誰,也無理取鬧着不要管其他人快點送他們走,走得越遠越好。這些都極大地拖延了救援撤離的速度。
實際情況遠比一頁薄薄的情報紙來的糟糕。
此次的聯合行動小隊也不過才來了八個人,非常勉強地留下兩個戰力守在屏障外幹擾阻止他們突破砂牆,餘下六個人在盡全力搜救、組織人員撤離。
這群異化的研究體以前被趕上鬥獸場互相撕咬時你死我活,但在這種時候又默契地可怕——毀滅不了這個世界的話,至少也要讓誰體會到痛苦才行。
他們分成三路,三個身體巨型化得有小山那麽大的人聚在一起,這樣自爆引發的威力不是簡單的加法,而是往大量煤塵的礦洞中丢進點燃了火星的炸/藥;一波又四散開來,不斷地去攻擊砂子屏障,為了不讓他們越過砂牆攻擊後面無力自保的普通人,我愛羅和臨冬就勢必得疲于奔命去應付他們,從而無法去有效阻止醞釀自爆的人——同時還要注意攻擊的力度以免反向促發了他們的突然爆/炸;以及另一波,仗着敏捷的速度在不斷地騷/擾式見縫插針地進攻或試圖飛越砂牆。
如果不用顧及其他人的話,這些有着符咒加持的人即便如此孤注一擲地瘋狂起着也無法傷到我愛羅和臨冬的性命。
但人如果太貪心,想要一個都不落地都護下的話,就要付出巨額的代價。
臨冬那被自己嫌棄到不行的白眼發揮了作用,查克拉的流動在眼中具象化,并通過精準判斷和穴位點刺迫使那些想通過自爆撞上砂牆試圖破開一個開口的人将查克拉往內擠聚的過程暫停下來。
但在他們的掩護下,那邊得到一點時間的自爆準備已經難以制止了,就像瀕臨噴發的火山,可能下一秒就是毀天滅地的滾燙岩漿——且不說眼前還有剩下的兩個半通靈化的敵人,我愛羅也不會同意讓她冒着時刻可能炸開的風險近距離去點穴。
“擋得住嗎?”她的通靈術尚不夠娴熟,召出青鳥的通靈時間有限,但好歹殺掉了異化長出翅膀試圖飛越砂牆的三個人。臨冬的太刀卡在倒下的巨大屍首被劈裂的骨縫裏,為了躲避另一個人的攻擊沒能及時拔/出來,她反手抽出了別在腿上的短刀。
腳下翻滾起漩渦般的沙流,我愛羅單膝跪在懸砂上,雙手前伸,砂子随着他手指的轉動而打着浪往某處湧去。
我愛羅知道臨冬問的是什麽,但是……
——擋不住的。
為了維持身後這堵将後面一大片集中的城鎮村莊牢牢圍住的高牆,他已經消耗了太多的查克拉和砂子。
如果想要用剩下的砂子和查克拉來層層加碼裹住即将這座由屍骨堆就起來的火山,封住它的威力的話,是不夠的。
我愛羅雙拳收攏,随着手上用力的動作,額間滾下一滴細汗,剩下兩個負責掩護“爆炸團”的敵人被砂子擰成的粗繩死死捆住,但也支撐不了多久。
他還不能走。
那邊的“爆炸團”不需要用白眼就可以分辨出情況——渾身漲成紅青色,身體圓滾的脹地表層的部分皮膚已經被過度拉扯到近乎發白,任誰看都知道那是即将要噴發了,但他若是退到防線內,就擋不住還沒來得及殺掉那兩個皮膚硬化成盔甲防禦力極高的負責攻擊防線的符咒人。
“臨冬。”
她尋了空隙轉過來看他。
他右掌虛虛地貼上她的臉頰,其實只有拇指的指腹淺淺地碰到了她的臉。
臨冬左臉上剛剛一點濺染上的血熱現在已經被風幹發涼的地方被人輕輕地擦了下。
她一時沒能明白過來。但出于信任,努力克制住了被人觸碰的下意識閃躲反射。或許還在期待着他是不是想到了什麽辦法。
很遺憾,我愛羅想,他并沒能想到什麽兩全其美的好主意。
只是連自己都不明所以的、被蠱惑了的私心而已。
就像浮光夢境,一觸即散。
下一秒,懸浮在她腳下成盤的砂子開始急速移動,她身後堅硬的砂壁溶出一個僅容一人穿過的圓洞。在漩渦般逐漸縮小閉合的縫口中臨冬最後一眼看到的景象是他沒有回頭的背影和不遠處掙脫開沙縛沖來的兩個人,還有轟然發出強烈白光的爆/炸預警。
死亡是什麽樣的。
我愛羅曾經設想過。
那些被他的砂子擰斷全身骨頭的人腦袋會無力地垂落,倒在地上,四肢歪錯擺成斷線的老舊木偶,臉上的表情定格在臨死前的最後一聲慘叫,扭曲地張大了嘴巴,紅色的舌頭外露,口水混着肮髒的血淌下來。
那應該是很痛苦的,不甘的,怨恨的。
但偶爾也會有帶着笑容自我了斷的,那副如釋重負的樣子仿佛現世才是什麽阿鼻地獄,而他不過是要回到該去的地方,去見想見的人。就像奉命自/爆取他性命的夜叉丸那樣。
但他從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
身體仿佛被擠進一個小小的通道,五髒六腑都壓縮蜷在一起,一陣天旋地轉,他再睜開眼就躺在了這裏。
一側的臉頰被溫熱而柔軟的觸感侵襲了感知,如同曾經他躺在地上不小心睡着,醒來時發現那朵花正被風吹彎了腰,溫順而小心地撫摸他的臉,動作輕緩,時即時離,恍若戀人間的耳鬓厮磨。他的身上、他的懷裏毫無縫隙地伏着纖細的身軀,呼吸時的淺淺起伏宛如棉花糖做成的雲團,甜膩地讓人有些牙齒發軟。斷裂的發帶解開了如海藻般烏黑濃密的長發的束縛,幾縷發絲撫過鼻尖蜿蜒着落在他的脖間。
她離得太近了,近到她身後的天光和流雲連帶着整個世界的重量一同壓進了他的心上。
我愛羅想要開口,耳朵突然聽到一陣刺耳尖銳的長鳴聲,震地他整個腦袋都在嗡響,垂在他身側的一只手随即蓋上了他的左耳,右耳則被人用臉頰緊緊地、不留間隙地貼住了。
他伸手,覆上了她用自己剩下的那只手捂住的另一邊耳朵。
遠處因爆/炸引起的狂風催折了樹木掀碎了岩石,怒吼着席卷了一切,包括那剩下的兩個符咒者。
為了避免眼睛被飛沙走石和強硬的氣流傷害,人會下意識地緊閉了眼。
餘波過去。
僅剩的砂子凝成半片圓弧倒扣罩在他們身上形成一層保護,邊緣的地方滴滴答答是溶解滑落的砂屑,露出殘破的疲态。
伏在他身上的臨冬突然呼吸一頓,繼而胸腔劇烈波動,一聲壓抑到極低的咳嗽,我愛羅感覺到外耳廓凹凸不平的褶皺被一種粘稠的液體填滿,緩緩順着淌下,啪嗒一聲滴在地上碎成細小的血點。
他的手落在她的脊背上,幾乎是剛剛碰到,就聽到了她倒吸冷氣的氣音。
但那已經夠他理解明白指尖那粘膩的東西代表着什麽。
巨大的痛苦在腦中劇烈地撕扯起來,略帶尖細的聲音無孔不入地鑽進意識裏,聲聲下下撬動着脆弱的腦神經——
這個小丫頭看起來真可憐啊
快死了吧
閉嘴…
手上的皮膚已經慢慢結出一層砂甲,幹裂的痕跡一圈一圈從指尖開始擴散到手肘,再攀爬上手臂。
——是為了救你呢
閉嘴……
碧色的右瞳中摻雜了濃重的黑色,如烏雲摧襲,一點點吞噬掉澄澈碧空的光點。
——我愛羅,
你可真是沒用啊…
“閉嘴!守鶴!!”
——你看起來好像很痛苦,那我……幫你殺掉她吧
第一時間趕來的山中訪看着眼前的場景,那股由內而外的寒意化作了戰栗的恐懼感,輕而易舉地勾起了他的回憶——
臨冬整個人無力地伏倒在我愛羅的身上,一動不動,整張臉埋在他的肩脖裏,無法判斷她是否還有知覺,白色的布料像在粗糙的地面上被狠狠磨拽過,已經變得破爛細碎,脊背滲出的厚重的血是天然的膠劑,粗魯地攪拌垢成一團粘稠的紅色漿糊。
而仰面墊在下方的我愛羅腰部以上半個身子已經被暗黃的砂子覆蓋,右手臂膨脹了數倍,變成兇狠地長出數根尖齒般的東西,他的半張臉被扯得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那就跟當年我愛羅化身守鶴襲村的時候一樣。
也跟他們剛剛對付的那些滿心殺戮的異化實驗體一樣。
怪物。
異化為守鶴身體一部分的手臂舉起,空中仿佛有着無形的兩股力量在拉扯互搏,使它一卡一頓地顫抖着僵持在原地。
但砂子延伸了灰色的指尖,一節一節地往她後背上用皮肉藏住心髒的地方探去。
山中訪一瞬間以為那是發瘋的野獸在被砍下頭顱前凄厲的粗嘯。
那句長嚎的音節組合出人類的語言。
——住手。
鹹澀的冷汗劃過嘴角。
山中兩手的食指和拇指成圈,心轉身之術可以讓他進入并操控對方的精神世界。
僅僅只停留了兩秒,他被反彈了出來。
但靈魂在那具軀體裏面沾染到的感覺如附髓骨,令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他不禁開始懷疑,人要怎樣在那種瘋狂而絕望的情緒中活下來。
已經只剩不到一指的距離了。
我愛羅的左手繞到她的後背上,死死地抓住了緩緩前挪的尖端,流出的血很快被砂子吸食反哺成養分。
遠遠看去,他伸出的左手與回攬的右砂臂形成的姿态竟像是一個擁抱。詭異地像副荒謬而溫馨的畫。
漏下的幾滴血灼熱地像發澀的淚,落在傷口上,疼得她顫了一下。
“不要亂動。”
時間在那一瞬被暫停了。
臨冬的聲音氣若游絲,但她還俯首歪靠在我愛羅的脖頸間,那離耳邊太近了,所以那聲音的力道重重地砸開了砂之铠。
“疼。”
堅硬如萬年寒冰的盔甲被消融,混沌的瞳孔掙紮地透出原本天空的翡碧色,牢牢攀粘上右臉的半幅猙獰面具裂開一道細縫,像是在深淵中吸食黑暗存活下來的東西,被日光照到就土崩瓦解。
山中訪看到,那條右臂慢慢地褪露出冷白色的肌膚,與左手一起,跟她血肉模糊的脊背隔着一點距離,虛攬成環。
沒有了砂子的遮擋,明明白白暴露在陽光下,于是那更像一個真正意義的擁抱。
作者有話說:
不知天高地厚立xx章內可以完結的flag是我的錯,大家就當無事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