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奈良鹿丸
第17章 奈良鹿丸
回到村子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陣雨過後的傍晚光線變得更加明澈,影子被夕陽拉地又薄又長,随着動作一動一晃,斜斜地落在大門倚欄上停住了。
她把路上摘來的花連着莖葉送給了不知火玄間和并足雷同,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觑地看着手裏被塞過來的花,在看到她平安無事臉色尚可放下心來的同時又感慨道這小丫頭自從他們這裏套走了飛雷神的筆記後送的禮物真是越來越敷衍了。
其實想說的是,如果出任務太累的話,不必一定要給他們帶點東西的,何況是還在受了傷的情況下——此次任務的驚險程度,哪怕只是從別人那裏探聽來的只言片語也足夠後怕了。
雖然玄間明白無法掌握飛雷神的自己和雷同,其實并不能稱得上是她的老師。
他們一開始确實是懷着私心,想要讓她成為四代目被人重新記起的楔子,想要在她身上找到曾經四代目的一點影子,可人心畢竟是肉長的,相處多年看着她長大總歸無法無動于衷,何況她确實是個十分讨喜的孩子,聰明、善良、堅強、溫暖,玄間可以不吝于用很多詞來形容她。這麽些年以來,即便嚴格來說自己并沒有這個資格,但心裏還是将她視作半個弟子來看待的。
只是臨冬總是過份克制守禮,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剛開始過于強硬的拒絕給她留下了什麽心理陰影,即便她在時空術上面的成就早已經超過了他們,她還是會像以前那樣每次外出都會給常年無法離村必須駐守村門的他們帶伴手禮,風雨無阻,好像缺了一次她就會欠他們什麽一樣。
他和雷同都曾經想過,要告訴她,他們都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小氣鬼,人也是可以與值得信任的人相互欠虧欠着活着的。但看到她白淨的臉,以及規規矩矩穿戴整齊的和式外套,仿佛又看到了她身後那片屬于日向一族黑泱泱族地建築所代表的森嚴和規則,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
或許是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太明顯,臨冬可能是誤解為他們對這份顯得有些敷衍的禮物不滿意,解釋道,“把花根莖碾磨成粉,曬幹沖水服用可以助眠。”
這是她特地繞了路去摘的,這花矯情地很,木葉不是沒有嘗試過移栽,只是一旦換了個環境,它們的壽命便僅剩下一次花開,無法生生不息地繁衍下去,所以也算珍貴的藥材。像玄間和雷同這樣總是需要三班倒守村的人,生物鐘紊亂,多少會有些睡眠質量問題。
“不是……”我不是嫌棄它不夠貴重,方才的感慨不過是玩笑話。
玄間取下嘴裏叼着的千本,第一次感覺到能夠跟卡卡西嘴炮不分上下的自己也有“不會說話”的時候,迎上她認真的目光,在心裏暗暗啧了一聲,顧及她已經算是個大姑娘了,如果放在戰國時代可能都可以生小孩了,沒有伸手像揉小狗那樣去揉她的腦袋,半響也只能頂着雷同“我看你平時挺能叭叭的這時候咋這麽沒用”的眼神憋出一句,“謝謝了。”
告別過不知火和并足,臨冬在往族地走的路上碰見了鹿丸。
沒有說“好巧”或者問“你怎麽在這裏的廢話”,她肚子餓,心心念念早點回家吃飯,輕車熟路地用兩根手指抵着額角輕輕一劃,權作打了招呼。
只是卻被攔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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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丸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臨冬其實一直很好奇,他把沖田辮紮地這麽緊,是怎麽做到撓頭卻不會破壞發型的。
“走吧,請你吃飯。”
天下會有免費的午餐嗎?
臨冬不信,尤其是她和鹿丸對于誰買單這回事還曾經動用了心理戰術大眼瞪小眼死死互盯了十五分鐘來猜拳比輸贏,到最後性子急的井野實在看不下去宣布由她請客。
“我要回家吃。”救援部隊已經抵達,具體情況和她受傷的消息彙報肯定也已經傳回了村子,她得去見寧次。
“寧次出任務了,後天才回。”
因為任務保密的關系和一點消息經過了無數人的傳播後,那半遮半掩的情報反而讓人更加胡思亂想,聽到她受傷的消息他怎麽可能坐的住,訓練場上的木樁遭了無妄之災毀壞地徹底,這些天沒有人敢去觸寧次的黴頭。
人的身體是一個脆弱的容器,能夠承載的東西是有限的,如果不及時将那些醜陋的、致命的情緒發洩出來,總有一天,那個容器會四分五裂,哪怕只是旁觀者,那些飛濺炸開來的碎片割過臉頰,都會留下不可磨滅的傷口。
所以五代目給了寧次需要動用武力值碾壓的任務。至于不把他列入救援隊伍,是怕他會在知道事情經過後忍不住對“罪魁禍首”動手,即便寧次以往的表現十分冷靜理智,但這種涉及到兩村關系的大事,賭運一向差勁的五代目并不敢随便拿來下注。
“所以…”鹿丸輕吸了一口氣,将手插進褲兜裏,“…要去吃茶泡飯嗎?”
臨冬秉持着“珍愛糧食”的光盤精神将碗裏的最後一粒米夾進嘴裏的時候,鹿丸碗裏還剩四分之一的量。
他的嘴角一抽,不得不說,日向臨冬能夠小口小口地以大家族禮節嚴謹的姿勢吃出這樣的速度也是種本事。
她将擦過的紙巾折疊了一次,壓在碗底下以免被店裏的風扇吹地到處跑。夏日的夜來地遲,從窗口望出去的天空深藍色混着西邊最後一抹濃重的橙橘色,太陽已經快要落盡了。
雖然看起來并不算很晚,但時鐘是不會騙人的。
她當初在忍校時期就覺得鹿丸這小子很靠譜,這麽多年來的相處也是如此證明的,跟他說話從不費力氣,甚至也不需要寒暄和鋪墊。
食困有些上頭,眼角微潤,眨了眨,“找我什麽事?”
鹿丸嗆了一下,有氣無力道,“好歹讓人吃飽吧。”
話雖這麽說,但手上的筷子還是順從地放下了。
臨冬沒有揭穿,他說這話的時候要是衣服上沒有他中午去吃烤肉被熏制出來的肉香味就更有說服力了。
但其實臨冬還真是冤枉了他,阿斯瑪看不過他那種隐藏在平靜表面下的煩躁和擔憂——比起丁次和井野的情緒外露,他總是能将情緒收斂地更幹淨一點,但那并不代表沒事,所以才自掏腰包請他們去吃烤肉。
只不過沒能吃下多少就是了。今晚這餐這大概是這幾天來他最安心吃的一頓飯了。
兩人可以成為朋友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輕松,很多時候不需要将來龍去脈解釋地清清楚楚,于是開門見山,“五代目大人讓我來勸你去參加上忍考試。”
“哦。”臨冬下颌點了點表示知道了,等了一會不見對方有後續,“你不再勸勸?”
就差給她翻個白眼了,“我勸了就有用嗎?”
那倒也是。
“她只讓我來游說你,成不成功我可沒答應。”
這股消極怠工的勁過于熟悉了,不愧是将把“以中忍身份壽退社”作為人生終極目标的奈良鹿丸。
雖然那也已經是曾經的事了。現在的他有了更想要做的事。重要到哪怕舍棄他最喜歡最舒心的那種夢想生活也是可以的。
但她還是沒有變的。
鹿丸從她的眼裏讀出了這樣的信息。所以也歇下了想要真心實意問她一句“為什麽”的打算。
為什麽不願意成為上忍?明明憑你的實力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這種問題自負無理地如同那些在中忍考場上指責他棄權、将他“退休看雲”作為人生理想的鄙棄态度。
如果連“夢想”都必須要被人認可才有存在的意義,那未免也太糟糕了。
“趁這個機會請假吧。”比007還要慘無人道的忍者生活可以光明正大請假可不容易,趁着五代目還心軟的時候。
鹿丸的目光掠過她臉頰上淡淡的粉色痕跡,那跟她有些蒼白的唇色并不相匹配,直男如他也知道這世界上有門課程叫“化妝”,情報部的成員幾乎人人都有的一手出神入化的技術。
臨冬因他剛剛的那一眼的停頓察覺到了什麽,她保持着單手撐托右臉的姿勢,猶疑地用中指指腹在唇上摸了一下,發現原本抿上去的口紅已經在剛剛吃飯的時候不小心蹭掉了。
雖然顏色很自然,很心機很素顏,直男一般看不出來,是僞裝成氣色不錯的一把好手,但不防水,也不防蹭。
差……算了,差評太過分了,還是給中評吧。
她想着既然已經暴露,寧次又不在,待會回去路上注意避着點人就好,就懶得再補塗了。
“疼嗎?”
她忽的一怔。
應該是很疼的。鹿丸想。
五代目有心培養他,交給他做一些事,在機要部門工作總能比別人多知道點東西——生生磨磋掉一層皮肉幾欲見骨又怎麽可能不疼呢。
明明是出身體術聞名的世家卻從兒時起就不太喜歡近身體術而是走忍術的“歪路子”的一個理由就是因為實打實的肉打木樁太疼了,臨冬自稱想當個中遠程距離的法師而不是硬抗近戰的肉盾戰士。
——因為她怕疼啊。
明明是嬌氣到小時候歪個腳都會露出那種可憐兮兮表情的人,現在也已經磨砺出了能夠忍耐那樣苦痛的能力。
“疼啊。”她的聲音很輕。差點湮沒在窗外逐漸喧雜起來的人們的收攤交談聲中。
“不要露出那種眼神。”臨冬眼裏映着暖色的燈輝,無奈地笑,“你受傷的時候也會疼的。”
她将右手食指抵在唇前,像個小孩子之間分享小秘密那樣,肩膀微微聳起,狡黠地眨了眨眼,“對寧次保密哦。”
你覺得他會信嗎?
鹿丸本來想這麽說。
不管是知道真相還是任由腦補,其實對親人、朋友都是一種自責的折磨。這大概就是所謂“羁絆”的弊端,不像是可以舍棄幼崽任其在大自然自生自滅的那些動物,人類真是太矛盾了——即使知道心疼毫無作用,既不會改變過去事實,也不能夠替他承擔痛意,反而平白增添煩惱,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還是不想被剝奪掉這樣的權利。
因為只有在親近的人面前才敢露出軟弱而真實的樣子。這是被列為親近的人才能擁有的心疼的權利。
雖然真的很麻煩,但人類或許就是這麽相互牽挂地活着的吧。
比起因為一個地方的風景而喜歡上那裏包括人在內的所有,好像還是因為喜歡上那裏的人而接受喜歡那裏的一切更為容易點。
人與這個世界的聯系、對這個世界的留戀,其實更多還是靠人與其他人之間的羁絆構建起來的。
鹿丸凝視着她的眼瞳,白瓷似玉,忽然間荒唐地覺得她整個人也像一層薄薄的玉瓷,看起來完美無瑕,其實一摔就碎了。
他從那其中清晰地看見了映着的自己的臉。那雙由于有着點下三白而總是顯得有些無神的眼睛,少有的露出了認真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懇切的感情。
在這樣的注視下,臨冬頗有些逃避似的別開了眼。
“要告訴他,懂嗎?”
疼,不舒服,不開心,害怕,厭惡……
不要永遠自己一個人憋着。
至少該告訴寧次,至少告訴你最信任、最重要的,也是最擔心、最重視你的那個人。
鹿丸向來是個注意界限感的人,若是平時,他絕不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他也一直相信以她的心性,自己不會有說出這種話的機會。
只是前不久那位他因為工作原因見過幾次的中忍大叔在唯一的親友因任務死去後無聲自戕的消息總是像索命惡鬼一般如影随形,明明臨冬跟他一點都不像的——臨冬的實力天賦在他們這一輩裏是拔尖的,比他強大,比他的前路要更平坦光明,更比他聰明通透,也不像他孤僻陰沉,但鹿丸總是會沒由來的聯想到她。
坐在影岩上吹風的鹿丸忽然想起,那位大叔自/盡的前一日,他還碰見了他。
那時他盯着染着夕陽的湖面,喃喃自語,明天大概會是個好天氣吧。
有那麽一瞬間,和記憶角落裏臨冬有次放空遠眺的眼神重合了。
盡管是多餘的擔心,可鹿丸還是這麽說了出來。
就當做我杞人憂天吧。他想。
懸浮在表面的茶葉慢慢的沉到了底部。
本以為這不是件很難做到的,可以立刻得到答案的事情。
卻用了很久才得到了臨冬的回複。
那是除了當年寧次在手術室內搶救,鹿丸不再見過的臨冬軟弱的一面,“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算是個日常過渡?
這章寫的不滿意,本來不想發的
但既然都說國慶要更了…還是把它從“待删稿”裏扒拉出來
算是明白一個道理,像我這種一時沖動開坑廢柴選手,就不能先寫結局,寫了這故事就在我腦子裏過完了,(加上最近事情太多)就不怎麽想搞中間了【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