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07
這個瞬間，時栗覺得自己很可笑。
潛意識裏，她已經認定面前的人和十三有些關系，把他代入了十三，才會在聽到他可能有關系親密的異性時，心頭湧出一種陌生的酸澀感。
時栗有些害怕。
不管是江柏中，還是聞雯，了解過顧洵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說——遠離顧洵。
時栗安靜靠着椅背休息，開始幻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現在也說不清，對十三究竟是什麽态度。開始時，只是想知道他過的怎樣，而現在看來，她對十三的情感，已經遠遠超出正常朋友該有的範疇。
恰好此時，一個神似十三的人出現。
時栗肯定，她對顧洵的感情都是來源于十三，而顧洵本人，這樣叱咤風雲的商業大佬，不是時栗喜歡的類型。
會向往，會感嘆這人厲害，卻不會心動。
接完電話的顧洵，嘴角一直保持着淺淺勾起的弧度。時栗看了一眼又迅速轉開，不等他說話，先行下車。
而車上的顧洵，拿出手機，慢悠悠給對面回了消息：[你錯了，是她沒有放棄我。]
[宋侯]：[嗯嗯嗯行了別秀了，爺耳朵都起繭子了。]
[顧洵]：[不許說出去。]
[宋侯]：[……你看我像傻子麽？]
[顧洵]：[你也并不聰明。]
[宋侯]：[/再見。]
Advertisement
顧洵看了眼腿邊放着的袋子，裏面是折的周整的西裝外套，司機問道：“您現在想去公司嗎？”
“不了，”顧洵提起手提袋，拉開車門，重新換上副冷冷的神色，“改成線上會議了。”
付秘書緩緩擡眼看向他，并未拆穿。
司機應好，等待顧洵下車後，将車子開向車庫。
付秘書見狀立刻開口：“我已經通知全體，待會兒線上。”
顧洵忍住把袋子抱在懷裏的欣喜，拎起來在空中蕩了蕩：“嗯。”
顧家宅子有一間屬于顧洵，但東西少，顯得房間空蕩。他大部分的行李，都在自己的小公寓裏，很少有機會能回來住。
此時，他反鎖房門，仰躺在床上，把那件外套展開，直直對着臉蓋下去。
時栗不知道該怎麽清理這件昂貴的西裝，只能把它送到一家高級幹洗店，拜托店員幫忙處理。
拿回來的衣服，也是店員疊的。
可偏偏顧洵就聞到她的味道，又輕又淡，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
顧洵側身，把那件外套抱揉進懷裏，露出滿足的笑。
隐秘心事終于能在無人可見角落，窺得天光。
尤其是，耳邊還有她的琴聲。
這是他在夢裏都不敢想的事情。
沉迷的琴聲的不止顧洵，還有守在邊上的顧思迪。
房間裏暖氣充足，她穿着一身白裙坐在時栗旁邊。為了不打擾小時老師彈琴的情緒，一個音都不敢發出，只是憧憬地看着她。
她以後，也想做小時老師這樣的人。
最後一個音結束，時栗雙手放在雙腿上，笑着摸摸顧思迪的頭：“是你想要的感覺嗎？”
顧思迪狠狠點頭，誇贊小時老師太厲害啦。
時栗笑：“真這麽喜歡，也許以後可以專攻音樂？”
“我也很想啊，但……但是老師，我爸爸媽媽不會允許的。”
顧思迪失望地垂下眼，“他們讓我學鋼琴，只是為了讓我有朝一日，能在衆人面前出風頭，給他們争面子。就像我哥一樣，做着讓他們高興的事，但哥哥并不開心。”
敏銳地捕捉到幾個詞語，時栗按捺住心裏一個個問題，狀似無意地開口：“你哥已經是行業內有頭有臉的人物了，還會不開心嗎？”
“嗯嗯，哥哥不喜歡的。他和我說過——”
顧思迪小聲道，“他說，他最大的夢想，就是開一家孤兒院，讓所有無家可歸的孩子都有家。”
孤兒院——！
時栗定定盯着顧思迪，聽她繼續說：“聽起來很好對吧？我哥哥就是個很善良的人。但是他後面又說，算了。”
時栗忍不住接話，聲音有些抖：“為什麽 ‘算了’？”
“我當時也是這麽問的，”顧思迪覺得自己和時栗好有默契，她笑起來，梨渦漂亮，“哥哥說，因為很多孩子被領養之後，過的并不開心，他希望他們可以永遠快樂。”
時栗怔怔看着顧思迪，半晌沒回過神。
-他想開孤兒院。
-他想讓無家可歸的孩子都有家。
-他覺得被領養的孩子過的不開心。
顧思迪喊了她好幾聲，聲音大了些，有些擔心：“小時老師？！老師，你怎麽了！”
時栗垂下眼，看着手腕上的編織繩，單手握上手腕，攥得發疼：“沒事，只是想起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顧思迪嗯了個長音，有着小孩子的稚嫩：“都過去啦，請你吃糖！我偷偷藏了好多巧克力呢！”
時栗笑笑，把位置讓給顧思迪，開始上課。
借着這個機會，時栗悄悄打量起顧思迪的眉眼。
小姑娘長得可愛，有點嬰兒肥，眼睛又大又水靈，就算睜着眼看人，都覺得是在撒嬌。更別說笑起來，嘴角還有兩個梨渦，更可愛了。
但顧洵就沒有，他眼睛偏細長，下颌更是淩厲，沒表情的時候，會讓人不覺有些害怕，沒有梨渦，也不愛笑。
明明是親兄妹，卻相差太多太多。
顧思迪讨人喜歡，不止表現在愛學和愛笑，還有孩子的天真活潑。當得知哥哥不能陪自己去海洋館時，噘着嘴委屈了好一陣。卻在聽到時栗會代替“家長”這個角色時，興奮地跳了起來。
當然，這只是在哥哥面前。在爸媽面前時，小女孩繃着臉，跟顧洵裝模作樣吵了一架，最終以“妹妹大度不計較”，才“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和時栗一起去海洋館的事實。
“我才不喜歡她！”顧思迪背上小書包，跟顧母抱怨，“你和爸爸陪我去嘛，我不想跟她一起——！”
顧母安慰道：“思迪乖，爸爸媽媽要賺錢的，你跟小時老師去玩，等回來了，媽媽給你買那條你喜歡的裙子，好不好？”
顧思迪眼前一亮：“真的？那你跟我拉鈎！”
顧母蹲下來，伸出小指，和女兒的勾在一起。
接到時栗的車子停在門口，時栗下車，跟顧父顧母問好。
這是時栗第一次見顧家的兩位長輩，顧母保養得體，笑吟吟看着她，一旁的顧父卻板着臉，見她上來問好，臉色才緩和了些。
時栗仔細看着他們的眉眼。
都說男孩像媽，女孩随爸，顧思迪的确和顧父眉眼很像，顧父雖然兇了點，但嘴邊也是有小小梨渦在的，只是因為年紀大了，被皺紋掩蓋。
而顧洵，和顧母并不像。
和兩位長輩問了好，時栗安靜站在一邊，靜靜等着出發。
顧父看了眼手表，冷哼一聲：“他還挺忙，陪思迪出去玩居然還要交給外人。”
顧母勸慰：“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自己的事？”顧父不屑道，“真是白養了他這麽多年！”
顧母用眼神阻止顧父繼續往下說，後者放下雜志，朝女兒招招手，瞬間換上寵溺的笑：“思迪啊，跟老師出去，一定要聽話，不要亂跑，知道嗎？”
顧思迪皺皺眉，側眼看了看時栗，厭惡道：“知道了！”
顧父立刻朝時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抱歉，孩子被我們寵壞了，沒大沒小的。”
時栗搖頭說沒關系。
顧母催促着兩人趕緊上車，別耽誤出去玩。
把顧思迪扶上車，時栗才從另一邊上了車。車子發動，駛離顧家宅子。
時栗聽見身邊的顧思迪長長出了一口氣，癱在椅子上。随後俏皮地朝她眨眨眼，看着前排的司機，對時栗說：“我告訴你啊，你手離我遠一點，我可一點都不想碰你！”
時栗聽出她的潛臺詞，默默把手伸過去。
顧思迪把東西塞進她手心，還捏了捏她手指，聲音尖銳地開口：“啊呀呀，都說了你離我遠點嘛！”
時栗低下頭，收回手。
在外人看來，這老師被欺負的真是夠慘，頭低着，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
而時栗的手裏，正握着顧思迪說過的那款她最愛的巧克力。
兩人一路無話，司機把人載到目的地，就算完成任務。時栗存下他的手機號碼，等要出園時，給他打電話，他會過來接。
目送車子遠去，顧思迪原地高高蹦起，笑嘻嘻拽着時栗的手就往大門跑。
顧思迪帶了個小的相機，見着每一個海洋生物都要拍照，各種各樣的海星和水母，拍的不亦樂乎。
一旁的時栗跟在她身後，時刻注意她的安全。
面前藍茵茵的一片，是特地造出的海底隧道，顧思迪新奇地仰頭看着，頭頂魟魚游過，她立刻舉起相機去拍。
時栗也是在這時，拿起手機，讓思迪和頭頂的魟魚定格在同一張照片中。
注意到時栗給自己拍了照，顧思迪興奮地跑回來要看照片。
時栗沒法兒，蹲下來從相冊調出給她看。
“拍的好棒啊，”顧思迪感嘆，“小時老師好厲害，鋼琴彈得好，拍照也棒！”
時栗笑着說：“我們可以等後面的人都走了再拍一張，這樣背景會幹淨一些。”
“咦，後面有人嗎？”
顧思迪湊過去，雙指把照片放大，突然從疑惑轉成了欣喜，“是哥哥诶！”
時栗怔愣的時候，顧思迪已經邊喊邊沖過去：“哥哥！”
時栗起身，海底隧道映得人臉龐都是淺藍色，顧洵站在邊上，看不清神色。
但他不是有很緊急的事，所以才不來的嗎。
那為什麽會在這裏遇上。
時栗慢慢看過去，發現他身邊還站了個人。
一頭黑色直發長長到腰，柔順地令人忍不住想去摸兩把。室內比外面暖和，她只穿了一件緊身的露臍裝和一個小短裙，身材火/辣，妝卻清新。
她的一只手，正搭在顧洵臂彎裏那件女士羽絨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