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廢太子
宋清河本就膽小,聽了這般狠話,又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如刀子一般的陰鸷目光,整個人吓得直哆嗦。她腦袋一片空白,甚至來不及多想,便撲通一聲跪下來。更沒敢擡頭,只低垂着腦袋,她生怕一擡頭,連腦袋都叫人砍了去。
“哎喲!這是怎麽了喲!”
外邊守門的太監聽見動靜,在砰砰砰的巨響中開了門,又咋咋呼呼地跑進來。聽那聲音哪裏是怕出什麽事,明擺着就是來瞧熱鬧的。
“你怎的跪在地上呢?他不過是個廢太子,你跪他做什麽?妹妹,如今皇上才是這皇宮的主人,你是這宮裏的宮女,自是皇上手上的人,怎能跪他一個廢太子呢!”矮個兒太監走到宋清河身旁,抓着她的手臂将人提起來,瞪着眼教訓她。
“我……可我不就是被調來伺候廢太子的嗎?”宋清河皺皺眉,她入宮以來都是埋頭做事,從不管那些個彎彎繞繞的。矮個兒太監所說這些,她自是沒聽明白。
“你個蠢貨!他就是個死爹死媽的下賤東西,雖說如今還關在這兒,但遲早是要死在咱們皇上手上的!你伺候他,到時候把你當作同夥殺了!妹妹,你難道想死嗎?”矮個兒太監上下打量宋清河,臉色漸漸難看起來,心說這人究竟是真笨還是裝的。
“我當然不想死,可再怎麽着人家也是主子吧。況且他都被關在這裏了,我……難道我還能落井下石不成。”宋清河白了矮個兒太監一眼,愈發覺得這人說話好生奇怪。而且沈洺什麽時候死關她宋清河什麽事?她就是個宮女,幹好自己的活,等沈洺死了就被調到別處去了。這樣說來,沈洺死不死的與她有什麽關系呢?
“皇上的心你難道不明白嗎?”矮個兒太監按着胸口喘氣,心道這新來的宮女真是蠢得沒邊了,連這都說不清!
“我又不當妃子,明白皇上的心做什麽?”宋清河更是不解,上下打量矮個兒太監,心說這人說話怎麽東拉西扯的?南宮離皇上住的福寧宮那般遠,也輪不到她去伺候皇上,總扯皇上做什麽。
聽到這話,矮個兒太監愣住了,他仔仔細細地打量起宋清河來。突然就想不通,他怎麽會在這裏跟一個蠢貨廢話,簡直是浪費時間!
“好了好了,回來!少跟她廢話,這個蠢貨不想做些叫皇上高興的事兒,那就讓她跟那廢太子死在一起好了!”高個兒太監走進來,拽着矮個兒太監往外走。臨出門前還罵罵咧咧,回頭瞪宋清河一眼,狠狠吐了口唾沫,滿臉嫌惡。
“真是怪人……”宋清河皺着眉頭看二人走遠,才小跑着找來抹布,将被吐了唾沫的地擦幹淨。
沈洺站在屋內沒動,只微微眯起狹長鳳眼,看着那忙前忙後的嬌小身影,心中對宋清河的懷疑,竟是生出幾分動搖來。
今日這出戲可以說是演的,但宋清河那蠢笨模樣,可不像是裝出來的。沈允信……放一個蠢貨到他身邊做什麽?專程惡心他?
沈洺嗤笑一聲,上前想關上門。
可宋清河恰好回來,見狀忙跑過來把門擋住。她還是害怕沈洺,這般擋住不讓關門,她都下了好大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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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河擋着門,沈洺也沒強硬把她推開。他只審視一般打量起眼前人,心說這嬌嬌小小的宮女與從前那些人,确是有幾分不同。
從前被派來南宮的宮女,不是頭一天就欺辱沈洺,想依次向沈允信表忠心,就是恐懼他這個傳言陰狠暴戾的廢太子,躲在房內不敢出來。
這宋清河……不僅沒躲起來,還上趕着到他跟前來。而且,剛剛那太監也說得很明顯了,就是讓她別跟自己走太近,最好多欺辱他,好叫沈允信高興,萬一一個高興就把她調去幹肥差了。可她偏偏一副聽不懂的樣子,還把那倆太監給氣跑了。
難道這小宮女不知道,她這般做,往後的日子是要難過許多的。
真是怪了,哪有人放着寬敞大道不走,偏要走這……獨木橋。
沈洺譏諷地想,目光驟然變冷,心中暗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宮女……興許真是沈允信派來的。
“您為何不讓奴婢進去?這不讓奴婢進去,奴婢打掃不了屋子,也沒法兒伺候您日常起居呀!”宋清河不明白調到南宮之後,怎麽連活都幹不了。那她不幹活,難道是要在屋子裏呆坐着,等謝貴妃消氣了,再把她調回去嗎?
“伺候?”沈洺冷笑,掃了低垂着腦袋的宋清河一眼,才譏諷地開口,“我可沒有命讓你伺候。”
話畢,沈洺那森寒目光在宋清河身上停留片刻,吓得她更是低下頭,甚至忍不住後退兩步,強壓住那逃離此地的想法。
見宋清河後退,沈洺心說不過如此,甩袖就要走,卻又聽見小宮女顫着聲音說:“可那就是奴婢的活兒呀!不然奴婢到南宮來,豈不是沒事幹了……”
宋清河的聲音越來越小,更不敢擡頭去看沈洺,到了後邊幹脆連話都不說了。
沈洺目光停留在那低垂着的腦袋上,忽的好奇地想,這小宮女是個什麽神情。他伸出手,重重掐住她的下巴尖,猛地一擡,瞬間對上那雙紅紅的丹鳳眼。
啧,這是哭了……
眼睛倒是漂亮,就是紅得跟小兔子似的。
若是從前那些宮女,沒幾日便要死在沈洺手上,可如今這個……還是留着吧。
南宮的日子無趣,留着這笨笨的小兔子,也算是添幾分樂趣。
沈洺收回手,轉身朝屋內走,冷冷扔下一句話。
“放心,在南宮你可閑不下來。”
宋清河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又一次緊閉的房門。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沈洺方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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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泉宮內,內織染局的管事姑姑親自帶着新料子過來,正滿臉堆笑地朝謝貴妃細說自己帶來的料子。
“奴婢一拿到料子,便趕忙往娘娘這兒來了。這宮裏頭其他娘娘,可都還沒挑呢!”內織染局的管事姑姑笑容滿面,話語間滿是讨好。
“你倒是機靈。”謝貴妃一雙美豔的丹鳳眼微擡,朱唇一勾,笑容帶了幾分驕縱貴氣,“皇後挑了嗎?”
“沒呢!奴婢連皇後娘娘那兒都沒去,直奔福泉宮來了!”管事姑姑又是笑,打量着謝貴妃的神色,見她懶懶的,心中難免忐忑,“貴妃娘娘,可是這料子不合您心意?”
“瞧來瞧去都是這幾個樣式,你們內織染局就沒有新花樣嗎?”謝貴妃坐下來,塗了朱紅蔻丹的手撐着腦袋,一副頭疼又煩躁不已的樣子。
管事姑姑聽了這話更覺忐忑,眼珠子一轉,心中便有了主意。她只賠着笑,将皇後給扯了進來,“這都是宮裏頭不出錯的老樣式,奴婢原也想過做些宮外的新樣式,但這不是怕皇後娘娘那兒挑出錯來嘛!不過呀,即是貴妃娘娘想要,奴婢下回定叫下頭的宮女染些新樣式來,也叫娘娘高興些!”
謝貴妃冷笑,哪裏不知道這些人打的什麽算盤,不過是拿皇後來取她歡心罷了。她懶得應付,話都不說一句,只擺擺手叫她下去。
管事姑姑見謝貴妃下逐客令,也不敢多留,只照例留下謝貴妃喜歡的幾個顏色,便匆匆離開。
福泉宮是離皇上處理政務、午間小憩的福康宮最近,離皇上住的福寧宮也只有小一段距離,甚至比鳳儀宮過來還要近一些。
幾乎是每一代,都只有最為受寵、身居高位的妃嫔才能住福泉宮,可見謝貴妃的得寵到了何種地步。
謝貴妃出身永昌伯謝家,名喚玄姝。八年前那次選秀,尚為燕王的沈允信少見地向先帝讨要謝玄姝。先帝待這些弟弟一向仁慈,只要不是太過火的要求,一概是答應的。不過是要個側妃,先帝又怎會不答應。
遂從那時開始,謝玄姝到了沈允信身邊,成了燕王側妃。直到他宮變殘殺帝後,以殘忍手段登上帝王寶座,她又從燕王側妃變成貴妃,住進象征無上榮寵的福泉宮。
直到今日,謝玄姝在沈允信跟前榮寵不減,仍是這宮中風頭最盛的一個。
憶起從前種種,更是叫謝玄姝心頭煩悶。她喝了一口冷茶,丹鳳眼淩厲掃過屋內的宮女,狠狠将手中茶杯擲出去,“滾!都杵在這兒做什麽?通通都給本宮滾出去!”
宮女們吓得跪下來,聽見謝玄姝叫自己滾,又趕忙爬起來退出去。
外頭正準備進來的大宮女福慧見狀,板起臉來教訓宮女,“又是你們幾個惹娘娘不快!往後都機靈一些,再這般惹怒娘娘,仔細你們的皮!”
宮女們更是吓得腿軟,低着腦袋不敢言語,離開的腳步更是快了一些。
呵斥完宮女們,福慧才換上笑臉走進去,朝謝玄姝行了個禮,“娘娘何必跟這些賤蹄子置氣,還是聽聽好消息吧!”
謝玄姝掀了掀眼皮,姿态仍舊是懶懶的,細眉微蹙,“什麽好消息?這宮中哪裏會有好消息呢。”
福慧明白謝玄姝心中憂愁,半跪在她腿邊,恭敬地為她捶起腿來,“自然是娘娘想聽的,奴婢才敢說是好消息!那膽敢勾引皇上的宮女呀,已經到南宮去了!奴婢聽那守南宮的太監說,她一進去就被廢太子吓了個半死呢!”
謝玄姝聽了這消息,才坐正了身子,扶鬓淺笑,“這宮女也是可憐,本是要去皇後宮裏的……呵,誰叫她确有幾分姿色呢,叫皇上分了心,這可就不好了呢!”
福慧連連應是,笑容谄媚,“是呀!那是個什麽賤骨頭,也敢觊觎皇上!打量自己有幾分姿色,便想飛上枝頭,這可真是白日做夢!宮中有娘娘,皇上一顆心只撲在您身上,怎麽瞧得上她那樣的賤種!”
謝玄姝聽了這話,笑容卻是一僵,涼涼掃了福慧一眼,“好了,別說這些沒用的。”
福慧知曉謝玄姝的性子,也不敢說太過了。她略一思襯,便給謝玄姝出起主意來,“娘娘,要不奴婢叫人抓些蛇,放到那賤蹄子的屋裏,咬死了她也不會有人懷疑。左右那南宮偏僻,野草叢生的,有幾條蛇也是尋常事。”
謝玄姝眉頭一皺,重重拍了福慧一下,罵道:“蠢貨!她一過去就出事,皇上豈不是即刻懷疑到本宮頭上!”
福慧痛得不行,卻眉頭都不敢皺一下,生怕惹謝玄姝不快,忙将注意力放到出主意上來,“那咱們……”
謝玄姝不想再聽些沒用的,怒斥一聲,“好了!別再出馊主意了!給本宮放到廢太子屋裏去!叫廢太子生疑,借他的手殺她。”
福慧心思一轉,便明白謝玄姝的意思,忙恭維道:“高!娘娘這招太高了!那賤蹄子剛過去,廢太子就出了事,可不得懷疑到她頭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