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冬衣
顧西洲議親與她無關?
沈洺挑眉,第一反應自然是不信的。
可打量着宋清河的神情,卻又不似作假。
若這小兔子有半分在意顧西洲,那這會兒便是嘴上不說,臉上定然也是不高興的。
可她什麽不快的情緒都沒有,好似顧西洲這人如何,與她真的全然無關一般。
不知為何,發現這一點後,沈洺心中竟有些高興。
莫名其妙的,連他自己察覺後,都忍不住皺了眉頭。
他這是怎麽了……
沈洺指甲陷進肉裏,利用疼痛感讓自己清醒幾分,才冷着臉轉身進屋,好似不願再管宋清河。
宋清河聽見開門聲,轉頭一瞧,發現沈洺一聲不吭進了屋。
她垂眸想了想,終究還是沒喊他,只坐在原地,接着往下等。
就這樣,宋清河坐在院子裏,一直等到晚上,都沒能将顧西洲等來。
她站起身來,拎起凳子,在院子裏沉默着,又站了許久。
最後,她提着凳子轉身進屋。
一個靈活的身影無聲無息,從她身後路過,鑽進沈洺那屋。
宋清河似有所感,轉頭瞧去,卻什麽都沒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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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聽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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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入了冬,天漸漸冷得難受,顧西洲都沒再來南宮。
宋清河倒也沒再像上回那般傻等,甚至沒多想顧西洲為何不來。
她憂愁的,只有這個冬日該如何熬過去。
因着這事,宋清河接連幾日都是愁眉苦臉的。
伺候沈洺時,也總皺着眉發呆,偶爾還嘀咕兩句“冬衣究竟該去哪兒找”。
宮中一應過冬物件,即便是宮人,也是有發放的。
但宋清河身處南宮,本就出不去。
若那守門的太監不肯幫忙,那這過冬衣物,她怎麽着都是領不了的。
沈洺不是沒察覺宋清河的不對之處,只是他冷臉慣了,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問。
至于宋清河,她不習慣求人,與沈洺的關系也沒好到哪兒去,自然不會開口求助,或是傾訴自己的難處。
“穿這麽薄的衣衫,你不冷?”沈洺瞥一眼那身宮女标配的粉綠宮裝,皺皺眉。
“奴婢……不冷。”宋清河本想說什麽,但想到沈洺估摸着也是沒冬衣穿的,說出來也不過是多一個人發愁,便也閉了嘴。
宋清河不說,沈洺也不好提。
這日,盛十六趁着宋清河回屋,溜進沈洺屋內。
“殿下,有消息了。”盛十六說話間吐出熱氣,四處打量一番,忍不住感嘆,“您這兒是真冷,也不知什麽時候才……”
“說說看。”沈洺瞥了盛十六一眼,他立時止住話頭,正色起來。
“秦老将軍,他……還是死了。”盛十六略一頓,面上顯露悲痛。
還是沒能改變嗎?
即便提前知道沈允信打算做什麽,還是沒能救下秦騰飛……
沈洺沉默着,緊咬着後槽牙,腦中閃過當年血光漫天的情景,更多了對沈允信的幾分恨。
“細說。”沈洺良久才鎮定下來,敲擊着桌面,冷了神色,問起緣由。
“說是發現了一批被烏顏人抓走的百姓,秦老将軍帶兵去接他們回來,這才中了烏顏人的埋伏,當場身亡。”盛十六頓了頓,“那些百姓,平白無故出現,誰不知道是陷阱呢。可秦老将軍還是……還是拼上性命護他們回來。”
被俘的百姓,定然不會是自己跑出來的,只可能是烏顏人放出來做餌的。
可對秦騰飛來說,眼前是大魏百姓,就算明知是一個陷阱,他還是義無反顧踏入其中。
沈洺用力閉了閉眼。
他理解秦騰飛的選擇,但大魏失去這樣一位将領,他還是為此感到惋惜。
即便已經不複當年,但沈洺仍想保住這些……忠心耿耿、一心為國為民的舊臣。
他們根本不參與黨争、奪嫡,為何一定要他們死。
“不過,秦少将軍大難不死,只是受了重傷,這……尚不知能不能活下來。”盛十六又說。
“讓咱們的人,盡全力保住秦長風。”沈洺擡眸,冷聲下命令。
“是!屬下這就去辦。”盛十六應下,轉身就要離開。
可這個時候,沈洺腦中卻閃過宋清河凍得直哆嗦的身影。
鬼使神差的,他出聲叫住盛十六。
“十六。”
盛十六停住腳步,還當是方才那事還有什麽別的吩咐,轉身看着沈洺,等着他下命令。
“你準備一些冬衣,幫……宋清河也備上幾身。”沈洺神色如常。
“給……宋清河也備上?”盛十六微怔,似是沒想到,如今的沈洺,竟也會管一個小宮女的死活。
“對,你有問題?”沈洺擡眸,瞧盛十六的目光帶了幾分費解,仿佛盛十六才是那個怪人。
“不,不,沒有,屬下哪敢有。”盛十六笑笑,看沈洺的眼神逐漸染上幾分探究。
殿下究竟是怎麽了?
雖說之前也叫他給宋清河帶一份吃的,但那會還能說是禮尚往來。
但這回……宋清河做什麽了?殿下竟叫他也帶幾身冬衣給她,實在是有些過分關心了。
盛十六的眼神太過□□裸,即便沈洺不去細想,也能猜到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但沈洺并未解釋什麽,他只是想到了,便這般說吩咐下去。
至于緣由……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還有事?”沈洺挑眉,目光在盛十六身上停留。
“沒,沒有了!屬下告退!”盛十六哪敢問,連連回答。又瞧着外邊沒人,逃也似的離開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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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後。
宋清河領了晚膳,生怕飯菜冷了,匆忙進屋去。
可屋內也只是稍暖一些,她擺上晚膳的時候,仍是冷得發抖。
沈洺瞥宋清河一眼,目光在那凍得發紅的指尖停留片刻。
他朝角落的冬衣揚了揚下巴,“那幾身冬衣,拿去。”
冬衣?
宋清河猛地轉頭,盯着那幾件明顯是女裝的冬衣,愣了神。
沈洺怎麽會有這些?
宋清河眸中震驚難以掩飾,神色漸漸變得複雜,目光停留在沈洺身上。
好似想問什麽,卻又不敢問。
宋清河是個藏不住事的。
這樣明晃晃将想法挂在臉上,沈洺如何瞧不出她想了些什麽。
無非就是想,這些冬衣不會是沈洺自己的吧。
想了,她興許還要擺出一副發現主子秘密的樣子來,驚訝中帶了幾分好奇。
所以這小兔子,一天天的究竟在想些什麽?
得了這些冬衣,不先謝過主子,竟還在心底編排起主子來了。
沈洺皺眉,心中暗罵,卻不見得真的有多不高興。
“主子,這冬衣……是哪裏來的呀?”宋清河面露不解,仿若方才露出驚訝的人并不是她。
“翻牆出去偷的。”沈洺掀了掀眼皮,想着左右宋清河都誤會了,再誤會一些也無妨,便随口一說。
啊?
宋清河愣住。
這都能偷嗎?
瞧着料子很是不錯,不會是偷哪個主子娘娘的吧?
宋清河皺眉想着,并未将此話說出口。
人家好心好意為她找來冬衣,她還說這個說那個,且不是叫人家傷心。
雖說沈洺瞧着也不像會傷心的人,但宋清河還是什麽都沒說。
“奴婢謝主子大恩!”
宋清河屈膝,一邊說着,就要跪下來。
但沈洺的動作比她快上太多,她才剛屈膝,雙臂便被沈洺死死抓住。
“跪什麽,起來。”沈洺冷冷道。
宋清河被這般提着,想了想,還是選擇聽話。
可就在她想起來時,卻不知是不是天兒太冷的緣故,她身子四肢凍得僵硬,起來時站立不穩,就這樣往前撲去。
好在沈洺還未收手,順勢将人撈入懷中。
接住了。
沈洺下意識松了口氣。
但松了口氣後,沈洺又清晰地感受到懷中嬌小身軀。
接住瞬間能感受到幾分外頭帶進來的寒氣,但更多感受到的,是這身軀的瘦小與柔軟。
這小兔子……也太瘦了些。
沈洺睫毛一顫,心中閃過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