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二狗懂個啥?

萬兆樓, 通茂州境內最好的酒樓,一進門就感受到了人氣,因為來得晚, 二樓雅座反倒有了空位, 坐下之後,霍風冽熟練的點菜, 柳枕清發現之前真的不是巧合, 自己喜歡吃什麽,霍風冽竟然把握的十分到位。

柳枕清笑臉盈盈的看着二狗,覺得二狗雖然打小就是一個悶葫蘆, 但是心思細膩, 觀察到位。

倒是霍風冽被柳枕清看得有些不自在。“怎麽了?”

柳枕清故意逗弄道:“要不要喝酒?”

霍風冽頓時一臉窘迫,因為上次在船上,賀闌已經大咧咧的出賣了霍風冽,無意中提到霍風冽喝倒過他們所有人, 算是千杯不醉。

那時候柳枕清才知道之前在将軍府的時候, 霍風冽故意騙他。

不過柳枕清也沒多想,只當是漸漸練就的酒量, 并未覺得小時候某人就騙他, 所以這一會兒還得意洋洋的拿來逗人。

霍風冽滿臉尴尬, 低聲求饒般道:“清哥,我錯了。”

柳枕清笑着道:“若是以前, 我必然跟你拼個酒, 看看誰千杯不醉。不過現在我就算了, 喝酒耍酒瘋就完了。”

霍風冽目光柔和, “沒事, 我看着你。”

“那豈不是讓你一個人看我出醜, 不要不要。”柳枕清想了想,為了避免以後打臉,就道:“要是真的想喝,就再說。”

霍風冽順從點頭。

等菜上桌前,就聽着周圍人對科舉之事議論紛紛。

看來南方這邊早就有問題了,大家心中懷疑敢怒不敢言,直到北邊出了問題,這才暢所欲言。

這時大概是掌櫃的上來跟熟客們打招呼,就忍不住互相吐槽了一番。

“考生們逗留不走,掌櫃的生意紅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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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啊,我們這邊一般考生也消費不起。”

“唉,掌櫃的,之前還聽你說生意不好做,這滿員滿座的,掌櫃的故意哭窮吧。”

“呵,那是你不知道我們稅金多重。”

“這樣啊?那不知道這些官員被抓,賦稅能不能減輕。”

“賦稅是朝廷規定的,哪能說減就減啊,你怕是酒喝多了,糊塗了吧。”

“可是我們這邊雖然不比鹽丘州災情連天,但是也受到了影響,我聽說之前那邊的賦稅就減輕了。”

“唉,別提那邊,那邊現在貪官污吏更多,這不皇上一出手,直接全部拿下,未來鹽丘州的日子好過喽,我們這邊……唉只能再看了。”

聽到這裏,柳枕清擡頭看了霍風冽一眼,霍風冽一邊把挑好魚刺的魚肉碟子推到柳枕清跟前,一邊輕聲道:“通茂州有上報過澇災請求減輕稅賦,皇上應允了。”

“呵,果然又是老套路,欺負百姓的言論傳不到金銮殿上呗。”

對下用最強硬的嘴臉征收,對上卻哭窮少繳,在中間謀取暴利,每一個官員只要會做賬,都能單獨隐瞞起來,比起赈災更不容易被發現。這一筆筆陳年舊賬要多複雜有多複雜。能傳遞消息的就那麽幾個渠道,十分容易被拉攏。古代信息不對等,不通達就這一點不好。只要做的不過分,不逼得百姓活不下去,自然也就爆不出來。

之前柳枕清在位的時候,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就教元珏學元氏祖上賢明的帝王培養自己的死士耳目,也許正因為這些,所以哪怕這裏隐瞞的很好,元珏也聽到了些動靜。

随後,兩人去了所有柳家的商鋪,但是這裏的柳家商鋪都是本本分分經營,看不出有什麽問題。

這倒是讓柳枕清松了一口氣,若是商會都有問題,那就真的是跟反賊勾結上了,柳家想擺脫都難,若只是極個別,那就算是被欺騙利用了,柳家還算有借口。

晚間回到衙門,就看見他們的小院多了一個人。

院子的石桌上,一個身披黑色狐裘披風,稱的膚白如雪,說話氣息不足,偶有咳嗽的中年男子正坐在白溯的對面。

可以看得出正在聊天的白溯興致很高,似乎跟男子相談甚歡。

白溯見他們回來,趕緊起身介紹。男子也轉身過來見禮,舉止儒雅,面容清朗,不出所料,此人正是之前幾次提到的太守程熙。

此地,霍風冽官職最高,程熙自然要下跪行禮,但是被霍風冽攔住,“程大人身有不适,不必如此。”

“下官這是常年舊患,并未重病。”程熙笑容舒朗,坦然解釋。

柳枕清在白溯的介紹下自然就是霍風冽的随行友人,雖然不知道身份,程熙還是客氣以待,他比衆人都年長些,但是為人謙和有禮,大氣有度,相處起來,真的是挑不出一絲毛病。

的确是讓人很樂意交往的對象。

“我見程大人跟調查組的人讨論了案件一整天疲憊不堪,就邀請他出來透口氣,順便用個晚膳。”白溯向着兩人解釋道。

“這得多虧了白公子幫忙理清思路,讓調查組的大人們想明白,要不然我都無法脫身。”

白溯一臉的尴尬,無奈的看着兩人。

顯然調查組的人都沒有白溯和程熙腦子轉得快,跟他們共事估計累的要死,而程熙身份不如京中來的調查組,自然只能硬着頭皮應付着。

程熙說着就有些失神的看着白溯道:“白公子同其兄長一樣,心思敏捷,穎悟絕人,就連長相都有六七分相似。”

大概是程熙的目光太過真摯懷念,飽含情感,白溯被說的一愣,臉上有些不自在起來,“程大人這般誇我真是謬贊了。”

柳枕清饒有興趣的看着,看來這個程熙跟白榆當初交情真的不錯。

而霍風冽卻看着程熙微楞。

聽聞秦予還在審問,賀闌回來之後也去審訊室幫忙了,于是就他們四人一起用膳。

還是那位杜東鋒跑前跑後的忙碌着,招待十分到位。

飯桌之間,除了霍風冽寡言,柳枕清也很快跟程熙聊到了一起。聽其對案件的分析,對未來調查方向的總結,最後一句真的是征服了衆人的心。

“各位覺得,此案件若是涉及朝廷忠臣,皇上還願意再查下去嗎?”

一句話說出了所有聰明人敢想卻不敢說的猜測。

科舉可不只是關系禮部,再上一級就是當朝丞相了。

而本朝丞相不僅僅手握大權,而且他的嫡長女還是當今皇後,輕易動不得。

而這件事情到目前為止似乎都跟丞相沒有任何聯系,可是本質上來說,丞相真的會一點都不知道嗎?很難說。

霍風冽突然開口到:“證據指向哪裏,就查到哪裏。”

有鎮國将軍一句話,自然就安了程熙的心,但是同時大家也明白,想要查到丞相太難。“這是自然,一切以證據為主。”

而柳枕清現在對程熙真的是越發感興趣了。

家道中落,寒門貴子,靠讀書翻身,按照這種配置原本以為會是一個孤芳自賞,懷才不遇,高傲卻自卑,有一大堆心理問題的才子,沒想到人竟然如此通透。不得不說程熙此人若不是病體拖累,應當是一個明媚無雙,正直有才之人,按照柳枕清的評判,放他到京城為官,也能踏入尚書之列。

柳枕清對這樣心性的人真的十分欣賞,也理解為什麽短短一日,白溯就能跟他相談甚歡。

其實白溯此次前來是尋他兄長遺落的畫作,程熙這邊有兩副,說起這事,程熙就嘆了一口氣道:“說實話若不是白公子前來索要,我還真的不舍得歸還,畢竟望舒留給我的記憶本也不多。”

白溯聽聞此言,微微一怔,見程熙神情難過,心中不由得生出幾絲異樣的情緒,“其實也是家父在收集兄長畫卷時,發現少了兩副,所以才……”

程熙擺擺手道:“物歸原主,望舒不在,自然是該給你們這些親人的,不過在下有一個任性的請求。”

“程大人請說。”

“其實在你來之前我就在臨摹那兩副畫作了,想留個念想,只是近來調查案件耽擱了時間,不過也快完成了,我想請求待你離去之前再歸還,可否?”

程熙誠心誠意的請求,白溯自然不會拒絕,而且為自己的兄長能有這樣的摯友而感覺羨慕。

“這個自然,之前兄長的信中就經常提到程大人的畫技在他之上,讓他好生羨慕。臨摹完也請讓我一觀。”

程熙一愣,滿臉的動容,“他真的如此說?”

白溯點頭。“兄長還曾說過待事情結束之際,希望能同程大人一起游歷完成萬裏江山圖。”

程熙渾身一顫。

白溯笑着低頭道:“萬裏江山圖,是我和我兄長共同的志願,原先我還怪兄長不同我一起完成,沒想到他是伯牙遇子期,自有知己一同完成。”

“禦舟。”突然霍風冽提醒了一聲。

白溯一擡頭就發現對面程熙整個人僵住,眼眶微紅,等反應過來,猛然咳嗽了起來,然後掩着面,道着失禮,起身告退。

白溯呆呆的看着離去的程熙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而霍風冽則是看向柳枕清,只見柳枕清目光發直,他記得那個清澈聰穎的少年郎。

白榆,白望舒,帝師之子,狀元之才,卻偏要走最艱難的路,明明單純的性格就不适合官場,卻堅定着目光說要追随柳枕清,不論身後跟着多少罵名,因為他知道他沒有跟錯人,但是柳枕清也聽他無意中肆意暢想過,想待江山平定,就去畫萬裏江山圖。

而今卻無法實現。

都是他的錯。

柳枕清正心中發寒,就感覺冰冷僵硬的手被人握住,一陣暖意侵染開來。

柳枕清一怔,擡頭看過去,雖然板正着的臉,卻還是能看出點點擔憂心疼的神色。

作為哥哥怎麽能讓弟弟擔心呢?

柳枕清挑眉一笑,也許是了對抗什麽糟糕的情緒,反正就着霍風冽握着的手擡起來,用他的手背在自己的嘴上一頓亂蹭,把什麽湯汁油漬殘渣全部擦在二狗幹淨的手背上,然後咧嘴笑着看二狗的反應。

只見二狗僵硬了一瞬,有些無辜的看着自己的手背,一副被欺負卻無法反應的樣子,笑的柳枕清不行,卻沒發現二狗微紅的耳根,和難以自持顫動了幾下的瞳孔,以及莫名幽深的瞳色。

當然,這荒唐的一幕,陷入自己思緒的白溯沒有看見,倒是叫偷溜出來拿吃的賀闌看見。

賀闌:他們都不背人了!嘴上卻還不承認!

之後白溯心事重重的回屋休息,柳枕清本也打算早早休息,卻有些睡不着,趴在窗臺上,看着月亮,霍風冽在身後給他鋪床。

“二狗,今日白溯帶着程熙過來,本意應該是希望我們幫忙看看程熙此人可不可信,但是我挺喜歡他的,所以可能存在判斷不公,你怎麽看?”

“挺喜歡?”突然霍風冽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語氣不明。

柳枕清轉頭疑惑道:“對啊,怎麽你看他有問題?”

霍風冽繃直的嘴角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覺得他喜歡白大哥。”

“咳咳咳!”柳枕清被驚得不輕,他問程熙此人可不可信,二狗回答的是啥?是他理解的意思嗎?“啊?你說喜歡……是指那個?“

柳枕清兩個手指對了對。

霍風冽點頭。

柳枕清搖頭。“你怎麽看出來的?我怎麽看都是知己兄弟情啊。”

霍風冽目光閃爍,“我就是看出來了。”

柳枕清表示懷疑,二狗這個感情沒開竅的家夥能看出來才有鬼呢。正好這時,杜東鋒來到外院檢查火燭,柳枕清瞧見就把人喊了過來。

“大人?”

“小杜啊,我問你,你們程太守可有婚配?家中如何?”

杜東鋒想了想,道:“程太守原有一妻一外室,現在一個都沒有了,連子嗣都沒有,一心為民辦事,不談女兒私情了。”

柳枕清有些意外,“怎麽都沒了?”

“聽說妻子本是婚約,原本程太守家道中落,人家不認這門親事,但是後來程太守又做官翻身,人家就上趕着來成親了,所以沒感情,後來因為癡情于外室,不常歸家,所以妻子主動和離,之後外室病逝,就再也沒有續娶了。”

這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呢,竟然還有風流韻事。

聽了這個八卦,柳枕清挑眉看向霍風冽,霍風冽也是一臉訝異,仿佛不相信自己猜錯一般。

人無完人,之前程熙表現的太過美好,讓柳枕清本能的覺得有問題,現在一聽這八卦,頓時覺得是個正常人了,所以也就放寬心先去睡覺了。

直到深更半夜,被人搖醒。

柳枕清雖然沒有起床氣,但是也有些惱怒,擡手就打,卻被另一只手輕柔的抓住。

“清哥,該起床了,清哥。”

柳枕清腦袋逐漸清醒,對哦,之前商量好的,半夜起來,去卷宗檔案室,偷偷調查稅賦賬本。

迷迷糊糊坐起來,霍風冽就開始幫柳枕清穿外衣,穿鞋子,柳枕清一路打着哈氣,倒是把霍風冽當下人使喚了一通。

直到霍風冽抱着柳枕清飛到屋頂上,柳枕清才被冷風吹得清醒過來。

不過很快,霍風冽覺察到就抽出手整理了一下披風,給柳枕清又把臉蓋上。

柳枕清在黑暗中,只能聽到霍風冽略快的心跳聲,和胸膛淺淺的起伏,腳不踏地,卻充滿了安全感。

眨眼間,就來到了一個安靜室內,柳枕清腳踩到底,掀開披風就看到了滿滿當當的書架。

因為不能點燈,也只能借着月光細細查看,幸好今晚的月光不錯。

才翻看了一個郡,剛剛發現問題所在,突然身後幫他拿書的霍風冽立馬放下書,抱着柳枕清就閃身到一旁拐角陰影處。

柳枕清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了細微的動靜,是有人在輕輕的抽拉門栓。

竟然還有人夜間偷來此處?

目的會跟他們一樣嘛?

柳枕清和霍風冽對視一眼,但是這處太黑,看不見對方神色,柳枕清只能在霍風冽的手背上比劃「靜觀其變」。

不一會兒就看到一個小心翼翼的人影在月光下摸索到了同樣的書架旁,正在翻找什麽。聽其動作和腳步聲,像是一個會武的。

突然似乎覺察到這裏還有其他人的呼吸,來人不由的往這邊走了兩步。

他們當時躲得有些近了,從柳枕清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人的靠近,這一會兒柳枕清又怪上月光太好。

霍風冽也扭頭看過去,正想辦法呢,柳枕清突然拉了一下霍風冽,指了指不遠處堆放書箱的地方,那裏幾排書箱,箱子和牆壁之間有縫隙,勉強能容納一人躺下的寬度,而高度來說,三四人疊着都不會別發現,不等霍風冽反應,柳枕清選擇相信霍風冽的武功,定然能做到悄無聲息,所以率先抱着霍風冽一個翻轉,霍風冽趕緊一手一腳撐地,幾乎如同一陣風刮過一般,兩人就朝着夾角塞進去,這樣哪怕有人經過也看不到書箱最後面最黑暗的地方塞着兩個人。

不過這樣一來,因為剛剛霍風冽只顧得上扶着柳枕清不發出聲音,就顧不上角度問題,所以現在是霍風冽躺在地上,而柳枕清緊緊的趴在他身上了。

随着對方的靠近,雖然知道高度肯定是夠得,但是柳枕清還是本能的越壓越緊,越抱縫隙越少,甚至連腿都恨不得找空隙放放好,別多餘出來。

而這樣就導致了兩人幾乎抱得密實無比。

柳枕清倒是心無旁骛,警惕被發現,但是霍風冽的心思卻已經難以自持,只感覺專屬于柳枕清的氣息完全籠罩在他身上,讓他心緒翻滾,身體不由自主的就僵硬了。

随着那人什麽都沒有發現,柳枕清膽子也大了起來,微微坐起,透過書箱縫隙查看對方到底要幹嘛?

卻不想身下的人因為他坐的位置,內力都要紊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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