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八眼

一場混戰。

餘嘉不是第一次看到許逸松打架, 卻是第一次看到紀蘇寒打架。

她起初呆了呆, 不過看到紀蘇寒似乎處于下風時,她想也沒想跑過去幫忙。

周安安雖然在學校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衣着大膽,喜歡化妝, 也經常跟許逸松他們一起逃課出去玩。

但其實還沒有餘嘉這種外表看上去乖乖女打架場合見得多。

她有點被吓到。

特別是看到餘嘉沖上去那會。

她趕緊喊許逸松,“逸松,你快幫幫餘嘉!”

聽到周安安的呼喊, 許逸松眼皮一跳, 當他轉身看到餘嘉手裏拿着飲料瓶在混戰的人群裏,頓時給氣得不行。

這丫頭到底長沒長腦子!

不好好在一邊躲着,跑進來幹什麽?還以為是讀初中的時候嗎?那是人家都讓着她,不跟她一般計較,她還以為自己真的挺厲害?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兩邊人數相當, 誰都沒讨到便宜, 許逸松不顧臉上的拳頭,把餘嘉從人群裏拉了出來。

餘嘉并沒受傷,四個人對四個人,別人哪裏騰的出手來管她。

許逸松剛準備冷着臉訓斥她兩句,只見她捂着嘴朝空氣裏喊了一句, “警察來了,快跑啊。”

這句話還挺奏效,那幾個先惹事的也不管真假,下意識飛一般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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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逸松半天無語, 從上到下打量她一番,沒看到她有什麽明顯外傷,原本鐵青的臉色這才好看點。

“到底有沒有事?”

餘嘉趕緊搖頭,“沒有沒有。”

她看到紀蘇寒走了過來,右邊臉有點泛青,心疼自責的不行。

男神這麽好看的一張臉,嗚……

從小賣部裏透過來的些許光亮,不仔細看的話,紀蘇寒臉上淤青的一塊并不明顯。

那高瘦的身材緩緩走向餘嘉時,餘嘉莫名感覺到某種壓力,心虛垂下眼睑,右手抓着衣角。

他一定是嫌棄自己是個惹事精,還害他受傷。

怎麽辦,肯定越來越讨厭自己了,說不定連朋友都做不成,想撞牆……

紀蘇寒眼睛似有若無的從餘嘉身上掃過,語氣依舊平淡,“你腳剛才不是崴了一下嗎?”

餘嘉剛才沖上去幫忙時,不小心踩到一個小坑,腳确實崴了一下,隐隐有點痛,但她見還能走,也并未放在心上。

許逸松聞言,臉色又是一寒,“你腳崴了?”

餘嘉:“稍微崴了那麽一下,但是不疼。”說着,她還怕許逸松不信,故作淡然的在他面前活動着腳腕,“你看你看。”

許逸松看着她的腳,“那你走兩步看看。”

餘嘉步伐邁的不大,疼痛感再次隐隐傳來,她雖然極力裝作沒事的樣子,但走路姿态看着跟平常還是不一樣。

許逸松皺眉,語氣很不好,“我都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個女的,難怪你媽總說把你跟你弟生錯了性別。”

餘嘉有個弟弟,是父母外出生意時生的,一直留在城市讀書。

父母在城市裏買了房,生意做得不錯,一年上頭才回一次老家,餘嘉跟弟弟感情并不很深。

她弟弟很認生,每次過年被帶回老家都不主動和親戚說話,一個人玩着自己的,膽子比較小,跟餘嘉性格活潑的完全不一樣。

餘嘉媽就總是感慨,餘嘉性格像個男孩子,餘杭性格像個女孩子,兩人性格要是對調一下就好了。

餘嘉自覺做錯事,許逸松數落她時,她也沒作聲。

許逸松轉身對紀蘇寒和另外兩個哥們道,“你們沒事吧?我先送這丫頭回去,待會再來找你們。”

周安安雖跟許逸松不是一個初中,但她讀初中就認識了許逸松。

她從沒見過許逸松對哪個女生上過心,主動追他的女生不少,他都從沒搭理過。

如果不是知道餘嘉和許逸松是親戚的話,周安安真要嫉妒死了。

許逸松說完在餘嘉面前蹲下身子,命令的口吻,“上來。”

餘嘉覺得自己這麽大的人,還要人背,很丢臉。

她拒絕,“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許逸松毫不留情的嘲諷,“就你這個鬼樣子?走到猴年馬月?這種走平路都能磕破膝蓋的睜眼瞎,別崴到半路又掉到哪個坑裏,到時候可別指望我來救你。”

她哪裏睜眼瞎了,剛才那麽混亂的場景,不小心崴一下也很正常好不好。

許逸松教訓人的樣子還是有點吓人,餘嘉不想跟他多争,不情不願的爬上了他的背。

許逸松抓着她小腿起身,一臉的嫌棄,“你不說只有八十幾斤嗎?怎麽感覺不止。”

餘嘉:“啊?暑假還稱了的,是只有八十八斤。”

許逸松:“身上一點肉都沒有,磕的我背疼,你繼續這樣以後真嫁不出去。”

餘嘉:“……”

到底要她怎樣,一會嫌她重,一會又說她身上沒肉。

紀蘇寒看着前面越來越模糊的兩個身影,清明的眸色越來越暗。

明明燈光并不亮,他卻覺得很有些刺眼。

許逸送和餘嘉身影消失在前面路口的拐角處時,跟許逸松一起來上網的另外兩個男生邊走邊議論。

“我怎麽感覺老大喜歡餘嘉那妹子。”

“別瞎說,老大說跟她一起長大,只把她當妹妹。”

“什麽哥哥妹妹的,你還真相信異性之間有什麽純潔的友誼。我瞧着你好像對餘嘉很殷勤的樣子,你可打消那個念頭,人家是老大喜歡的人。”

紀蘇寒聽到兩人的議論聲,垂下來的手握了握緊。

要不是許逸松幫餘嘉倒追他,他也會認為許逸松喜歡餘嘉。

但如果不喜歡,許逸松對餘嘉的很多行為又解釋不清。

思及此,紀蘇寒自嘲的笑笑,關他什麽事。

周安安喜歡許逸松,也看得出餘嘉喜歡紀蘇寒。

她趕緊在一旁澄清,“你們瞎說什麽,人家兩人是親戚。”

馮成峰一聽就來了興趣,趕緊追着周安安問,“真的是親戚?你怎麽知道的?怎麽沒聽老大說過。”

周安安:“我問過餘嘉,她親口告訴我的,她讀初中開始就住在許逸松家。”

馮成峰:“卧槽!還真是親戚啊!這就解釋的通了。”

周安安警告兩人,“既然知道兩人關系了,以後可別再在背後瞎說,人家餘嘉有喜歡的人。”

說到這裏,周安安深意的看了身後的紀蘇寒一眼,她腳步微緩,等紀蘇寒走到她身邊時,主動開口,“你別誤會啊,他倆真的是親戚。”

紀蘇寒只手插着兜,夜色裏表情分明不清,他淡淡回,“嗯。”

周安安和紀蘇寒也不熟,她只說了這一句便加大腳步跟前面的馮成峰他們走在一起。

紀蘇寒叫住馮成峰,“我就不回網吧先回去了,待會許逸松過來幫忙跟他說一下。”

馮成峰疑惑,“燒烤都烤了,也不吃了嗎?”

紀蘇寒從口袋裏搜出一百塊遞給馮成峰,“我請吧,你們吃。”

馮成峰自然不肯要,揮着手道,“別別,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不是跟老大說今天通宵組隊玩游戲的?”

紀蘇寒心情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亂過,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打架的事情。

先是在網吧,看到她被兩個混混纏住,他就發現自己有些沉不住氣。

接着在馬路上看到她再次被人攔着,他想也沒想就打算沖過去。

臉上的傷,也是因為看到餘嘉忽然打架的人群,怕別人傷到她,他擋住了朝她揮過去的那一拳。

甚至看到許逸松蹲下身子,說背餘嘉回去時,他竟然覺得有點生氣。

夜色涼薄,寬闊的柏油馬路空蕩一片,看不到車,只偶爾有兩三個人影。

紀蘇寒雙手插着兜,眼睛看着前方,腦海裏卻全是一張少女的臉。

他想,自己一定是瘋了。

一定。

他怎麽會想她呢,咋咋呼呼,脾氣不好,還幼稚的很。

他絕對不會喜歡她這種類型的女生。

紀蘇寒啊紀蘇寒,你不要被她那無辜可憐的外表給蒙蔽。

紀蘇寒家也在市中心,離他們玩的網吧不到十五分鐘路程。

家裏熄着燈,他拿出鑰匙開門,換鞋時母親穿着睡衣從樓梯走下來。

“蘇寒,你不是說晚上去同學家睡嗎?”

紀蘇寒母親保養的很好,從外表上看,不像是他媽,倒像是他姐。

紀蘇寒:“忽然又想回來睡,就回來了。”

他語氣平淡,與平日無異,絲毫看不出來是在撒謊。

他沒有開燈,怕母親看到臉上的傷,直接進了一樓廁所。

燈光大亮,鏡子裏的那張臉,右邊靠近顴骨的一塊地方有些淤青。

他低頭紮進洗臉池,雙手不斷捧着冷水往自己臉上沖。

像是在發洩些什麽,足足沖了五分鐘才重新擡起臉。

母親在門外敲着門,語帶憂慮,“蘇寒,學習別太累,家裏不會給你壓力,不管你以後考個什麽大學,媽都知足,只要你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

紀蘇寒父親算是人們口裏所說的暴發戶,父親沒什麽文化,以前是混混出身,還因強奸罪蹲過大牢。

當年紀蘇寒母親,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美女,追她的人一大把,嫁給紀蘇寒父親時,紀蘇寒父親家裏兄弟多,特別窮。

紀蘇寒父親坐牢時,紀蘇寒母親一個人帶着孩子過得特別艱辛,還挺着大肚子給紀蘇寒父親送過飯。

熬到紀蘇寒父親出獄後,紀蘇寒父親剛開始也算争氣,膽子大,沒幾年就小賺了一筆。

那幾年,紀蘇寒母親也算是跟着過了好日子。

後來紀蘇寒父親在改革開放政府優惠政策下,貸款拿地辦廠,廠子沒賺到什麽錢,申請破産,把地抵給銀行,就這麽套了幾百萬走了,發了國/家財。

之後拿那些錢做本金放高利貸,還在西城郊區買了一塊去辦廠,錢越賺越多,人也越來越不回家。

就紀蘇寒知道的,他父親在外面都包了兩個二奶,其中一個還是女大學生。

紀蘇寒讨厭這個家,也讨厭父親。

他問過母親為什麽不和父親離婚,母親說,她要是離婚,豈不是白白便宜了他父親的外面的那些女人,她要守着家産,不能讓別人奪了去。

他努力學習,就是想證明自己,他跟他父親完全不是一樣的人。

他要争一口氣。

遲早有一天,他會帶母親離開這個沒有絲毫讓他留戀的家,遠離那個沒有資格做他父親的男人。

紀蘇寒洗完臉,拿過毛巾擦幹淨臉,順便用毛巾捂着臉走出衛生間。

“媽,我上樓睡了。”

母子連心,陳倩總感覺紀蘇寒今天情緒有些不對。

別人父母都叮囑自己孩子好好讀書時,陳倩反而總跟紀蘇寒說,學習沒有身體重要,平時多跟同學出去玩玩,不要一個人總在家裏看書。

別的父母都怕孩子玩物喪志,陳倩則是有什麽新鮮好玩的就給紀蘇寒買回來。

在電腦還沒有普及的年代,陳倩就給紀蘇寒買過小霸王游戲機。

結果紀蘇寒很少玩,每次節假日一堆親戚家的小孩過來把他家當成了大本營,都不肯回去。

家裏的電腦,更是就放在紀蘇寒房間,陳倩從來不限制他玩電腦的時間。

紀蘇寒一只腳剛踩上樓梯,陳倩叫住他,“蘇寒啊,現在高中生是不是都流行早戀?”

紀蘇寒身子一僵,“我不會。”

陳倩:“媽不是那個意思,其實你要早戀,媽不僅不反對,還支持,只要那個女孩子長得不醜,人伶俐乖巧。媽不是那麽古板的人,你在學校要是有喜歡的女孩子,想談就談,不要錯過了。”

紀蘇寒:“……”

陳倩走上前笑着輕拍紀蘇寒肩膀,“我兒子長得這麽帥,在學校肯定很多女生喜歡,有沒有女生跟你表白過?來跟媽說說。”

紀蘇寒腦海裏再次餘嘉那張笑臉盈盈的面孔。

紀蘇寒:“沒有。”

陳倩顯然不信,語重心長道,“真沒有?還是你平時在班上太冷,都不跟女孩子接觸?兒子啊,媽跟你說,這可不行,平時學習之餘,也要多和女孩子接觸一下,不然等你到了大學,工作,還是這種性格,媽什麽時候才能盼到你結婚。”

紀蘇寒覺得自己和母親有了很大的代溝。

紀蘇寒無奈提醒,“媽,我才十五,您現在跟我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

陳倩也不是真的思想超前,這當媽,自己兒子什麽性格,怎麽可能會不清楚。

陳倩知道紀蘇寒讨厭他父親,怕他父親的生活作風,影響到紀蘇寒的愛情觀。

紀蘇寒從小到大越是懂事,成績越好,陳倩反而心裏越不是滋味。

在別人家的小孩活潑好動熊得不行的年紀,紀蘇寒就成天待在家裏看書,也不出門,要他出去玩他都不去。

身邊的人都誇紀蘇寒懂事,羨慕她有個這麽聽話的兒子,只有陳倩知道,自己兒子到底為什麽這麽懂事。

在陳倩看來,紀蘇寒就從來沒有過他那個年齡段該有的童真,甚至比很多大人都還要成熟。

陳倩:“媽的意思,其實也是想你在學校多跟同學多接觸,不要總一個人獨來獨往。你長這麽大,媽還沒看到你帶同學來家裏玩過。”

紀蘇寒:“媽,我累了。”

陳倩望着紀蘇寒消失在樓梯的背影,嘆氣。

紀蘇寒房間帶衛生間,他回房後先洗澡。

家裏有熱水器,他卻全程都用的冷水,想借此來沖散體內從剛才起就一直消不下去的燥熱。

躺在床上,他盯着白色天花板,遲遲無法入睡。

後幹脆坐起來,打開電腦,本來想玩會游戲,結果一登上企鵝,竟鬼使神差的點開餘嘉企鵝號。

放在鼠标上的手一頓,點進空間。

裏面顯示的最新一條說說。

哈哈哈哈,凡人們,顫抖吧!

底下附一張游戲戰績截圖。

正是他在網吧時幫她玩的那一場。

紀蘇寒盯着電腦屏幕那張原本面無表情的臉,忽的變得柔和起來,唇邊發出一聲輕笑。

……

作者有話要說: 白天還會有一更哦~~

紀蘇寒:“我媽支持我早戀。”

餘嘉:“哇,阿姨好前衛,我媽要知道我早戀,肯定打死我。”

紀蘇寒:那是你媽沒看到你早戀的對象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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