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不能去正因喜歡,兒臣才要以自己的……

第45章她不能去正因喜歡,兒臣才要以自己的……

定國公府, 羅向全的書房內燈火通明,不只他兒子羅歷、長孫羅清泊在,一些與羅家相交好的朝中官員并幕僚也在。

一屋子的人本是讨論今日淳于鷹求娶樂陽公主一事的, 但說着說着就出現了分歧。

說是分歧,實際卻是只有羅清泊與衆人意見不同。衆人都覺得淳于鷹與樂陽公主成親是有利和談的大好事,唯有羅清泊力主不該以公主作為籌碼讨好胡狄。

因他是定國公最為看重的嫡長孫, 那些大人、幕僚又不好明着駁斥,一時間兩邊就陷入一種微妙的僵局。

羅歷急得說話都快了三分:“清泊你今日怎的如此固執?那淳于鷹求娶公主, 這是給咱們機會啊。那忠勇侯顧家一直虎視眈眈想要破壞和談, 咱們好不容易才定下了互市的條款, 再有兩國結上秦晉之好, 日後這盟友關系自然牢不可破, 邊疆也不必再陷戰火啊!”

另一位老大人也應承道:“是啊,咱們大乾泱泱大國, 尊的是聖人古禮,如何能與胡狄那般蠻夷之人一樣?羅公子不是也很贊同嗎?有禮之人, 怎能做那些勞民傷財的征戰之事?”

羅清泊自然知道戰争勞民傷財,他也希望能與胡狄人和睦相處, 至少北地代州、寧州一代的百姓能多過幾年安穩日子。他也一向力主和談, 且在今歲的新科進士之中也認識了不少同意和談的同侪,只是今日淳于鷹提出要達成互市, 就要娶樂陽公主,他心裏就好像有一道坎怎麽都邁不過去。

他仍記得那位公主殿下是不同意一味與胡狄談和的, 她仿佛是與那位少将軍一樣,一心要靠武力征服胡狄的鐵騎。她那樣的人,真的會願意嫁給胡狄的王子嗎?

況且就算她願意,北地苦寒, 他也是今日争論之際,才陡然發現,他根本無法想象那位嬌弱的公主該如何适應那般環境。

和談也不一定要和親,為了互市的協定,難道就可以讓樂陽公主平白犧牲自己嗎?

“清泊你好好想想你祖父為了這次的事情勞碌了多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眉頭,你這是做什麽?難道要和羅家作對嗎?”羅歷見羅清泊不說話,更加惱怒了。

羅清泊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一面是教導自己的祖父,一面又是那靈動嬌俏的樂陽公主,他耳中聽着自己父親念經似的數落,終于忍不下去了。

“大乾與胡狄和談,并非是怕了胡狄,是為了百姓的安穩。胡狄不能吃虧,難道大乾就可以嗎?樂陽公主殿下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就要被這般決定自己的一生,難道胡狄人求娶,我們就都要應嗎?既如此,那這兩日,還有什麽好談!”

他一向溫良順從,還是第一次以這樣的态度在自己的祖父和父親面前說話。羅歷一下驚住了,猛地竟覺面前的兒子是那樣陌生。

其他大人面面相觑,實在不知羅公子這話該從何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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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向全本就為了淳于鷹突然提出這要求發愁,再聽羅清泊氣勢洶洶這一番陳詞,不免氣血上湧,頓時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

“我看你是長大了翅膀硬了便忘了你是哪個府上的人!怎麽,你現在還沒襲爵位呢,便要對着這一屋子的人頤指氣使了嗎?你倒是同情那樂陽公主,你可想過羅家的處境,可想過你姑姑在宮中的處境?”

其他大人一見羅向全也生氣了,紛紛上前勸說,又有幾個幕僚平日知道羅清泊的脾氣,大着膽子附和。

“羅小公子莫不是被今日和議沖昏了頭腦?這兩邊議和,可是有利民生恢複的好事啊,那胡狄王子也是誠心求娶,便是公主真去了,也未見過不上好日子。”

“是啊,樂陽公主殿下一個人在宮裏未見得有去胡狄熱鬧呢。”

“到時百姓都會感恩公主殿下的奉獻呢。”

羅清泊聽着那些人事不關己的聲音,忽然覺得這些從前覺得不錯的大人竟是那般冷漠。和親的不是他們的女兒,不是他們的親人,所以他們就可以義正言辭地說出“就讓她去”。

誰說議和就一定要結親?那要使臣做什麽?商談做什麽?

所謂和親,不過是不想費口舌,不想努力而以犧牲一個姑娘一生的幸福來為自己找偷懶的借口罷了!

羅清泊冷笑了一聲。

他攥緊了拳頭,出口的聲音還是如往常一樣清風一般,可口中的話卻是鋒利非常:“諸位在這裏言之鑿鑿,敢去聖上面前說嗎?”

整個書房內頓時鴉雀無聲,那些老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人出頭應下這句話。

倘若他們真敢去聖上面前說,又何須大晚上到這裏來商議對策呢?

羅清泊在自己二十餘年的生命裏,頭一次違逆了祖父和父親的意思,拂袖而去。

定寧宮的宮人仿佛都是在林悠的身邊久了,也跟她一樣漸漸變得平靜安寧。

胡狄王子求娶公主的事情傳出來後,整個後宮裏各種傳言四起,但本該反應最大的定寧宮,卻仿佛根本沒有這事一般。

宮人們像往常一樣上燈、灑掃、準備值夜、服侍公主休息,直到意外地聽見王公公那“聖上駕到”的聲音,才一個個如臨大敵,大氣不敢喘地接駕。

定寧宮這些宮人都不記得上次接駕是什麽時候的事了,老宮人只記得以前皇後娘娘在世的時候,聖上倒是總來。

後來只有公主住在這,定寧宮便像宮城裏偏安一隅的世外桃源一樣,聖上不常來,連養心殿和禦書房那邊的傳話宮人也少見了。

這一回聖上夜晚前來,有經驗的宮人都猜,許是和那胡狄人有關了。也不知他們公主會不會去和親,公主那樣好那樣溫柔的人,可萬不能落入胡狄人手中啊。

乾嘉帝來得突然,林悠原準備睡了,出來接駕時着急,只得以發帶随意绾了一個簡單發髻。

林慎久沒到這裏來,看見這熟悉的場景裏站着的女兒幾縷烏發披在肩上,忽就想起了許多年前,也是在這裏等着他的年輕皇後。

他恍惚了一瞬,才擡手虛扶起行禮的林悠來。

“朕今日便是随意走走,我們父女二人許久沒有安安靜靜說說話了,你不必緊張。”

林悠點頭:“父皇能來,樂陽高興都來不及。”

進至屋內,林慎便見此中一應陳設與聞月在世時所差不多,唯獨原先擺着的一張琴收起來了,換做了幾本書,整齊地擱在桌案上。

林慎走到軟榻上坐下,朝旁邊指了指:“坐吧。王德興領着他們出去,我們父女說話。”

王德興許久都沒見過聖上露出這樣的表情了,想見不久前在養心殿,聖上才因為胡狄人要和親的事與禮部的官員大發雷霆,如今又平靜地坐在定寧宮中,心下感嘆着果然帝王心思難測,連忙領人都出去了。

林悠走過軟榻上方幾的另一側,到底是有些拘謹地坐了下來。

她心裏猜測父皇是為了淳于鷹要和親的事來的,可前世并沒有這件事,她猜不出父皇到底是怎樣的打算。

她重生一世,自然不願就這麽随意地嫁到胡狄,且那淳于鷹分明是要算計她,她不查清楚真相,怎麽可能輕易罷休?

只是倘若父皇真的讓她為了大乾去和親,她實想不出拒絕的話。

林慎看着女兒的表情,雖說小姑娘有心隐藏,可到底年輕,尚稚嫩了些,他這做父親的倒看得明明白白。

“以為朕是為了和親的事來?”

林悠微微怔了一下,被看透了心思的感覺可并不好受。

“父皇,我……”

林慎一下笑了出來:“是不是以為朕要命你遠去胡狄,為了兩國百姓安定,做個名垂青史的和親公主?”

林悠愣住,這話她真不知該怎麽接。

林慎看着小女兒那呆呆傻傻的表情,連先時生的氣都好像消散不少:“吓着你了吧?”

“樂陽惹父皇擔心了。”

“你小小年紀,總這麽老成做什麽?瞧瞧你的立陽姐姐,撒嬌使性子,倒是更多人疼。”

提起林思,林悠心裏難免有些複雜。她忖度這是否是父皇的試探,想了想,還是道:“胡狄王子請求和親,并非什麽永結秦晉,不過是多給自己尋個保護鎖,能多準備些時日罷了。不管是兒臣,還是立陽公主,誰去了都不過是淳于鷹計劃裏的犧牲品。”

她起身來,忽然跪在乾嘉帝面前:“兒臣知道後宮不得幹政,但兒臣不忍見大乾任何一個女孩成為這個陰謀的遮羞布,兒臣鬥膽,懇請父皇莫要讓立陽公主,更莫要讓大乾其他姑娘遠行胡狄。”

林慎沒有想到這小女兒能說出此一番話來。

他微微皺着眉問:“那倘若勢必到了需要和親的時候呢?”

林悠心裏猛地一沉,她忽然想起前世的後來,父皇病重,燕遠在北疆孤立無援,及至後來整個大乾都亂作一團,連大皇兄都險些遇刺,難道早在這個時候,父皇就已有了預感嗎?

更或者,難道大乾朝堂已積重難返到這等地步,以至于父皇明明清楚淳于鷹的野心,卻還要考慮和親一事嗎?

林悠沉了沉心,她是重生一世的人,倘若有誰能去和親,能有希望阻止胡狄兇猛的擴張,只怕非她莫屬了。

“若勢必要有人做這祭旗之魂,樂陽願意。”

那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林慎心頭像是被猛地擊中似的。他一直當作面團子一樣的小女兒,竟然不知什麽時候變得堅韌勇敢。

“那燕家那個小子呢?朕記得你笄禮剛過就專程到養心殿和朕說你喜歡燕遠,你若走了,難道不喜歡他了嗎?”

林悠想起了前世在京城那高高的城牆上看見的旌旗倒戈、戰士浴血,她心念微動,好像有某些情感,在這一刻反而更加堅定。

她沒有懼怕那位多疑帝王這直白的提問,反而是罕見地直白地回答了。

“正因喜歡,兒臣才要以自己的方式,盡自己所能,護他安寧。”

那話不可謂不大膽,甚至從一個公主口中說出來,以足令燕遠那個當臣子的被帝王厭棄懲罰。

但是在此情此景之下,它卻比任何故作聰明的周旋都要真摯,也更動人。

那是林慎有很多很多年都不曾見過的情感了,不添任何算計,不過出于少女最純粹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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