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北山行宮燕遠,你要平安

第48章北山行宮燕遠,你要平安。

天氣晴朗, 夏日的炎熱已在整個京城彌漫開來。

聖上擺架北山行宮,可把整個宮城和北山行宮那邊的大小官員忙得焦頭爛額。

因事出突然,準備的時間也不過三天, 饒是各部官員忙得覺都沒睡幾個時辰,出宮的時間還是一再延遲,整整晚了一個時辰。

等林悠随着宮裏的隊伍到了北山行宮時, 已是日上中天,都到用膳的時辰了。

此番出宮, 随行者雖也甚衆, 但并不像往年秋獵時那樣, 有宮中各位嫔妃。因是為招待胡狄使臣, 故而跟随前來的官員更多些。

後宮除卻林悠, 也只有林思作為公主亦跟着來了。

林悠多少能猜到父皇的意思。她來這裏自然因為淳于鷹和燕遠的争執因她而起,而她既來了, 林思身為另一個公主就也不得不來。

只是林思到底還沒能讓父皇消氣,所以她雖來了, 卻也是在單獨的卧房之中,由內務府派了宮人看守, 除卻觀看比武, 其他時候不得出門。

林悠并不算太關心這個姐姐,前世林思再過不了多久便要由羅貴妃出面為她議親了。此次随行來北山行宮, 不過是父皇的權宜之計,林思當初在養心殿鬧了那麽一回, 再想有機會害到她頭上,只怕是難上加難。

是以林悠也沒有特意去看望那位尚被看管的姐姐。她用過了行宮的膳房準備的午膳,便已打點妥帖,只為觀看比武做準備了。

只是确如青溪所說, 這北山行宮的條件實在算不得好。還好她們自己帶了糕點,不然這幾日少不得還要餓着肚子了。

暑熱難耐,禮部為了聖上舒服,特将比試定在了臨近日落,不那麽燥熱的時候。

還有一段時間才到,林悠小憩了一會,便起身在她所居住的卧房附近閑步。

好在北山行宮依山而建又樹木蔥茏,走在樹蔭下倒也不覺得太熱。林悠本是想去瞧瞧燕遠在做什麽,只是又恐自己影響了他,便幹脆也沒過去,漫無目的地在行宮內閑逛。

這本是為秋獵所建的行宮與前世并沒有太大不同,只是實在沒有什麽太好的景致看,林悠走了一會,不免覺得無聊,正在她想着要不回去等的時候,小路另一頭竟是走來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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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是個小園子,并不像卧房那樣分隔得清楚,有臣子會過來其實也并不奇怪。

但林悠終究是公主,雖在北山行宮內,也不好與外臣見面太久,于是便轉頭準備離開。

她自己也沒想到,她想走,倒是那來人很是膽大。

“樂陽公主殿下!”

對方既認出了她,卻又并不避諱,只怕是有事要說。

林悠停下腳步,就站在原地轉回身看着那邊。

“羅大人?”

定國公府的羅清泊,想想上次見面他們還并不認識,果然這胡狄來過後,不只她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對方也知曉了她的。

羅清泊沒有再往前,就同林悠隔着約莫五步的距離說話。

“殿下,還好嗎?”

這問題從羅清泊口中問出來甚是奇怪,林悠不解,反問道:“羅大人想說什麽?”

羅清泊似乎有些緊張,他深吸了一口氣,好似是鼓起勇氣來才終于得已說出口。

“殿下放心,微臣定在和談一事上竭盡所能,不會讓和親一事影響到殿下。”

林悠實沒有想到她有朝一日能從羅清泊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據她所知,朝中分戰和兩派,議和一派乃是以定國公為首,這羅清泊身為定國公的孫子,難道不和自己的祖父站在一邊嗎?

若是議和,那和親無疑是在衆人眼中上了一道保險的鎖,沒道理這羅清泊一面要議和,一面又說不會讓和親影響到她啊。

林悠問道:“羅大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羅清泊微微滞了一下,連忙道:“微臣清楚。但在微臣心中,議和就該是以議而和,若兩方意見相左,應當共同讨論以求雙贏,此乃兩邊使臣的博弈,而不該與所謂和親混為一談,更不應為了使臣偷懶,就犧牲公主的幸福。”

林悠沒想到這羅清泊倒是與他祖父和父親不同,只是他這一番言論雖然聽起來甚有些道理,可實則太過理想化了些。

胡狄人難道不懂和談和談就是要談嗎?他們當然清楚,只不過就算清楚,也不影響他們求娶大乾的公主,甚至在使臣隊伍到達京城之前就放出消息給大乾施壓。

和親,一面穩定了兩方的人心,一面則又為将來埋下伏筆。

倘若相安無事,那有大乾的公主嫁到胡狄,胡狄自然可以用毛皮、戰馬換到大乾的絲綢、茶、鹽;而倘若兩方未能踐行承諾,一旦開打,陣前獻祭一個和親公主,比任何其他手段都更能鼓舞軍心,也更能摧毀對方的士氣。

從始至終,不會有人關心和親的公主是怎樣的命運,因為這被利益聯系起來的兩方,所做出的任何決定,不過是為了謀得更多好處罷了。

“羅大人話說得漂亮,可是否想過,胡狄人會不會讓羅大人如願呢?”

“公主不必擔憂,此事一日不平,微臣便一日與胡狄使臣溝通……”

“羅大人,”林悠是重活一世的人,她實在對生活在理想化世界裏的羅清泊沒有什麽耐心了,“胡狄人的目的已經很明确了,本宮身在後宮都能看出來,羅大人在禮部,想必不應陌生吧,這些自欺欺人的話,便不必再與本宮說下去了。”

“怎麽會是自欺欺人呢……”羅清泊萬萬沒想到竟然得到樂陽公主這樣的回複。

林悠不願與他多談,說完那一句,便扶着青溪的手轉身離開了。

羅清泊還想說下去,可人都走了,他再說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頹然地垂下頭去,想起那日頭一次忤逆祖父和父親的意思。難道是他錯了嗎?可他怎麽都沒辦法想象樂陽公主嫁到胡狄。

他從小讀聖賢書、習聖賢道,難道身為大乾的臣子,最後竟還是要靠女子和親這樣的路數來守護大乾的和平嗎?

走回去的路上,青溪還是心有餘悸:“這羅大人可真是吓死人,突然跑出來說這麽些話,也未免太膽大了些。”

林悠笑着看了她一眼:“無論他說什麽,都和我們沒有關系,我該說的話都說了,他要怎麽想也不關我的事了。”

“公主,這羅大人好生奇怪,他會不會……”青溪本想說,這羅大人會不會也喜歡公主,可終究覺得這話不妥,說了一半,沒能繼續說下去。

林悠腳步頓了一下,她前世與羅清泊倒是并沒有什麽交集,只知道此人雖是定國公的嫡長孫,但入朝為官也是有些本事的,他在京城幾年後曾有段日子調到了外任上,直到後來代州戰事吃緊,才又升遷回京城。

前世此人好像也是主張議和,但後來胡狄起兵,他似乎也為北疆戰場做過些貢獻。

因為前世實在沒什麽交集,再詳細的林悠也想不起來了,她也是從前世看這個羅清泊不像個壞人,才與他說了今日那些話。

只是現在看羅清泊,顯然是太過理想化了些,她說的那些對方也未必會聽。

不過那也與她沒有太大關系了,她還是更擔心燕遠,再有不到一個時辰比試就要開始,也不知胡狄人會不會耍什麽花招。

北山行宮的校場雖不如天風營的場地大,但在能招待胡狄使臣的行宮院落裏,已經算是條件最好的了。

日光已然西斜,過了一天裏最熱的時候,再有山風吹過,這校場上也沒有那般炎熱得厲害了。

校場正北朝南設置了觀看的看臺,一路向東西兩邊延展開去,搭了屋棚,垂了簾幔,雖說不如宮裏奢華,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能打點出來也已算不錯了。

浩浩蕩蕩的一隊宮人入場,分列開兩邊,儀仗之後,才是乾嘉帝坐着華蓋轎辇行至看臺。

帝王先登上看臺,其後胡狄使臣、大乾臣子,又有兩位公主分別到既定的位置上。

随着東邊鑼鼓臺上一聲驚天鑼響,鼓聲綿綿密密,仿佛由遠及近一般鋪展開來。

衆人往校場上看去,但見三名胡狄勇士騎着強健的戰馬繞場跑動起來。

馬蹄踏過,煙塵四起,在西斜的日光裏,顯得越發多了種蒼涼。胡狄的戰馬也不愧是稱譽內外的良馬,但見這跑動,便已比尋常馬匹快出不少。

淳于鷹自豪地同乾嘉帝道:“此戰馬便是在我們胡狄都是上品,今日為表誠意,特向諸位展示。又因前幾日一時興起與燕少将軍定下約定,故而今日假若燕少将軍能贏,那這三匹戰馬便作為禮物,先送給皇帝陛下。”

林慎臉上是看不透的微笑:“淳于王子好大手筆。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這話聽不出是褒是貶,淳于鷹暗道這大乾皇帝果然還是老樣子難應付,便不再接着這話說,而是道:“不知燕少将軍準備好了沒有?”

他話音剛落,就聽得那校場上傳來一個高昂的聲音。

“淳于鷹!還坐在那難不成是想用幾匹馬蒙混過關嗎?”

衆人一震,都朝校場上看去,但見那三匹胡狄的戰馬都退下去了,空曠的校場之上,身披銀甲,手執銀槍,正策馬立在當中,朝看臺看過來。

那少将軍單只騎在馬上停在那,便已好像有了千鈞之勢,手中一杆銀槍,更是在夕陽的輝光裏,被鍍上駭人的金色。

林悠站起了身,在看臺之上,遠遠地望着她,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站在城樓之上,目送他領兵出征。

燕遠,你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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