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破曉出前輩,可是認識鎮北軍中之人?……
第65章破曉出前輩,可是認識鎮北軍中之人?……
天色将暮, 養心殿內卻站了許多面色各異的大臣。
氣氛似乎壓抑到了極點,就像是夏日裏醞釀了一場暴雨的烏黑雲層,讓人喘不過氣來。
今日下了早朝, 從宮裏傳出消息來,說是樂陽公主殿下失蹤了。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就消失了呢?可偏就是這麽奇怪, 聖上派出了金鱗衛找,可整個宮中, 哪裏都沒有小公主的身影。
如今連京城各處都是名為巡邏實為找人的隊伍, 可天都快黑了, 卻沒傳回小公主的一點消息來。
更可怕的是, 不只這件事, 也是在今日,正在午後, 從錦州來的奏報終于傳回了京城,可那奏報的內容, 卻是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才還議論得火熱的錦州防汛一事,還沒議出個結果來, 錦州知州上奏, 長堤一處因降了兩場大雨決口,急需朝廷赈災支援。
一面是公主失蹤, 毫無頭緒;一面又是錦州受災,亟待處理。
可想而知, 目今乾嘉帝的心情自然不會多好,而那些大臣被叫來議事,人人都是小心翼翼頂着腦袋,生怕帝王将這郁氣發洩在自己身上。
“諸位愛卿就沒什麽想說的嗎?”乾嘉帝啪地将錦州送來的奏報扔在桌子上。
幾位大臣吓得一哆嗦。
定國公羅向全心裏揣着事不敢貿然開口, 忠勇侯顧摧算半個武将出身,自然也不在這種事上出頭,氣氛有些尴尬,工部尚書頂着壓力,只好自己站了出來。
“啓禀聖上,微臣以為赈濟災民、修補堤壩乃是要務。水患無情,錦州百姓正是缺衣少糧之時,當加急籌措用物,盡快運送。”
乾嘉帝冷笑:“朕自然知道赈濟災民最為重要,可誰去呢?你去嗎?”
工部尚書吓得腦袋一縮,低着頭不敢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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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錦州前幾日還是在商議防汛一事,說是今歲大雨沒有往年多,堤壩當沒有問題,可這才過了多久,立時就出現了決口,顯然這裏頭的事并非那麽簡單,這時候誰去誰就是給自己惹一身麻煩。
百姓自然要救,可若是要冒着搭上自己前程甚至性命的風險,那些老大人,便都猶豫起來。
養心殿內又安靜下來,唯有乾嘉帝銳利的目光從那些老臣身上掃過,将他們看得脊背發涼。
正在這時,外頭傳來王德興的聲音:“啓禀聖上,禮部主事羅大人求見。”
羅清泊!定國公羅向全眉心一跳,這時候他一個禮部的主事來養心殿做什麽?
羅向全心裏着急,生怕此事将自己嫡孫牽扯進去,可他悄悄擡頭見到聖上的表情,那阻攔的話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宣。”乾嘉帝開口。
羅清泊身着官服,卻好像幾日之內就瘦了一大圈似的。
林慎也不避諱那些老大人,看着這年輕的臣子問道:“羅愛卿前來所為何事?”
羅清泊深吸了一口氣,朝着乾嘉帝的方向行了大禮。
“臣羅清泊自請籌備糧草,前往錦州赈災,懇請聖上應允!”
他的話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猶豫,卻像是陰雲裏乍響的驚雷,整個殿中所有人都驚訝地看了過去,羅向全更是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林慎盯着羅清泊看了一會,目光中露出一絲難得的興味。
“羅愛卿免禮。”
羅清泊起身,可卻仍舊拱手:“微臣懇請聖上恩準!”
林慎看了羅向全一眼,又看向羅清泊,瞧見那年輕的羅大人不曾有分毫偏移的動作,心內竟突然被觸動了。
“朕準了,着禮部主事羅清泊即刻改任南淮道巡察使,總領錦州赈災督察諸事。”
此言既出,了解此事前後的哪個不是倒吸一口涼氣。
那錦州明擺着有個坑呢,這定國公也舍得讓自己的孫子跳嗎?
可羅清泊卻根本沒有看自己祖父一眼,他朝着乾嘉帝又行一禮,朗聲道:“微臣叩謝聖恩!”
石壁上的火光映照着被吊起來的巨大牢籠,牢籠的一側,沙土從漏鬥一樣的空隙流瀉下來,順着石柱掉落形成的空洞,流進下方一個巨大的方形凹槽之中。
那個漏鬥一樣的空隙,便是燕遠和林悠方才站立的地方倒塌形成的,那雕着胡狄花紋的石柱仍舊立在當中,在沙土的洗禮之下,顯得越發神秘。
司空珩小心翼翼地朝那牢籠走去。
裏面關着一個衣裳破爛,蓬頭垢面的人,不知是不是因為聽到了他們的聲音,此刻正狂躁地甩動着綁着他的鐵鏈。
“我等誤入此地,驚擾前輩,不知前輩是被何人關在此處?”司空珩試探着問道。
可那鐵籠裏的人,不過停了一瞬,便像沒有聽到似的,繼續瘋狂地甩動着胳膊上的鐵鏈。
燕遠已被商沐風和林悠扶着站起來,幾人都走過來,方瞧見那鐵籠子裏的人雙目無神,像是瘋了。
“你不是知道這裏是五行谷嗎?難道不知道這裏關了個人?”商沐風問道。
司空珩面色微變:“我也只是知道這裏有以五行布置的機關,可從未聽說過還有地牢,且還關着活人。”
“他是胡狄人嗎?”林悠有些疑惑地問道。這裏許多陳設都用胡狄的花紋裝飾,若是關了一個胡狄人,倒好像也有可能。
可下一瞬燕遠便否定了他的猜測:“是大乾人。”
“為什麽?”商沐風看過去。
燕遠捂住自己胳膊上的傷口,借着林悠和商沐風的力站穩:“他身上的衣服雖已破爛,可那是鎮北軍特有的軟甲,我不會認錯的。”
他的面色已變得一片冰寒,不管籠子裏關着的那個人是不是鎮北軍的舊部,他都一定與鎮北軍中之人有關聯,那他祖父和父親……
“燕遠……”林悠擔憂地看向他。
燕遠搖搖頭,借力向前走去:“我挺得住,都到了這裏,不至于出現鎮北軍的舊物就能讓我認輸。”
誰知道這是不是幕後之人為了殺他用的障眼法呢?他不會讓那些人得逞。
林悠、商沐風和司空珩自然都跟着他的腳步一道朝那個籠子走過去。
走出幾步,商沐風才看向淳于婉:“跟上來,不要離我太遠。”
可他沒想到,淳于婉竟好像愣住了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淳于婉?”商沐風喊了一聲。
在原地的淳于婉這才如夢方醒一般趕緊跟了上來,可她表情卻仍舊不是很對,像是有重重心事。
“胡狄人?”燕遠低聲問他。
商沐風輕點了一下頭:“暫時可信。”
燕遠沒再問什麽,只是看向籠中關着的那個人。
走近了一些,他們才發現,那被鐵鏈鎖起來的人,不只是雙目無神,而是也許因為在黑暗裏太久,大概已經看不見了。
他狂躁地甩動着鐵鏈,發出讓人心驚的聲響,随着燕遠幾人靠近,動作越來越大。
司空珩深深皺眉:“被關在這裏太久,這個人興許已經瘋了。”
而燕遠卻并不相信:“前輩,可是認識鎮北軍中之人?前輩!”
那人在聽到鎮北軍時停了一下,可卻并沒有給他們任何回應,只那一下便又陷入癫狂的狀态。
随着他的動作,破爛的軟甲無力地擺動着,讓人能隐約瞧見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疤。
可無論幾人怎麽問,他就是一點回答都沒有,只是拼命地搖晃,似乎想要掙脫牢籠逃出來。
直到燕遠忽然站定,含着淚大喊:“鎮北軍衆将聽令!”
讓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那籠子裏的人忽然停住了,他安靜下來,好像是在思考什麽東西,在片刻之後,在林悠幾人驚訝的目光裏,他忽然就像是戰場上的将士一樣,猛地單膝跪了下來。
只是因為鐵鏈拴着他的四肢,随着他跪下的動作,他的胳膊被一下拽了起來,而那手腕上的血痕,此刻依稀可辨。
“他,他是……”林悠感覺自己說不出話來,這被關起來的人,難道果真是鎮北軍的将士?可鎮北軍遠在代州,幾年裏從未回京,他又怎麽會被關在京郊呢?
當啷!
随着那人重重蹲下的動作,有什麽東西在此刻從他身上掉了出來。
“那好像,是一塊石頭?”司空珩一眼就看見了,那塊石頭上沾了血跡,瞧不出本來的模樣,但大概的形狀卻是一彎半月,綁着石頭的線繩大約是因為年頭長了,不堪重負地斷開了。
就在司空珩試圖上前,将那石頭從牢籠裏探出來時,在他們身側的淳于婉,忽然間失去了憑借一般,咚地跪在了地上。
“淳于姑娘!”林悠吃驚地看向她。
商沐風若非還扶着燕遠,甚至險些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扶她。
而淳于婉卻已是滿面淚痕,她膝行兩步,到那鐵牢籠之前,哽咽着聲音道:“爹,是你嗎?是你嗎?”
她趴在那鐵籠子之上,渾然不管髒污,便想要伸手去抓住裏面的人。
可那被鐵鏈鎖住的男人,卻是沒有一點反應,就像沒聽見她的話一般,維持着垂首聽命的姿勢。
“淳于姑娘,你,你爹是……”商沐風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竟有了微毫顫抖。
只見淳于婉将一只手伸進那鐵牢籠之中,她張開手掌,手心之中,正是一枚光滑的半月形玉石,與方才掉落在地上的半塊,剛好左右相合。
“爹!你不記得我娘了嗎?她叫淳于合月,她從沒忘了你,她每天都在等着你回去呀。”淳于婉早已淚流滿面,她趴在那鐵牢籠之上,拼命地想将手中的玉石拿給牢籠裏的那個人看。
而那被鐵鏈鎖起來的人,在聽到“淳于合月”這個名字時,終于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擡起頭來。
他的眼神空洞無光,卻是若有所感地朝向淳于婉的方向。
“他記得,他記得!”司空珩朝着淳于婉道,“你告訴他,他記得的!”
淳于婉泣不成聲,拼命地将那玉石往裏送:“我娘,我娘叫淳于合月呀,她在代州等着你,等了你四年了,你怎麽不回去看看她呢?”
被鐵鏈鎖起來的人,朝着淳于婉的方向膝行兩步,而後忽然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麽,只見他忽然間又發瘋了似地在籠子裏拼命掙紮。
淳于婉因為他的動作,被一下子從鐵籠邊閃開,可她不認命地重新爬起來過去,這一次,還不等她将自己的玉石遞到籠子裏,那籠子裏的人就突然不要命似地貼了上來。
“他有東西要給你看,在他胸前!”司空珩看着那人的動作,連忙開口。
淳于婉愣了一下:“爹,你想告訴我什麽,我是婉兒,是婉兒呀!”
“你試試能不能從懷裏找到他要給你看的東西!”司空珩趕忙提醒。
淳于婉扭頭看了一眼,瞧見商沐風肯定的目光,這才含淚探手過去:“爹,你到底想說什麽,告訴婉兒呀……”
可她探手過去,沒有從籠子裏的人身上拿到東西,卻是因為那人的動作,猛力之下,竟将那原本就已陳舊殘破的軟甲徹底地撕裂開來。
而下一瞬,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籠子裏的男人停止了掙紮,仰首跪在了地上,他的胸前,黝黑而傷痕累累的皮膚上,是四個猙獰可怖的大字——代州有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