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是交易
天空中刺眼的藍太陽晃得雪蘭眯了眼。他看着遠處在砂礫和熱氣中若隐若現的監獄,心情複雜地嘆了一口氣。一個半月後的今天,他再次來到了LP-9監獄星。這次并非是為了什麽奇怪的賭約,而是為了來見一名囚犯。
那名囚犯是個定時炸彈一般的s級異能者,犯了叛國罪,将在監獄中服刑到咽氣的那一天,也許會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許會憎恨自己的父親,重獲自由後可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動手複仇——無論從哪一個層面想都是個極其不合适的對象。
可他大概是瘋了,不顧麻煩和後患,怎麽也想要得到對方。
是的。首都圈內什麽美人找不到,可他卻心血來潮,看上了那位跟他有複雜淵源的囚犯,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
不過走了幾分鐘的路,這裏過度的紫外線便将他的面皮曬得發燙。他擡手遮了下臉,再次沉重地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就連他自己也不理解自己的喜好和偏執。
再次跟随着典獄長踏入監獄深處,他來到了一間封閉的探詢室的門外。門前站着兩名警衛,雪蘭停住腳步,看向典獄長,“他已經在裏面了?”
“是的,雪蘭先生,他半小時前就來這等您了。”
“謝謝。”雪蘭點了下頭,示意開門。
一名警衛将鋼門打開,退到了一邊。雪蘭往窄閉的屋內看了眼,沒有急着入內,向典獄長道:“萊恩獄長,我希望這是一場私人對話,可以煩請屋內的兩位警衛先生移步門外嗎?”
典獄長誠懇道:“雪蘭先生,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不建議您這麽做。”
“我的保镖會保護我,請您放心。”
見雪蘭堅持,典獄長不再多言,令屋內的警衛離開了房間。雪蘭道了謝,帶着他的律師和保镖進入了房間,将厚重的鋼門合攏了。
探詢室內的情況一目了然,一張樸素長桌橫在正中,雪蘭日思夜想的囚犯正坐在長桌對面。
對方模樣一如一個半月之前,身着布料厚重的白色束縛衣,被體積龐大的靈能吸收器禁锢的手腕垂下搭在腿上,整個人沉默而平靜,沒有一點常人會有的小動作,只是坐在椅子上,平緩地呼吸。
雪蘭目光停在對方身上,繞過長桌,在對面坐下了。有人說話、進門、又坐下,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甚至眼睫也沒擡起,微微垂落看着不知名處,對周遭的一切漠不關心。
雪蘭沒有被無視的不滿,也沒有立刻出聲表明來意。他手肘撐在桌面上,雙手交錯,饒有興致地觀察對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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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從隽秀的眉眼,逡巡至窄挺的鼻梁,再到淡色的唇瓣——雪蘭像看貨物一樣評估對方,看得仔細且專注。
半分鐘後,他含笑開了口,“你好,晏南。我是雪蘭,來自首都星。我身後這位是首都圈首屈一指的律師先生,龐律師。我們準備了一個月,跳躍了五個星系,花費三日功夫,來到這個荒涼的監獄星,是為了跟你談一筆交易——”
雪蘭說到這裏停住了,之後像慢動作一般,他看見對方細密的眼睫一點點向上掀起,露出了奪人心魄的鐵灰色眼瞳。雪蘭呼吸一窒,還來不及驚嘆那雙眼的美麗,對方的目光便凝在了他臉上,望進了他眼中。
那瞬間,一陣酥麻順着脊柱由上而下直逼尾椎,雪蘭驚訝地意識到自己竟有了反應。
他默了默,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向後靠在了椅背上,迎着對方的視線,面色如常地抛出了後半句,“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裏,只要你答應一個條件。”
同那雙眼對視了兩秒,血液便隐然變燙,在身體裏亂竄,令雪蘭生出了一種身上着火的錯覺。
這個囚犯對他有着超乎想象的吸引力——雪蘭察覺了這件事,卻并不讨厭這樣。他話語停下後,晏南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看着他,等他的後文。
雪蘭輕笑了下,站起身,以手肘撐在桌上,向前趴去,靠近了晏南。他踮起腳,腰部下沉,臀部便自然翹高。他穿着一身裁剪優越的西裝,完美貼合他的身型,沒有留出太多大動作的富餘,頓時飽滿的臀形便被繃緊的西褲暴露無遺。
身後的保镖不動聲色瞥了眼,喉結微動,默默移開了視線。雪蘭毫不在意自己此刻的模樣是否不雅,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眼前神色平淡的囚犯身上。
輕吹了口氣,看着對方閉了眼,他擡起手,以指節勾起了對方下巴尖。“晏南,”他壓低聲音,以暧昧的氣音道,“我可以帶你走,但你得做我男朋友。”
聽見了交易內容,晏南的反應出人意料的淡定。眼睫掀開,他重新睜眼看向雪蘭,沒有躲閃下颌摩挲的手指,平靜地吐了兩個字,“期限。”
雪蘭輕笑了一聲,放開手退回去坐正了,看着對面的人回道:“到我厭煩你那天為止。”雖然對方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但他還是體貼地補充了一句,“我換對象換得很勤,目前最長的沒超過三個月,供你參考。”
雪蘭彎着唇看着對方,等候對方的回答。他想象中晏南也許會問一些具體的問題,需要做什麽,不需要做什麽,為什麽是他,但晏南什麽也沒問,也沒讓他久等,只過了幾秒便應了聲“好”。
得到回應後,雪蘭有些微地回不過神——答應得這麽快,他就不怕自己出了狼窩又入虎口?
微微蹙眉凝視對方片刻,雪蘭訓誡道:“如果毀約逃跑,我會殺了你。我知道你是s級的靈能者,但靈能只是精神能量,你的身體還是普通人,擋不了子彈,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不要做不該做的事。”
晏南的語氣仍是平淡,但內容卻很是順從,“我清楚自己的身份。”
“該怎麽稱呼你,”他看向雪蘭,緩緩道,“雪蘭先生,還是雪蘭?”
聽着對方輕輕念他名字,雪蘭心頭發癢,清了下嗓子回話道,“叫我雪蘭就好。”
晏南得到回答,看着他的眼睛,将字音托在舌尖,又念了一遍,“雪蘭。”
伴随了自己十八年的名字忽然就生出了幾分莫須有的情愫。感受到心跳逐漸加速,雪蘭緩緩出了口氣。定了定神後,他起身示意律師來跟晏南談,處理剩下的事情。
律師花費了兩小時跟晏南敲定了大半事務,之後看向雪蘭,交待道:“雪蘭先生,這裏結束了,之後還需跟萊恩獄長談替換罪犯的事。”
靠坐在桌邊的雪蘭“嗯”了聲,放過了指間被揉得泛了紅的耳垂,轉而挑高了晏南的下颌,問他道:“晏南,之前在翻閱你的資料時,我看見上面寫着——”
晏南順着力道擡頭看向他,臉上看不出一絲被騷擾的不快,等了會見他不繼續了,便語氣平和地問他,“什麽,你說。”
資料上寫着,晏南自首立功,指認晏少峰的叛國行徑屬實,因而免除死刑。詳細而清晰的指認,以難以辯駁的力度,一舉令晏少峰再無翻身可能。沒過幾周晏少峰便被處以死刑,為焦灼了一整年的叛國案畫上了句號。
案卷上寥寥數語的記錄卻令雪蘭分外心驚,晏南那時不過十三歲,竟然能夠冷靜至斯,在審查院沒日沒夜的審訊中謹言慎行,沒說過任何一句不利于自己的話,最後通過大義滅親指認自己父親而擺脫死刑——簡直難以置信。
成年人都難以做到的事,一個孩子卻做到了。
如果沒有指認自己父親的部分,能妥善應對審查院脫罪只會令雪蘭欽佩,但正是最後那部分令雪蘭心情有些複雜——這是唯一的辦法嗎?是為了自救嗎?算是背叛了自己的父親嗎?是律師和他父親勒令他如此嗎?
不知這在意從何而來,雪蘭卻想刨根究底地問一下晏南,究竟為什麽會指認自己父親。誰知話說了一半,對上對方鐵灰色的眼睛,看見他臉上平寧的神色,話語便莫名卡在了嗓子眼。
“……”心中那絲詭異的愧疚感又冒了頭,雪蘭放開了他的臉,“算了,沒事。”
律師整理好資料,跟雪蘭說明了情況,離開探詢室去找了典獄長。律師走後,保镖的存在忽然變得多餘起來。雪蘭瞥了眼木杆子一樣立在牆邊的保镖,命令道:“轉過去,面朝牆,我叫你之前不許轉過來。”
保镖很快照做。
雪蘭看向正看着他的晏南,手摸在了他的靈能吸收器上,傾身靠近了對方。“這東西真礙事。”雪蘭輕聲說了句。
晏南跟他靜靜對視片刻,從椅子上起身,擡起手臂,将站在他面前的人套進臂彎之間,之後輕松帶着他轉身,靠坐在了被固定在地面上的長桌邊緣,令他貼靠在了自己身上。
雪蘭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困在了對方懷中。手下是布料很硬的束縛衣,腰後的靈能吸收器很重,壓迫催逼着他的動作,令他更緊地向對方貼過去。即便他想稍微退開些距離,也因腰後過沉的重量而無法做到,所以他只能趴靠在對方胸口,勉強支撐自己,揚起頭看向對方。
晏南正垂首看着他,對上他的視線,便低聲開了口,“雪蘭,有一件事。”
說話間對方的呼吸撲打在臉上,有淺淡的薄荷香。雪蘭看着近在咫尺的光滑唇瓣,花了很大勁才控制住自己沒有主動吻上去,喉嚨仿佛黏在了一處,他喑啞緩慢地吐了兩個字,“什麽?”
對方頭垂得更低了,隔着薄薄一層空氣,若即若離地貼在他唇上,“我沒經驗,怕會弄疼你,給我點時間,行嗎。”
雪蘭仰高下颌,上唇輕蹭過了對方的唇瓣,電流一剎那間在大腦皮層炸開,将他的思緒擊碎了個徹底。
“多久?”他聽見自己順着對方的話傻傻地追問道。
“嗯……”對方拖長的鼻音在他體內引發了陣陣酥麻,他聽見對方說,“一個月,好嗎?”
“一個月”的期限令雪蘭恢複了些理智,他手肘抵在對方的束縛衣上,将兩人之間的距離盡量拉開了些,音調下沉地回應道:“太久了,等不了。”
他手落下抱住了晏南的腰,聲音重新放軟了,哄人似的綿綿道:“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勉強一下,在上面。雖然經驗不多,但我會溫柔的。”
晏南靜靜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後垂眸吻了下來。
對方并沒有多少技巧,只是不輕不重地吮吻他的唇瓣,雪蘭卻感覺自己融化成了一灘水。明明這親吻于他而言格外青澀,卻詭異地令他腰軟成了面條,站不住得只能倚靠着晏南,被對方兜在懷裏。他下意識扣緊了對方的束縛衣,像個新手一樣忘記了呼吸,缺氧得大腦發暈。
接吻的時間過得很慢又好像很快——每一秒的雙唇相接的觸感都清晰而漫長,可好像沒過多久對方便向後退開了些許。
他迷蒙地睜開眼,眼底已泛了淚,“……”
視線逐漸清明,端着上位者身份的雪蘭不願意開口說自己還想要,有些不虞地看着對方沒作聲。
晏南似乎看懂了他的目光,垂首又在他唇上淺啄了下。再次退開後,對方凝視着他,優美的唇形翕動,道出了整個銀河系中最甜蜜的話語——
“雪蘭,我不想把一切當成是交易。我想了解你,認真跟你戀愛,可以給我個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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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喽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