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好的
晏南的目光落在了相片上,上面是雪蘭和一個男人,互相摟着肩膀在笑。
“那是我和我的父親。”雪蘭道。他觀察着晏南的表情,對方臉上并沒有看出什麽的驚疑,只有平靜,像是對相片中的人全然陌生。
也許他那時已經入了獄,并沒見過自己的父親,雪蘭想着。他擡起手,輕輕握住了晏南垂落在身側的手,将對方冰涼的指尖包在了掌中,又輕又慢地将打好的腹稿說了出來——
“我父親是弗瑞,聯邦衆議會首席議員,是他舉報了你父親晏少峰。”
晏南目光停在弗瑞臉上,好幾秒後才擡起眼看雪蘭,沒有大發雷霆,但神色也絕對與欣然沒有任何關系。眉宇微微蹙着,他問雪蘭,“為什麽要告訴我?”
“因為你遲早會知道。與其讓別人告訴你,或你自己發現,不如由我來告訴你。現在你我才剛開始,抽身很容易。如果你希望變回一場交易,我會尊重你的決定。”
雪蘭回答得很是誠實,甚至顯得冷酷。他從小就不騙人,不是因為正直,而是因為沒必要。主動權從來都是在他手裏,說什麽都一樣,而實話簡單,不需要思考,僅此而已。
他說話時晏南便深凝着他。待他說完後,晏南掠奪着他的視線,緩緩問他道:“現在抽身,很容易嗎?”
雪蘭說的時候很有自信,因為他一貫灑脫。可被對方這麽一反問,對上那雙在昏暗艙室內顯得格外深刻的灰眸,肯定的答案忽然就變得不确定起來。
“我以為你喜歡我”——對方眼中明晃晃地映着這句話,但他卻說:“抱歉,我誤會了。我跟你有着不同的感受,對我來說已經有些遲了。”
“……”
這話一出,雪蘭突然便感到了壓力。對方似乎已經格外投入了,而他才坦然相告,剛開始正眼看對方——這麽一比較,先前輕松的自己便顯得好像沒有心似的。
帶着複雜的心情,雪蘭走近了晏南,軟軟抱住對方的腰,将下颌磕在了他身上。他仰着頭,哄人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确定你知道後會如何反應。強迫沒什麽意思,我不想把場面鬧得太難看,只是這樣而已。”
視野裏是晏南線條優美的下颌線,修長蒼白的頸項上有着隐約的青筋,正中是一枚微凸的喉結,吸引着視線……讓人很想上去舔一口。聽完他的話,那枚喉結微動,晏南垂下了頭看他。
發冷的指尖襲上下颌,對方捏起了他的下巴尖。迎上那雙深澈的灰眸,他感覺晏南看透了連自己都不明白的自己。
“雪蘭,我想聽的不是解釋。”晏南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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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這麽說而已,”像是着了魔,他聽見了自己開口說,“如果不是在意極了,我怎麽會冒着犯罪的風險來撈一名囚犯。你的感受沒錯,這裏面沒有誤會——”意料外的話,說出口時,卻伴随着心沉淪的聲音。
“......”回過神來,雪蘭有些懊惱,“我說太多了。”
雖然雪蘭隐隐不快,但晏南像是終于對他的回答滿意了。長睫落下,對方看着他的眼睛,垂首吻了上來。
這一吻比先前不遠不近的親吻濃烈許多。那一星半點的不快早已被抛去腦後,雪蘭回應得投入極了。他将舌尖探出,想要更親密地交換涎液。對方僅頓了下便迎合上來,吸吮着他的唇舌,飛快地将從他那裏學到的技巧融會貫通,再反回來用在他身上。
呼吸間熱度灼人,雪蘭再次感受到了僅有跟晏南接吻才會出現的眩暈感。
打斷這場親吻的是艙室的按鈴聲。視訊自動打開,羅賓正推着餐車,在門外詢問他,“雪蘭先生,午餐準備好了。我該為您留在門口,還是為您推進去布置好?”
雪蘭幾乎站不住,全靠晏南撐着。他無力地捉着晏南胸口的束縛衣,聽見動靜時推開了對方,主動結束了這個吻。他低喘着,吩咐晏南道:“衣櫃裏有給你準備的衣服,去換了。”
話說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用了習慣性的命令口吻,也許......不是那麽合适。
思緒分了下岔,晏南就已經放開他走了。以後記得注意,雪蘭告誡了自己一聲,走去按開了艙室門,沖羅賓笑道:“謝謝,剩下的我自己來吧,吃完我再叫你。”
羅賓走後,雪蘭将餐車推進房間,看見晏南換下了束縛衣,穿上了他準備的定制西裝。雪蘭彎起唇角,走過去為對方扣上了皮質袖箍,戴上了昂貴的寶石領帶夾,之後阻止了對方去拿外套的動作,“不穿外套了,先吃飯。”
晏南便放下了西裝外套,走去門前将雪蘭推進房間的餐車進一步推去了桌邊。他将餐車上的盤碟一件件轉移至空蕩的書桌上,擺好餐具,最後拿起醒酒器中的紅酒倒在了高腳杯中。
晏南做這些的時候,雪蘭便靠着桌邊看他忙活,沒有一點幫忙的意思。
布置好餐點後,晏南在書桌前僅有一張的椅子上坐下了,之後自然地拉住了雪蘭的手腕,将他帶着坐在了自己腿上。
雪蘭很享受被晏南主動抱去腿上的過程,唇角始終若有似無地上揚着。坐好後,晏南将他摟在懷中,切下一塊炙烤得微焦的三文魚,叉好喂到了他唇邊。
雪蘭矜持地接受了對方的服務。細嚼慢咽地吃下後,他軟聲跟晏南說:“我已經跟你坦白過了,等到了首都圈你如果聽見了什麽,不許再跟我生氣。”
晏南垂着眼睫“嗯”了聲,叉起一塊蘆筍,再次喂給他。吃下這塊蘆筍後,雪蘭推了下他再次遞來的魚肉,“你也吃,別光喂給我。”
之後晏南便喂他一口,自己吃一口。盤中餐食消去大半後,雪蘭喝了口紅酒,放下酒杯便追着晏南的唇吻了上去。
手裏的刀叉掉在桌面上,晏南将雪蘭抱好了,垂首回應得仔細。
快要擦槍走火時,雪蘭将他推開了。平複呼吸後,雪蘭從他腿上起身,将律師給他準備的檔案袋拿了過來。他将裏面的信息板掏出,點開光屏遞給晏南,“你的新身份。姓名讀音一樣,拼法不同。你在星艦上出生,後來一直跟着艦隊,在太空中長大,如今來首都圈是為了半個月後入學聯邦第一軍校。基本就是這樣,你要記住了,不要做出不符合身份的行為。”
晏南接過光屏,看着上面的內容,長久不發一言。
光屏上是晏南的形象和基本信息,Yan Nan被拼作了Yaan Nan。履歷上寫了一些他聽聞或沒聽聞過的星際戰役。最後一道條目寫着:3050年入學聯邦第一軍校,星際指揮系。
光屏上的信息一共就兩頁,雪蘭見他始終不出聲,不确定地詢問道:“怎麽了,你不想去聯邦第一軍校?”
晏南喉結動了下,一開口聲音竟有些啞。
“不是。”他說。
擡首看向雪蘭,他有些低地說:“我以為你會把我留在身邊……”
雖然他話沒有說完,但雪蘭已經聽出了他的意思——晏南以為自己會将他鎖在家裏,當金絲雀養着。
雪蘭彎起唇角,放下檔案袋,抱着手臂靠向桌邊,“我沒有首都圈那些人的惡趣味,也不懂他們為什麽喜歡養廢物。”他探手勾起晏南的颌骨,望進對方漂亮的灰眸,“如果你只甘心當一個一無所有只能依附于我的蛆蟲,我對你的興趣不會超過一個月。”
迎着晏南越發深邃的目光,雪蘭笑出了一排白牙,“晏南,我值得最好的。之前的付出都是我自願的,但要我認真,你得配得上我才行。”
晏南微仰着頭,像是剛認識雪蘭一般深切地凝視着他,素來寡淡的神色露出了缺縫,掩藏在皮肉下的本真悄然暴露——他唇線抿得平直,看着有幾分冷肅,灰眸深處仿佛燃着星火。
他起身向前一步,腰身擠入雪蘭腿間,扶住了對方的腰。雙唇相接時,雪蘭聽見唇前低啞而深沉的宣言——
“你會認真的。因為我就是最好的,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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