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宮空間站
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雪蘭以為晏南要吻他,因為對方眸色很深,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動了情。可晏南什麽也沒做,只是靜靜看着他,之後點了下頭。
“好。”他說。
宇宙中并無早晚,是其中的生命體為時間賦予了具體的意義。首都星時間淩晨兩點,雪蘭正貼靠在晏南懷中沉睡,艙室內的通訊器忽然傳來艦長安德森的聲音,“雪蘭先生!我有緊急情況要向您彙報。”
在太空中航行,急情就是常态本身。雪蘭早已習慣于這種突發狀況,聽見通訊接入,很快便睜開了眼。他幾乎沒有花費時間來自我清醒,睜眼後便推開摟着他的晏南起身,去桌邊按下了通訊按鈕,“安德森艦長,給我兩分鐘。”
“我在艦橋等您。安德森完畢。”
雪蘭轉過身看向已從床上坐起身的晏南。入睡時,因他的要求,晏南并未穿睡衣,此時坐起,薄被滑下,對方的胸膛和腰腹便暴露無遺。雪蘭目光輕飄地從他線條優美的腹肌上滑過,眼中染上了一點笑意,“衣櫃裏有戰鬥服,會穿嗎?”
換好衣服,兩人來至艦橋。安德森已在那裏等候,見到雪蘭出現便道:“雪蘭先生,前方的月宮空間站在幾百年前就已經廢棄了,按理說裏面應該空無一人,但是我們剛才接收到了求救信號。”他示意駕駛員調出了求救信號的錄音。
雪蘭點了下頭,“聽一下吧。”
駕駛員在橙黃色的光屏操作盤上按下播放鍵後,浮空屏上出現了波動的信號畫面。一陣不明的雜音後,信號中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有人嗎?……有人能聽到嗎?……請救救我……”
雪蘭眉心微蹙,看向安德森,“跟對方嘗試通訊了嗎?”
“我們接入了該頻率,問了情況,但沒有得到回應。”安德森沉吟片刻,闡述了自己的推論,“我們對空間站進行了掃描,并未發現生命跡象,也許是個來自數年前的、循環播放的幽靈信號,而求救人早已故去。”
安德森自年輕時便在聯邦軍隊服役,直至八年前以中校軍銜退役,加入了獨角獸號,成為了本艦的艦長。平日裏,當雪蘭不需要用星艦時,安德森便會帶領艦員接一些公開招标的運輸或私人護衛任務,對于各種急情有着豐富的應對經驗。
雪蘭沒有試圖做出決斷,而是虛心求教道:“安德森艦長,您認為我們應該怎麽做?”
安德森用一雙灰藍色的深邃眼睛直視雪蘭,“即便可能是幽靈信號,但我認為我們還是該去探查一番。我們有着充足的軍備力量進行這種程度的探查,發生意外的可能性不大。重要的是,掃描結果時常會出現偏差,萬一有幸存者,而我們沒能救下,那将會是一樁慘劇。”
安德森會說出這樣的話雪蘭并不感到意外,雪蘭最初會選擇他擔任獨角獸號的艦長也是因為對方的正直。既然早就做出了選擇,那就該尊重其後果。雖然雪蘭并不認為有必要進行探查,但他還是點了頭,看向晏南,“你跟着去,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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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蘭的話落下,安德森的目光也跟着掃向了晏南。他眉心微微蹙起,似乎不認同雪蘭這樣草率的提議。
雪蘭注意到了安德森的神色,笑了下道:“抱歉,安德森艦長,我該向您介紹。這位是我們從LP-9監獄星接來的貴客,晏南。他并非一名普通的囚犯,而是一位強大的靈能者。我相信他會在搜救過程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安德森并不買靈能者這個頭銜的賬,委婉拒絕道:“雪蘭先生,我尊重您的想法,但我相信我們的戰鬥員能夠應付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沒必要讓晏南先生以身犯險。”
雪蘭并沒有被冒犯的不快,而是認真道:“安德森艦長,我理解您的擔憂,晏南雖然還未接受過軍事培訓,但他的戰鬥素養絕對超乎您的想象。他将在半個月後入學第一軍校,星際指揮系。我想讓他在參與軍校任務之前盡量積累一定經驗,為未來獲得更高的指揮官積分做準備,因此我希望您能夠指導他。請您将他當作您的學生或兵士,按需求分配他,不需要顧慮其他。”
“……”安德森看着不像接納,眉心仍微微擰着,但見雪蘭堅持,他便沒有再執着,對晏南道,“好吧,既然如此,晏南先生,請跟我去機庫做準備。”
晏南點了下頭,之後沉默地跟随安德森走向了艙道深處的電梯井。
獨角獸號停靠在了月宮空間站的對接艙外,但并未進行對接。空間站的對接艙已經損壞,內艙門半開半阖,連通了太空,透過一人寬的縫隙可以窺見其深黑不明的內部空間。
雪蘭很快便在艦橋的信號返屏上看見了安德森的行動。他領着一名戰鬥員和晏南,通過狹縫進入了空間站內部。
“已進入對接過渡艙,目前并未檢測到生命跡象。”
安德森繼續帶隊朝內走,他用手電打了軍隊常用信號,示意戰鬥員檢查前方黑暗處的廢墟角落。戰鬥員快速檢查後打出了一切正常的手勢。
“即将進入服務艙。信號無反饋,內部環境不明。将嘗試手動進行釋壓。”
花了些功夫釋壓後,安德森打開艙門進入服務艙。之後以太空膠修補了強行釋壓造成的孔洞,對服務艙進行了平壓。戰鬥員找到了電源開關,很快服務艙內恢複了光亮和重力。
光明出現的瞬間,雪蘭聽見安德森凝重道:“……不對,這是——”
他話音頓住,攝像頭轉向了空間站中立于一旁的一個研究箱,清晰地拍到了研究箱上的logo,是一個白黃黑三色的三角形。
下一刻,攝像頭拍攝到的圖像開始失焦,幾秒抖動後,光屏中出現了“信號丢失”的字樣。
“……”雪蘭不是第一次遇到失聯的情況,并未貿然擔憂。靜默片刻後,他鎮定地轉向駕駛員詢問道:“那是什麽logo,你認識嗎?”
“雪蘭先生,那是一家AI公司的logo,名為斯派克,”駕駛員回道,“這家公司的創始人是人類,業務遍及整個銀河系,如今首都圈許多家用AI的核心技術都是買的他們公司的産權。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雪蘭“嗯”了聲,用通訊器獨角獸號的公共頻道呼叫了工程師,“弗蘭,請查一下月宮空間站的AI是不是用的斯派克的技術。”
弗蘭很快在回道:“雪蘭先生,不可能的。幾百年前空間站項目主要還是起研究作用,歸屬聯邦航天航空局所有,不可能用私人公司的AI進行操控,這樣會存在洩密風險。”
“謝謝。”雪蘭應了聲,目光凝在了光屏上“信號丢失”的字樣上,內心有了不怎麽好的預感。
半小時後,畫面恢複了,卻是一片黑暗。雪蘭連忙按下操控面板上的通話鍵,“安德森艦長,發生了什麽事,你們還好嗎?”
黑暗中傳來了晏南隐隐喘息的聲音,“雪蘭,是我。之前發生了一場遭遇戰,我跟他們走失了。”
雪蘭聲音發緊,“遭遇戰?跟誰?”
“跟機械。”晏南的聲音有些低,條理清晰地說明着情況,“這裏充滿了機械AI兵士,地上有斯派克公司研究員的屍體,還未發生屍僵,死亡時間應該就在不久之前。我在研究艙找到了幾份研究記錄,有的需要破譯,但據已有內容可知,是斯派克公司占領了這座廢棄空間站。他們不知從什麽渠道獲得了機械帝國的俘虜兵士,在這裏秘密進行AI研究。幾天前研究出現了問題,AI兵士暴動占領了空間站,屏蔽了信號傳輸,對接艙可能也是他們故意破壞的。”他加快了語速,“之前收到的求救信號應該是真的。我會繼續深入,不說了。”
話音落下,通訊便被他掐了。
“……”雪蘭眉心擰緊了。
駕駛員看向雪蘭,欲言又止。
雪蘭嘆了口氣,“我相信晏南。如果你是懷疑他襲擊了安德森艦長的話就不必說了。”
駕駛員默然轉了回去。
雪蘭靜默片刻,解釋道:“他沒有理由襲擊安德森艦長,挾持我更容易達成目的。而且安德森并不好對付,他也沒必要給自己增加難度。”
駕駛員低低道:“沒有不敬的意思,雪蘭先生,我只是不理解他為什麽要擋住攝像頭,又關閉通訊。”
“……可能不是故意的,他對戰鬥服和頭盔的情況并不了解,關閉通訊也許只是為了不被AI發現信號暴露位置。”雪蘭心中煩擾的事情太多,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命令道:“通知聯邦星警,在月宮空間站內部發現了機械帝國餘孽。”
如果不是在聯邦星警駐紮的星系,他們大多時候無法及時趕至處理緊急情況,除非附近有路過的星警。而月宮空間站所在的奈布拉星系位置偏僻,并無聯邦星警駐紮,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趕來時一切應已成定局。但即便如此,至少他們能夠在之後肅清空間站內的機械帝國餘孽,調查斯派克公司,清除聯邦境內的隐患。
身為聯邦公民,雪蘭不介意履行義務,維護聯邦的安定。
待駕駛員向星警闡明情況後,雪蘭吩咐他再次試着聯系安德森等人。安德森和戰鬥員仍不回話,而晏南在無視了斷續的幾次詢問狀況的通訊後,簡短地接入了片刻。
畫面仍是黑漆一片,晏南似乎在跑,喘息聲有些劇烈,伴随着激烈的槍擊聲,“我找到人了,正在帶她離開。我會炸開研究艙,派穿梭器準備好接應我們。”
“好,”雪蘭應了聲,“需要多長時間?安德森艦長的情況你知道嗎?”
“五分鐘。”晏南快速答了前一問題,無視了後一問題,不等雪蘭回應便掐斷了通訊。
雪蘭沉着臉吩咐了駕駛員飛遠些,之後派出了穿梭艦去附近待命。
駕駛員一直一言不發地接受命令,直到過了四分鐘、接近五分鐘時,駕駛員突然轉向雪蘭,嚴肅道:“雪蘭先生,我認為晏南先生應慎重考慮炸開研究艙的事,研究艙就在空間站的正中心,也許會引發連鎖反應,導致整個空間站的崩塌。安德森艦長和福特還在空間站內,他們的安全也應得到同樣的重視。”
雪蘭表情也絕對稱不上好,靜默幾秒後,言簡意赅道:“地球上有句古話,‘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們該相信晏南的判斷。”
駕駛員默然按了下耳骨內植入的翻譯器,轉回去繼續操控星艦,不再吭聲。
半分鐘後,随着遠處爆開的橙紅光亮,空間站中心部分爆開的碎屑飛向了遙遠的深空。劇烈的釋壓過程令破舊的太空站發生了輕微扭曲。不多時,一個身穿黑色戰鬥服的修長身影,閃現一般出現在了破洞處,之後猛然順着氣流飛了太空之中。
子彈仍不斷從艙體的破洞中飛出,穿梭器迅速趕至,将兩人穩穩接入其中,向着獨角獸號飛掠而去。
沒過多久,晏南回到了艦橋,臂彎間橫躺着一人。
之前看不真切,如今取了頭盔便可看見對方是個年輕女性,或者該稱之為女孩。她頭靠在晏南肩上,一頭大波浪的玫瑰色長發傾瀉而下,鋪了晏南半身。
心裏知道女孩沒有意識,眼前的場景是合乎情理的,但雪蘭還是隐隐感到焦躁。沒表露出任何其他情緒,他看向女孩,問道:“她怎麽了?”
晏南垂頭看了眼女孩——就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嘴唇便幾乎貼到了發絲。“她昏迷了,身上沒發現外傷。”對方看了眼道。
雪蘭心中焦躁浮起,又被他控制着壓下,“知道了,給她戴上手铐送去醫療艙吧,找兩個人看着她。”對其進行了安置後,雪蘭問起了安德森,“安德森艦長你之後見到沒有,他們怎麽樣了?”
晏南再次無視了他的問話,質疑了對女孩了的安置情況,“為什麽要給她戴手铐?”
“……”在空間站內情況不明也就算了,如今回到星艦,對方卻依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自己的問話,甚至還在其他人面前質疑自己的安排——而這居然是為了一個撿回來的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夥?
雪蘭終于克制不住地皺了眉,直視着晏南道:“因為空間站內除了從事非法研究的工作人員就是失控的機械,她的危險性不可預知,所以要铐起來。我已經通知了星警,等他們到了就直接把人交給他們。”看着晏南平淡的神色,雪蘭莫名地越發不虞,說了句他極少會說的,強調主權的話,“在我的星艦上,任何人都該尊重我的意見,你也不例外。”
晏南垂了眼,“是,你的話就是規則。”語調淺淡地這麽說了一句後,他沒給雪蘭回應的空間,回答了之前的問題,“我沒看見其他人。既然星警要來,等星警徹底搜查了空間站就知道他們的下落了,我們等着就好。”
他抱着女孩轉身,“我先送她去醫療艙了。”
雪蘭看着晏南離去的背影,看着那玫瑰色的長發親密地糾纏在他手臂上,忽然便嗤笑了聲。
他很快收回目光,轉過身走回了駕駛員旁邊,“将星艦停靠去安全位置,不要離太空站太遠,如果安德森艦長他們出現,立刻去接。在那之前先按兵不動,等星警來了,将情況查明後再做打算。”
駕駛員低低道了句,“謝謝您,雪蘭先生。”
雪蘭目視着他手速很快地操作系統,随口反問道:“為什麽?”
“……沒有抛下安德森艦長和福特戰鬥員。”駕駛員語速很快地說了句,像是不好意思。
雪蘭擡手按在了他肩上,動作隐然柔和,口吻卻并不客氣,“你們和獨角獸號都是我的資産,我有義務為我的資産負責。”他放開手,命令道,“每隔五分鐘聯系一下安德森艦長和福特,聯系上了立刻通知我。”
“是,雪蘭先生。”駕駛員坐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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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定是以現實背景發展得到的星際背景,因此人類聯邦是各種人種和語言文化大融合的狀态,體現在人和事物的命名上就是東西方混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