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醫療艙

雪蘭離開艦橋後,徑直去了醫療艙。醫療艙連通走廊的艙壁上有着大片的方形窗戶,雪蘭還未走進,便已将其中的景象盡收眼底。

醫療艙內整潔明淨,女孩正平躺在布置有治療儀的病床上,手上戴了拘束用手铐,房間角落站着兩名持械艦員——晏南雖然回應得不怎麽盡如人意,但到底還是聽從了他的安排。

晏南順從了自己,可雪蘭卻高興不起來。他同樣不理解自己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不滿意,究竟要如何才會滿意。

他放下雜思,一邊朝前走,一邊偏頭透過玻璃注視着晏南的身影。臨走到門口時,他腳步頓止。

隔着擦洗得一塵不染的整片玻璃,他看見安靜坐在床邊的晏南,忽然擡手輕輕撈起了女孩落在床邊的一簇頭發。之後再并沒有了其他的動作,病床邊的人,就這麽看着手中的發絲出了神。

眼前的畫面像一根細刺一樣紮在了雪蘭心口,不怎麽疼,但是足夠叫人心煩。

雪蘭在原地靜默了好一陣方才重新邁動腳步,行至門前,敷衍地敲了兩下,推開門走了進去。

當雪蘭進入時,晏南并沒有拿着那簇頭發,而是已經回過身面向了雪蘭。雪蘭沒有對峙的興趣,公事公辦地問他,“你在哪找到她的?當時周圍什麽情況?研究記錄帶出來了嗎?”

晏南朝他走近了幾步,停在了他面前,從戰鬥服腰上的附包中取出了幾枚芯片,兜在掌心裏遞給他,“研究記錄。”

雪蘭沒有伸手去取,招呼了一旁的艦員,“你,拿去給技師破譯,有結果了通知我。”

待手中的芯片被艦員取走後,晏南凝視着雪蘭,說起了找到那女孩的情況,“我是在一個培養倉內找到的她,她的培養倉跟其他一些破損的培養倉列成了一排。比起研究人員,她更像個研究對象。有一枚芯片是從她研究艙旁邊的記錄儀中取下的,應該有她的相關信息。”

雪蘭聞言眉頭便鎖緊了,腦中頓時出現了許多不好的猜想。忍着嘆氣的沖動,雪蘭道:“給她進行一個全身掃描,看一下她有沒有哪裏異常。”

晏南道:“治療的時候掃過了。她只是個沒有機械植入、沒有基因改造的普通人類。”

雪蘭單薄的眼皮向上擡了擡,原本遮了一半的冰青色眼瞳頓時掃清了魅惑,變得犀利而尖銳,“是嗎,你自己相信這個結論嗎?”不等晏南開口,雪蘭便命令道,“去找技師,說明哪一枚芯片是她的研究記錄,先破解這一枚。”

“一會去。”晏南應了聲,又向前走了小半步,幾乎貼在了雪蘭面前。他垂首看着雪蘭,輕輕道:“雪蘭,我受傷了。”

雪蘭聞言甚至沒有用目光檢視他哪裏受傷,直接擡手指了一臺治療儀,“受傷了就去治療,我又不是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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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下這句他就繞開晏南去了女孩床旁,面無表情地打量起床上的人。

女孩還在昏迷着,身上穿着白色的簡服,領口斜印着斯派克的logo。她膚色蒼白,看着不怎麽健康,五官還算精致,少見的發色的确吸睛,但……也沒什麽特別的。他曾見過流銀一般的發色,像天體的微光,那才叫與衆不同。雖說發色不過爾爾,但長度的确很長,已在腰臀之下。也是,培養倉中長大的實驗品,怎麽會有人給她修剪頭發……

等等,雪蘭心中一凜——

培養倉按道理說應該只能從外部打開,實驗品怎麽會進出自由。如果培養倉沒破,說明女孩并未自主離開過培養倉,那麽求救信號是誰發出的?

“……”他轉向了晏南。

晏南脫了連體戰鬥服的上身,正将擦傷的手臂伸在治療儀下等候縫合。

雪蘭開口道:“她不是發出求救信號的人,你把發出信號的人炸死了。”

晏南沒有回首看他,回答得平靜,“她是不是我不知道,我只發現了她一個活人。那裏AI兵士太多,我沒法用靈能對抗機械,能救下她已是盡全力了。”

雪蘭聲音有些沉,“你不是最好的嗎,這就是最好的水平?”

晏南這回偏過了頭看他,鐵灰色的眼睛凝視着他,“你的艦長下落不明,而我救回了一個人。這是不是說明,我在此刻的獨角獸號上是最好的,雪蘭。”

雪蘭凝視着他,沒有迎合半字,徑自繼續道:“為什麽要炸開空間站?釋壓過程會殺了聯通艙室內沒穿宇航服的所有有機體。”

晏南的手臂已被治療儀以生物可溶線縫合完成,之後貼上了醫用膠布。他重新套上戰鬥服,動作自然,完全看不出半分被質疑的緊張。他邊穿衣邊轉身看向雪蘭,“敵對方火力太強,我彈藥用盡了,被困在了研究艙,只能炸條路出去。”

“為什麽不開攝像頭?”

“一開始被機油濺到了,沒有不開。頭盔在機庫,你可以找人去檢查。”

他穿好了衣服,行至了雪蘭身邊,伸出手想要抱他。

雪蘭擡起食指抵在了他身上,制止了他進一步靠近自己。雪蘭沒用多少力,晏南如果想大概輕易就可以對抗,但他垂眸看了眼,靜默了一瞬後便順應着那根細瘦手指的微弱力道向後退開了。

手重新垂落在身側,他平靜地問道:“你覺得是我殺了另外兩個人?”

雪蘭揚起頭看他,“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吧。”

晏南靜靜凝視着他,沒有再試圖解釋一個字,“對,要我去換回最初的裝扮嗎。”

雪蘭眉心緩緩蹙起。沉默地盯着晏南看了會,他嘆了口氣,“不用。抱歉,我沒有不信你。我只是……有點心煩,你去找技師分辨芯片吧。”

晏南靜默片晌,忽然躬下身,捏住了雪蘭的下颌尖帶向自己,同時揚起下颌去追尋對方的唇。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雪蘭根本來不及反應,回過神來,眼前已是晏南細密微翹的眼睫,而口唇也已被輕軟卻認真地吻住了。

雪蘭心情有些複雜,想拒絕這個不合時宜的吻,但也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心髒重重跳了下。還未想好是否要推開對方,晏南便先一步退開了片寸,但也只是片寸而已,仍是貼得極近,仍是呼吸相交的距離。

晏南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漂亮深邃的鐵灰色幾乎充盈了雪蘭全部的視野。“對不起,是我做得不夠好。下次不會再讓你失望了。”他低語喃語,語氣中有着令人心軟的虔誠。

呼吸淺淺撲在唇上,激起了陣陣酥麻。雪蘭心尖發顫,呼吸輕得幾乎感受不到。他近距離回視着晏南,以同樣弱的聲音,問他道:“你為什麽要抱回這麽一個實驗品?她可能是個定時炸彈。”

晏南專注地凝視着他的眼眸,輕輕對着這雙眼說:“那個跟我說獨角獸的朋友,跟她有着同樣的頭發。”

雪蘭難以置信地輕提了口氣,下一刻便被晏南再次封住了唇。這回對方沒有再淺嘗辄止,而是探入舌尖抵開了牙關,襲上他的舌尖,深烈地親吻着他。他手攬過雪蘭的腰背,将他帶離椅面,壓入了懷中。從擡首到垂頭,姿态發生了對換,兩雙唇卻未曾分離過片刻。

寬敞的醫療艙好像瞬間變得狹窄了,以至于空氣都不怎麽夠用。雪蘭扣着他胸口戰鬥服硬甲的狹縫,回應得頭腦都發昏。

漫長的一吻結束後,晏南放開他,目光落在他唇上,片刻後指腹上移,輕碾了下他的下唇。微微偏過頭,他将嘴唇移去了雪蘭耳側,輕低道:“她的确危險,所以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在這待着。芯片我沒空去辨認,你找別人拿過來給我看。”

雪蘭耳骨染上了不正常的紅暈。沉默了片刻,他推開晏南,在公共頻道上呼叫技師。按照晏南的指示,他命對方将芯片帶來醫療艙。

等待技師的過程中,雪蘭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好像莫名其妙就坐在了晏南腿上,摟着他的脖頸,按着他後腦,吻得難舍難分。

他心裏還裝着一肚子事要去做,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接吻上啊……

最後是通訊器中傳來的呼叫聲将他從毫無緣由的沉迷中喚醒——

“雪蘭先生,接通安德森艦長的通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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