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私人拍賣會
雪蘭此行是為了來參加一個私人性質的慈善拍賣會,慈善的主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一件拍賣品,他必須拍到,勢在必得。
薩麥爾的出現并不令雪蘭感到意外。即使薩麥爾不再說要上他的話,但明顯并未失去對他的興趣——對方今日會出現在這裏就證明了這一點。
由于那件拍品的特殊性,今天這個場合不僅會遇到薩麥爾,也許還會遇到其他一些跟他有淵源的人們。
而這一切:包括得到這個消息、到來到這裏、以及将要發生的事情——都令雪蘭感到頭疼。因為那件受衆特殊的拍品是一幅油畫,一幅肖像畫——他的裸身肖像畫。
這一消息是他幾小時前收到的,已經來不及再運作什麽,明知是個陷阱,也不得不一腳踏入。
這場拍賣會承辦人只有一位,是畫他的那位畫家,也是他的一個前任,而投資人則是他父親政敵的女兒。他之所以來赴宴,并不是因為介意會有人對着畫作意淫他,或被品頭論足,他只是不想因為不雅畫作的傳播而對他父親在政界的聲譽造成不良影響。
在今天之前,他并不知曉這幅畫作的存在。未得到他的授意便公開拍賣,實際上是侵犯了他的肖像權,但他并不想進行起訴,這違背了他想要息事寧人的本意。他打算将畫作買下毀去,請對方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就算作了結。
眼看着薩麥爾逐漸走至近前,雪蘭扭頭轉向了晏南,向他解釋道:“我們一會要參加一場拍賣會,來客裏可能有個別政界的人,不知道有沒有你認識的。不過不用擔心,龐律師做事值得信賴,即便你被人認出懷疑,他們也查不出什麽結果。”
晏南目光停在他臉上,應了聲“好”。
下一刻飛行器的窗戶被敲了兩下,是薩麥爾已出現在飛行器外。他詢問道:“雪蘭,在裏面嗎?”
雪蘭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應聲道:“在。我在換衣服,你先進去吧。”
“換衣服?”薩麥爾擡了下眉,微微躬身靠近了機窗,“你去哪了?我不是說了那些俱樂部亂得很,讓你少去嗎。”
“是,你說了。”雪蘭淡淡重複了一遍。他不是說了,他是将雪蘭常去的夜店和脫衣舞俱樂部對其禁入了,不知走了什麽關系。
見雪蘭沒了後文,薩麥爾便又道:“好了嗎,我幫你?”
雪蘭眉心微蹙,還未開口,一直靜坐着不動的晏南突然出了聲,“他不需要,謝謝。”
這話一出,車內車外的另兩人俱是愣了下。薩麥爾表情變了幾變,忽然嗤笑一聲,轉身走了。沒走出幾步,他又氣勢洶洶地走回來敲了下窗戶,咬牙道:“雪蘭,欲擒故縱的把戲玩多了就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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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下這句話,他再次轉身離開。這回是真的離開了,沒有再來殺個回馬槍。
雪蘭臉上表情很平靜,微垂着眼皮,抿着唇不語,一副深沉模樣。過了幾秒,他嘴角抽動了下,這一下像是将面具撐裂了一條縫,轉眼便繃不住了。笑聲從無到有,再到逐漸變大。他笑了好一會,倒在了晏南身上。
晏南在他倒過去的時候就擡手将他接住了,半托半抱地放在了腿上,令他能夠舒服躺好,之後看向了他的眼睛。
雪蘭仰面向上,微睜着眼,目光從眼前人輪廓優美的下颌線,滑到了那雙正安靜凝視着他的灰眸中——那雙眼看不出情緒,卻盛着他最迤逦的夢境。
雪蘭伸出手,舉高,輕觸了那雙眼,看着對方的眼眸合攏又睜開,再重新看向他。落在他臉上的目光專注而認真,好像他一個人就填滿了對方的全世界。
這論調過分浪漫了,像在騙小孩。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好像還真是這樣。也太可憐了吧。
這麽想着,雪蘭卻忍不住笑了。心裏那點可憐的同情心完全壓不過被“目空一切”的愛意包裹的愉悅感。他真是在首都圈住太久了,也染上了這裏的惡習,生出了奇怪的惡趣味。
“我讓你出聲了嗎?”
雪蘭笑夠了,板下臉問他,聲音卻甜美得像是海裏的塞壬。
晏南垂眸看着他,擡手撫上他的唇,指腹在唇肉上不輕不重地碾了下,答道:“對不起。”
聽起來沒有多少誠意,但好歹是個道歉。雪蘭阖眼親吻了他的指尖,之後沖他揚起了一個好看的笑。
同那雙灰眸對視幾秒後,他玩鬧的心思淡了些,握下對方的手起身坐好,靜心凝神,開始解釋正事。
雪蘭沒有過多闡述他的過去,只細致将起因經過結果說了一遍,告知了裏面會出現的情況。
晏南不施力地由他抓着手,默然聽完了他的話,之後聽不出情緒地總結道:“所以這是一場前任聚會。”
雪蘭又笑了——晏南寥寥數語将他災難般的一天化為了一個令人心情飛揚的好日子,令他總是不住地想笑。
“不是的。”雪蘭将手中修長的手指一根根展開又折起,随口道,“我沒功夫談這麽多對象。大部分都是些異想天開的幻想家,比如剛才那位桑吉議員的兒子,總是看不清現實,也許看到你後他們就能清醒了。”
晏南陷入了靜默,與此同時,不反抗地任由雪蘭把玩他的手指。在對方玩夠了開始用指甲壞心地戳他掌心時,他一把握住了那調皮的手指。
“知道了,走吧。”
拍賣會場設立在一處光線明亮的大廳中,整面玻璃牆外是塞巴極美的天際線。拍賣場內并未設置座椅,反而像酒會似的設立了站桌和吧臺。中心是一架高的拍賣臺,上面放着幾十件蓋了白布的拍賣品。其中唯一的畫架吸引了在場大半來客的目光。
空氣中仿佛浮動着奇怪的暗流,來客們互相不着痕跡地互相打量彼此,客氣地維持着場面上的平和。
這一切在雪蘭進門時出現了變化,像是投石入湖,場內堪堪維持的穩态被打破了。雪蘭成為全場焦點的同時,有人躲閃着別過了臉,有人盯着他不動,也有人泰然上前。似乎只過了一瞬,雪蘭面前便出現了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
他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插在西褲口袋中,眉眼含笑道:“雪蘭,沒想到這麽粗劣的把戲還真把你弄來了。”
眼前這人也是個玩咖,叫弗倫,雪蘭跟他分手後仍保持了不錯的關系。見是他過來,雪蘭隐約松了口氣。
“我不來不行,”雪蘭頓了下,“你怎麽也來了?”
弗倫笑道:“有空,想着也許能見到你,就來轉一圈,也順便看場好戲。”
雪蘭發出了低弱的嘆吟,頓了片刻提議道:“不如你幫我把畫拍下,我之後多轉你三成利息。”
弗倫立刻拒絕了,壓低聲音忏悔道:“抱歉了寶貝,剛才的話只有最後半句是真的,其實我是專程來看好戲的。”
“……”
“這位是?”弗倫目光落在了晏南身上。
“這是Yaan,我男友,”知道周圍的目光都聚焦在這裏,雪蘭輕描淡寫地補了句,“我很喜歡他,正在跟他認真戀愛。”
雪蘭話音落下,會場隐約變得嘈雜了些。晏南偏頭看了他一眼,将他手微微握緊了。
“‘認真戀愛’?”弗倫低低重複着他的用詞,很快眉宇沉下,甚至像在皺眉了,“這是什麽說法?你在暗示什麽?”不等雪蘭回答,他便淡下聲音道,“我理解你想讨好新歡,但小心話說得太滿,以後會不好收場。”
留下這句話,弗倫像是無意再說,道了句“抱歉”便轉身離去。
雪蘭聽出了他的警告意味,也知道自己一句話得罪了在場許多人,但他并不在意。目光在場中掃過一圈,他盯住了一個站在角落的男人,拉着晏南徑直朝對方走了過去。
那人一頭及腰長發如流銀乍洩,膚色雪白,整個人朦朦胧胧,美得像一幅畫,但他似乎并不如何自信,低垂着頭,躲在灰暗處,像是很怕被人注意到。
發現雪蘭朝他走去後,他明顯陷入慌亂,四處逡巡着想躲,卻很快發現無處可躲,僵了片刻後,居然自欺欺人地背過了身。
看見了他的反應,雪蘭幾乎無奈了。
拉着晏南在他身後停下後,雪蘭目光落在眼前那頭令人懷念的銀發上,開口道:“楊青,你是想見我吧,不轉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