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沙發和時光

雪蘭微擡手指,碰到了晏南垂在身側、微涼的手指尖。一點點攀上、用力,雪蘭攥住了那只手,攥得很緊。

心裏酸澀極了,又脹得厲害。千愁萬緒凝在心頭,無處排解。

幾秒後,他低低道:“走吧。”

沒了去賭場的心情,雪蘭拉着晏南徑直回了家。極樂廣場的這棟房産是一棟二層複式,樓層不高不低,窗外便是川流不息的浮空光路。一艘艘飛行器貼着玻璃牆面駛過,尾燈的紅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落在房內,令其顯得迷幻又冷質。

雪蘭一路都很沉默,進了房中也一言不發,拉着晏南穿過門廊,來到了客廳。他将晏南拉倒在皮質沙發上,擠進了他和沙發靠背間的狹窄空隙中。他像是怕冷,緊挨着晏南,頭抵在他頸窩,手縮在他腰與肘之間,仿佛只有從他身上才能汲取到所需的溫度。

晏南沒有詢問什麽,一直順着雪蘭,待他躺來自己身前時便擡手将其擁住了。

雪蘭低重地呼吸。即使在這狹窄的空間內,晏南已經從頭到腳跟他糾纏在一處,将他全須全尾地護在了懷中,他卻仍是覺得不滿足。

“抱緊我。”他吩咐道。

攬在腰部的手用了些力,晏南将他更緊地壓向自己。微曲的腿無處擱置,便交錯在了一處,隔着單薄的西裝布料,傳遞着人體的熱度。

“不行,再近些。”雪蘭的聲音低啞,又放得綿軟,像小貓在哭。

晏南靜了靜,再次加重了力氣。在雪蘭耳畔,他聲音輕得像嘆息,“好了嗎,雪蘭?”

此刻他們腹部已經将将貼在了一起,那處的熱度已經能夠互相感知——這已經是個過分親密的距離了。

雪蘭癟了癟嘴,将臉埋得更低了。像是委屈極了,他嗫泣地小聲說:“你為什麽沒有反應?”

似乎不知如何作答,晏南陷入了靜默。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卻遲遲沒能給出答案。

“你不喜歡我。”

雪蘭咬了牙,聲音壓得又低又平,幫他說出了他說不出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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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話音落下,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對方便連着他的話音反駁道:“不是。”

“那你是什麽,有難以啓齒的隐疾嗎?”

如果是這樣,雪蘭也不知道這該算是個好消息還是個壞消息,還未想明白自己想得到怎樣的回答,便聽見對方很無奈似的,偏過頭,對着他耳根道:“沒有,我沒問題。”

聽到回答後,雪蘭有種難言的失落感,也在同時悲哀地意識到,自己寧願他不能人道也希望他喜歡自己,渴望自己。

雪蘭眼眶發了熱,覺得自己很慘。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卻沒有得到一點反饋。不是說身體上的反饋,而是說心靈的相通。他變了,想要的東西跟過去已不再相同,身體只是一方面,他如今更想要的是對方胸骨下的那顆心。

“……”

他發現自己中了晏南的圈套,當初說好的是一起淪陷,結果跳崖的只有他一個。

什麽啊,騙子。

正陷在自己的思緒中,耳後忽然一涼——是晏南輕撫了他的耳朵,緊接着耳垂就揉了。指腹不輕不重地碾在皮肉上,生出了令人失神的情色感。

雪蘭靜住了,他不會搞錯,這動作隐含了調情的意味。

身體已經開始欣悅,可他的心卻在控訴,大喊着不要,不喜歡為什麽要這樣?

“……”

此刻的自己令他感到陌生。怔了一瞬後,他很快陷入沮喪:就不該相信那些瞎話,被愛沖昏頭腦的人說的話怎麽有半點可信度。愛情一點也不好,會把人變成自己不願意的樣子。如今看來,跟燙手山藥也沒什麽區別。

......

不論雪蘭怎麽想,但他無法否認,因為晏南意料外的舉動,他的心跳已變得不穩。

手指順着耳根下移,來到下颌,微微用力上擡——晏南似乎想将他的臉從懷裏挖出來。感受到對方的意圖後,他心情複雜地順應擡頭,對上了那雙在暗光中顯得低晦的眼眸——頓時,心跳得更亂了。

晏南眼睫微落,深低地垂下頭,将他困在沙發折角的狹縫中,輕輕吻了他。

雪蘭無法抗拒這樣的吻。這樣說并不準确,他無法抗拒的不是吻,是這個人,從始至終,對方對他做什麽,他似乎都無力抵抗。

睜開眼後,他眼含着水光、不理解地望着晏南。

晏南靜靜看他片刻,又一次垂首親下,連續淺吻了好幾次,這才停下。喜悲交加的心情下,他聽見晏南輕低問他,“雪蘭,你喜歡我嗎?”對方吐字很慢,好似很認真,“不是那種見獵心喜的喜歡,是褪去新鮮感後依然想要在一起的喜歡。”

雪蘭嘴唇微動,似要作答。可轉眼便又被親了,晏南貼着他的唇低語,“別答得這麽快,再想想,一個月後告訴我。你只要說喜歡,我會有反應的,相信我。”

雪蘭靜了一瞬,好似明白了什麽,卻又無法肯定自己的想法。真的會有這種事嗎?因為感情得不到回應,身體就毫無反應?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他想到了自己:他這麽喜歡晏南,但此刻被對方這樣親密無間地抱着,溫柔至極地吻着,他卻滿心酸楚,別說有反應了,能勉強穩下情緒已是值得自豪。

人性這般幽邃,怎麽樣都不奇怪。也得怪他自己,之前黑歷史太多,以至于晏南現在無法對他輕易敞開真心。

接納了這個解釋後,雪蘭心頭的難受稍微褪去了些。靜默了會,他主動擡起下颌,迎上了晏南的唇。

以接吻作為釋壓,昏茫吻了會後,他重新将臉靠在了晏南肩頭,喃聲道:“你餓嗎,再抱會吧。”

晏南靜了會,偏頭尋去,低語道:“你就喜歡待在我身上,是不是?”他語氣不像困擾,咬字很輕,倒像是在逗雪蘭開心。

雪蘭把臉埋進了他頸窩,沒有作聲。

晏南卻像是得到了回答,在他臉頰上親了下,“這樣就好,我也喜歡抱着你。”

雪蘭靜了靜,把臉埋得更深了。

之後兩人都沒再說話。飛行器在窗外魚貫而過,卻無法驚動屋內的人和物,歲月在這裏徑自悠遠,一個擁抱就能填滿整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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