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同歸于盡

左手腕處血流得多到雪蘭開始推他的手。晏南看了自己的手腕一眼,能夠想象到表帶下是怎樣血肉模糊的情景,可他卻感覺不到疼。

這些跟心頭的炙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感覺自己已經死了,來到了地獄,正在被烈焰澆心。

他看不得別人碰雪蘭,沾一下手都不行,可雪蘭卻去跟別人做愛了。

他覺得惡心,想轉身就走,跟對方一刀兩斷,想将這人從他世界中刨去,碾碎得再也找不回。交易是對方提的,本就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反而叫他束手束腳,全部作廢才好,才是清靜。

心裏這般想着,可他卻仍在這裏,仍拽着對方,失智了般深吻着這張不久前才親過其他人的唇。

困陷着懷裏的人,他恨得要命,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将他殺了令他跟外面的屍體湊做一對,斬碎了丢去喂狗。可鉗着對方細窄的腰身進入幽穴時,他卻還在分神想沒有潤滑對方會不會疼。

神經像泡在岩漿中,氣得發瘋,掴了對方一掌,換來了腹部的幾下狠踹。

肝腸疼痛地絞在一起,卻再生不出一點還手的念想,他像被拔了牙的猛獸,失了反抗的能力,只知道将人更深地抱緊,鎖在自己懷中,叫他再也不能跑到別人那裏去。

忍着痛苦擁抱,含着恨意親吻,答應了違背心意的交易,又俯首帖耳地戴上枷鎖。心髒聲嘶力竭地喊着喜歡,喜歡得要了命,大腦卻只聽見“咚咚”的心音,以為是害了心病。

本該支配身體,如今卻被架空了權利,命令着離開,身體卻背道而馳——手将人按緊在懷,眼睛容不下他物,從頭到腳都要糾纏在一起,緊到再也分不開才好。

高潮來臨時,雪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腿根夾緊了他的腰,喉間溢出了低哼,只一下便叫他丢盔卸甲。

痛苦的窪地被灌上糖漿,他追吻過去,像馬戲團裏的獅子,得到了一點獎賞,便忘了跳火圈時燎去皮毛的煎熬。

軍團長将人攏在懷裏,下方攻勢兇烈,親吻卻低綿而小心——是洩恨還是讨好,已難分究竟。

房間內的血腥氣逐漸被其他氣息取代,雪蘭深陷在床墊中,除了努力呼吸,什麽也做不到。他想威脅對方,拿艾琳娜做砝碼,但話語一出口便支離破碎,被對方的吻碾滅在舌尖。

在晏南的臂彎間,他仿佛沒了重量,變成了一片羽毛,晃着向下飄落,卻總也到不了底。

不合時宜的歡愉占領了身體,戰栗從靈魂爆開,一路酥麻至指尖,汗液和體液交混落下,将幹涸在床上的血跡反複濡濕。

......

從白天到黑夜,身體始終緊密相連。房門緊閉着,狹小的空間內氧氣大概已耗盡了,雪蘭喘不上氣,頭暈得厲害。

晏南可能是想跟他在床上同歸于盡——生出了這樣的想法,不過一瞬,思緒便又被打散。

“輕點......疼......”

吃痛得提了口氣,他抽噎着抱怨,卻得不到憐惜。不過嘀咕了幾個字,便又被封住了唇,喉嚨間只剩下模糊的嗚咽。

征伐如狂風驟雨般襲來,看不見盡頭,也尋不到出路。

軍團長真是兇,一言不發,兇得要命。對上那雙深窅的灰眸,雪蘭确認了,是同歸于盡。這人自己對未來沒念想了,卻不肯悄悄死,非要拉個墊背的。

什麽毛病?

雪蘭思緒恍惚,甚至無法再辨明天色,又堅持了會,缺氧的大腦終是不堪重負,将意識拖入了黑暗。

次日一早,披着晨光,晏南返回了頗爾馬軍區的家宅。他沒穿軍服外套,襯衣也穿得不夠齊整,左手腕纏了紗布,似乎受了傷。身上帶着陌生的清香,他眉宇間神色松散,與平時冷靜溫柔的模樣不太一樣。

艾琳娜正在吃早餐,看見他時餐具掉在了盤中,發出了一聲脆響。

她太想念晏南了,想念到忽略了對方奇怪的裝扮和表現,只想挨靠上他的右肩,好好一訴衷腸。

“晏南……”

低軟地喚了聲,她起身迎去,挨靠向眷戀的位置。以為會獲得安慰,卻在碰觸到對方之前,得到了令人心頭一惴的話——

“別這樣,艾琳,你知道的,我喜歡的是誰。”

靜在了原地,她不知該如何應對,也很難分辨自己此刻的心情。想過晏南會生氣,卻沒料到他會承認自己變心。

他們不是要結婚了嗎?為什麽要承認這種事?

迎上艾琳娜怔忡的目光,軍團長神色平靜。沒有對峙的興趣,也缺乏指證的耐心,他手插口袋看着她,簡短地說明道:“你可能不了解,我出入的房間都有監控。”

回憶着自己對雪蘭說的話,艾琳娜勉強壓下不安,輕低地道了歉,“對不起,晏南,我不該插手你的事,更不該擅作主張。”

不是沒有權利質問,但她不想跟心愛的人劍拔弩張。深知傷害一旦造成,就再回不到當初,比起問個清楚,她更想讓晏南變回平常的他。

結婚了就好了,她想着,不需要轟轟烈烈,過日子是細水長流。

“以後我會待在家裏,不過問你在外做了什麽,就像以前一樣,準備好飯菜,等你回來。”她退讓道,希望能化解矛盾。

“原諒我一次好嗎,”她拉出晏南的手,雙手握在掌中,将心願寄托在了祈禱般的舉動中,“我會做你希望的妻子,我保證。”

努力落在了空處,退讓沒能換來憐憫,該來的還是如約而至——

“沒必要,艾琳,到此為止吧,”她的未婚夫沒有抽手,卻怠倦地垂了眼,“我演不動了,你應該也看膩了。”

聽見了對方的話,她卻很難理解他的意思。

“需要什麽補償跟我的随行官說,我盡量滿足你,”晏南的心思似乎已不在這裏,看了眼窗外,告辭道,“我該走了。”

“公開的時機由你決定,但你需要盡快搬走。”晏南微轉手腕,輕緩地擺脫了束縛,“三天後這裏會重新布置,家具會全部換掉,你如果有喜歡的,一并帶走就是。”

“……”

心髒跳得混亂,她想要挽留,卻失語般說不出話。她懷疑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夠好,可大腦卻生了鏽般想不出個究竟。

“抱歉,利用了你。”軍團長垂首道了歉,不再多言,轉身朝外走去。

話語傳入耳中,猶如驚雷乍響。過去一幕幕在眼前閃過,似幻夢破碎,真實暴露而出,殘酷而布滿血腥。

眼淚簌簌而落,她神色靜得發冷。擡手點亮終端,她将一處坐标發給雪蘭,附字道——

“子都還活着,去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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