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擦肩而過

繁華忙碌的江城，馬路上汽車的鳴笛聲在白天總是肆無忌憚。

國慶假期後唯一一個休息日，清晨慵懶的陽光早已偷偷從藍色窗簾的縫隙調皮地鑽進屋子裏。

白色床頭櫃上的手機不安分地震動了好一陣子，一條白皙細長的手臂才慢吞吞地從被窩裏伸出來，女孩睡眼惺忪，連看都沒仔細看一眼是誰的電話，就迷迷糊糊地按了接通。

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林晚，不要告訴我，你到現在還沒起床！”

這讓人聽而生畏的大嗓門就如突如其來的煙花鞭炮聲一般，直直地往林晚耳朵眼裏面灌，震得她頭都嗡嗡作響，于是馬上條件反射地把手機拿開耳朵十公分距離。

這一聲怒吼，毫不留情地将林晚從自己的夢幻世界拉了回來。

一看手機，九點半。

她趕緊從被窩裏坐起來，捂着聽筒悄悄清了清嗓子。

“哎呀媽，怎麽會，我……在化妝，沒聽到手機響。”林晚邊說邊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秀發，修長如蔥的手指無意間摸了摸白皙的天鵝頸。

所幸電話那頭的楊娟，看不到她這一連串撒謊時慣有的小動作。

“你沒騙我？”她将信将疑。

“哪敢。”林晚信誓旦旦地回道。

“那行，今天10點的相親別遲到啊，上周你小姨給你介紹的還記得吧，說條件特好開連鎖酒店的那位陳先生，這次可千萬別給我搞砸了！”

“好，沒問題！”林晚一邊心裏暗暗叫苦，一邊卻胸有成竹地跟老媽打下包票。

完了，昨晚改文案改得太晚不小心睡着了，恰好今天又是周日，竟然忘記調鬧鐘，而平常只調了工作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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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趕一趕，準時到也不是不可能。

挂了電話，只剩不到半個小時了，家裏到相親的咖啡館一般都要十幾分鐘距離，而她現在根本還沒起床！

林晚感到一陣絕望席卷而來，立馬掀開被子從床上跳起來，開始捯饬自己。

還好她一向也不算是什麽精致的都市麗人，快速梳洗幾下，胡亂拍幾下護膚品就算完事。

她随便在衣櫃抓了件駝色風衣套上，三兩下穿上條黑色緊身褲，小跑穿上雙黑色切爾西靴就出了門，同時還邊走邊塗了下口紅。

看了下時間，還剩15分鐘。

她思量着，掃個共享單車過去，應該能趕上。

從小到大，林晚最怕的就是遲到，從小學畢業以後，無論什麽場合，總會選擇提前至少五分鐘到。

快遲到的感覺讓她有種莫名的焦慮。

她不知不覺以最快地速度一路狂踩，吱吱吱的腳踏板聲音還有馬路上急促的汽車鳴笛聲交相錯雜，好像一個個小喇叭在不斷地催她快點，再快點。

金秋十月的輕風原本還不算太冷，因為騎得太快這時候卻像是風馳電掣一般從她臉上呼嘯而過。

黑色的長發随風肆意飄蕩着，漾出一條條自然又漂亮的弧度，和像彩旗一樣舞動的風衣下擺遙相呼應。

一雙眼睛烏溜溜地似黑曜石般純淨又閃耀，巴掌大臉蛋隐隐透着些許的粉紅色。

小巧而高挺的鼻子和她的五官搭配得恰到好處，鼻尖上因為冷而泛出一點點紅潤的光澤，顯得她更加嬌俏動人。

這段路雖然不長，卻有一段路因為在整修，所以機動車和非機動車暫時都擠在一條又窄又舊的路上行駛。

忽然，前面的一輛黑色奔馳因為前面的紅燈來了個急剎車，她因為跟得太緊，差點就和對方的車尾來了個親密接觸。

不過好在林晚一向有一個窮人準則，寧可自己摔地上，也千萬不能碰到豪車。

所以，她在快要失控的那一瞬間，使勁全身力氣将車往左邊騎去，幸好這時候車不多，不然她就算再大能耐，此時恐怕也無法幸免。

豪車是沒擦到，但人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膝蓋上一股劇烈的疼痛襲來。

前方的奔馳車上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看起來可能是司機或者助手之類，先是檢查了車是否有擦傷，然後才來問她：“小姐，請問你有事嗎？是否需要去醫院？”

林晚有些氣，不過畢竟是自己差點追尾了，好像也無話可說，站起來快速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活動了兩下，好像并無大礙，便搖搖頭尴尬又不是禮貌地笑笑，對方看了看她，再看了下前方紅綠燈處的監控，便上車走了。

林晚将車扶到路邊，在馬路邊的臺階上坐下，先将身上沒拍幹淨的灰塵用紙巾處理好，然後拿起鏡子确認臉上頭發上沒什麽髒東西，最後才将褲腿挽起來，露出一小片破皮的地方，她用随身攜帶的創可貼貼上，活動了兩下似乎沒什麽影響，便騎上車準備離開。

而前面那輛奔馳早就開得老遠，影子都看不到了，而林晚，卻被新鮮的紅燈攔了下來。

今天好像上天分明就是在跟她作對，故意懲罰她一樣，明明就三個十字路口的距離，還每個都讓她遇上紅燈，而且這三個綠燈都是剛好錯過，而且還遇上剛剛那檔子事，耽誤了時間。

等林晚到了約定的“Tomorrow”咖啡館門口,已經十點零五分了。

她急急忙忙推開厚重的玻璃門，卻在慌亂之間不小心撞到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對不起！對不起！”

林晚低着頭，連連道歉，匆忙之中，只留意到眼前這位男士擦得锃亮的皮鞋，還有随風掠過的有些熟悉的味道。

對方只一頓，沒有跟她計較，不發一言便走了，察覺不到他的情緒。

等林晚擡起頭轉身，卻只看見剛剛那人有些微胖但卻看起來很有安全感的黑色背影。

神奇的是，只一眼，便讓林晚覺得這人深不可測，無端生出些敬畏之心來。

林晚想起來還有約，本就遲到了，也顧不得繼續打量，趕緊找了個靠窗的空位子坐下。

桌子對面，穿着棕色圍裙的服務員正收着一杯還冒着白白霧氣，不曾動過的咖啡。

林晚環顧四周都是成群結隊的，似乎沒有誰是在等人。

她拿出手機，在媽媽的微信聊天記錄裏翻出她之前發過來的聯系方式，有些忐忑地撥了陳先生的電話號碼。

“嘟嘟嘟嘟”

無情的挂斷聲，像是一個個冷冰冰的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

聽說這位陳先生年輕有為，那應該是工作比較忙吧，或許不方便接聽？

過了一會兒，林晚幹脆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已經到了，順便問下對方是否到了。

等了好幾分鐘，手機都安靜地出奇。

該不會是來過已經離開了？

應該沒有哪位男士奇葩到因為女孩子遲到5分鐘就走人的吧？

林晚左等右等，一會刷下手機，一會又看看玻璃窗外，十五分鐘後，林晚實在忍不住再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對方終于接了。

“不好意思，我，不喜歡沒有時間觀念的人。”

渾厚又儒雅的嗓音從手機聽筒傳過來，顯得更加有磁性，然而說出來的話卻仿佛透着寒冰。

“對不起，我……”雖然對方态度冰冷，林晚卻還是想因為遲到的事情真誠地道個歉。

然而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冷漠的嘟嘟聲，隔着聽筒在嘲笑她一般。

林晚：？？？

林晚感覺像吃了個啞巴虧，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甚至還沒來得及解釋道歉，就直接被對方斃了。

雖說她也沒有那麽想來相這個親，都是母親楊娟一手安排，但遲到幾分鐘還沒見面就這樣被對方否了，總感覺有些不甘心。

有種死得不明不白的感覺。

林晚窩了一肚子火，她一輩子就從來沒被挂過這麽多電話！

她一向守時，公司每個年度的全勤獎都被她包攬，她甚至連生病都是周末才敢生，周一又好好地去上班了。

若不是今日确實事出有因，也絕不會在這個素未謀面的男人面前挨這麽一記悶拳。

林晚正盯着手機出神，想着要不要再打個電話去說清楚，卻忽然被屏幕上楊女士的來電吓得差點摔了手機。

“呃，媽？”電話響了好幾聲，林晚才硬着頭皮接了。

現在攤上這麽個局面，還沒想好怎麽跟她彙報情況，心裏七上八下，害怕又被一頓數落。

楊女士聽起來非常難以置信：“林晚，怎麽回事啊，你小姨剛剛跟我說，對方覺得你不合适？！”

“啊，是嗎？”林晚聽罷懵了一秒，稍稍松了一口氣，慶幸對方沒說自己遲到了，卻又有些理虧，不敢将真相告訴老媽，便順着母親的話說了下去。

“那……可能……人家太優秀，覺得我配不上吧？”林晚一邊咬着自己的指甲，一邊心虛地回道。

“胡說，我女兒這麽優秀，還有誰配不上！”電話那頭的人，一聽到這話，聲音立馬都提高了好幾個度。

這話林晚是絕對信的，老媽介紹來的對象，絕對都是高質量男性，也不看看自己的女兒，就是一普普通通的文案編輯而已。

老媽把自己視若珍寶，林晚卻有自知之明，所以介紹的對象沒一個成功的。

“那個，媽，您不常常念叨我，一個一事無成的大齡剩女還挑三揀四，再不嫁出去沒人要了嘛？”林晚讨好地說道，不自覺帶了些撒嬌的意味。

“那是我說的，別人可不能這麽說！”楊女士頓了頓，聲音軟了下來，甚至隐約帶着幾分寵溺。

原本以為這次會被一陣唠叨，卻沒想到聽到老媽來這麽一句。

林晚眼眶竟突然有些發紅，哽咽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林晚悄悄吸了吸鼻子，把馬上要不聽使喚掉出來的眼淚活生生憋了回去。

“沒事女兒，媽媽再給你找！”電話那頭的楊娟女士聽到女兒沒反應，以為女兒受了打擊，正委屈傷心呢，便安慰到。

“啊？！”林晚一臉生無可戀。

楊娟說完就挂了電話，像是去完成一項重要的使命一般風風火火。

老媽這話說得，就好像是她自己恨不得早點嫁出去但又實在找不到合适的目标，還眼巴巴非得等着老媽幫她找一樣。

林晚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卻只能任由她去折騰。

好吧，她開心就好。

接了楊娟這通電話，林晚彼時的委屈不快頓時煙消雲散，忽然覺得自己剛剛想要再打電話回去的想法有些可笑。

咖啡廳玻璃窗外不知什麽時候金色的陽光傾瀉而下，照在林晚身上，黑色的長發在晨光之中，變成柔和的黃色。

如果有什麽和周末最配，那一定是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她嘴角彎成漂亮的弧度，像春日的梨花綻放。

林晚沒有注意到，咖啡廳外不遠處的廣告牌旁邊，方才她不小心撞到的男士，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許久都沒從她身上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