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訴說
黎秋月一愣：“你怎麽知道？”
“從您走過來跟我說話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很多年前，您來接陳績的時候，我們見過一次，您還開車載過我，我甚至還去過你家。”林晚看着她的眼睛，絲毫也不因為她的身份而感到畏懼。
那時候，她也是這樣，脾氣古怪，有些讓人捉摸不透，只是當時還沒現在這麽誇張。
“如果是別人，我肯定不會跟您來這兒。”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也沒有必要隐瞞了。”黎秋月馬上換了一副面孔，從方才的惺惺作态，換作盛氣淩人的樣子：“相信林小姐是聰明人，我的意思，你懂吧？”
“嗯，我懂。您是覺得我配不上他，想讓我知難而退，別在這浪費時間了。”林晚輕描淡寫地說道。
黎秋月看着她，想着這姑娘雖配不上他兒子，卻還算明事理：“知道就好。”
“謝謝您的提醒，我有自知之明。”林晚微笑着回她，目光卻是少有的堅決：“不過很抱歉，我實在做不到。”
黎秋月原本聽到前半句，頗有些滿意這結果，結果卻被後一句話噎到了，于是瞪了她一眼，氣呼呼地走了。
她走了好一陣子，林晚才起身離開。
是的，她一直好像都有些怯懦。
對于這份深藏心底已久的感情，從來不敢面對自己的心意，不敢為自己去争取。
可只是在陳績面前是這樣，唯獨對他，她就變得緊張、膽小、患得患失。
這樣的她，連自己都不喜歡。
她自認不是演什麽苦情戲的料，默默喜歡了他這麽多年，怎會因為別人一句話，就放棄。
但也正是因為她那麽多年卑微的喜歡，才讓她在他遇到問題的時候，可以完全不顧一切地去捍衛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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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旁人認為的為他好就自我感動地去犧牲，而是，真正地去順應他的心意，去關心他的想法。
而他了解的陳績，絕不會是希望這樣被擺布的。
哪怕是為了他，得罪他重要的人，即使是他的媽媽，林晚也覺得值。
她才不會為了所謂的為他好，而傻乎乎苦兮兮地就默默放棄。
她沒想到，黎秋月的出現，反而讓她變得更加勇敢。
林晚這才發現，或許她其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怯懦，而只是在面對陳績的時候，自然而然的隐去了那份勇氣。
因為她始終覺得，自己不配。
他有更好的選擇，為什麽要選擇她呢。
可黎秋月既然這個時候出現，還跟她說這些話，她就知道，其實是她讓黎秋月感覺到了危機。
畢竟，他這樣優秀的人，眼紅他的女孩子肯定不會少，黎秋月不可能一個個都幫他解決。
那麽，在陳績心目中，她或許還是有些分量的。
而且，近些日子以來，她的感覺也不會錯，她只是，不太相信而已。
而今天黎秋月的出現，也忽然讓她變得勇敢無畏起來。
因為覺得不配，所以遠離他，所以處處不自信，所以患得患失，所以小心翼翼。
他那麽完美，怎麽會在他的心中有她的位置。
但如果她在他心中有那麽一席之地，哪怕是那麽一點點，就足夠成為她的底氣。
她心底深埋的勇氣在當喜歡的人受到威脅或是遇到危險的時候，才得到釋放。
林晚出了咖啡廳，冬天天黑得很早，剛剛出門的時候還是陽光滿溢，沒多久的時間，太陽竟快要落山了，外面開始有些發涼。
林晚沒什麽胃口，正準備回家的時候，看到陳績迎着夕陽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林晚有些意外。
“你沒事吧？”陳績兩手抓着她細小的胳膊，因為緊張而有些用力。
“沒事啊，怎麽了？”林晚望着他緊張的樣子，不知道他說什麽。
“我媽剛剛是不是找你了？”陳績有些着急地問。
林晚點點頭，樣子卻沒有陳績預料的那般委屈，反而很輕松。
“她都跟你說什麽了？”陳績一臉擔憂地看着她。
“沒什麽，就，讓我離你遠一點。”林晚微笑着說出這話，出乎意料地好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聽到這話，陳績手上的力氣這才小了一點，幾乎是滑落下去，忽然感覺像洩了氣的氣球，靈魂都飛得無影無蹤，只剩一具軀殼站在那裏。
兩人在路邊的長椅坐下，就這樣靜靜的坐着，夕陽将他們倆的影子拉得很長，遠遠地看去，像是依偎在一起的情侶。
林晚偷偷觀察了陳績好幾次，他又恢複了往日冷冷的面容，甚至還多了一些落寞和痛苦。
夜來得很快，轉眼已四處燈火。
陳績這才起身，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陪我走走？”
“好。”林晚順從地應着。
他需要沉默，她就陪着他沉默。
他需要陪伴，她便陪着他走一走。
陳績扯出一個有些慘淡的笑容，兩人就這樣披着暖黃的燈光，踩着地上的落葉，在陳舊的街道慢慢地散着步。
隔了好久，陳績目光望着前方漆黑的夜，聲音平靜地緩緩說道：“我高三考完試沒幾天，我媽就告訴我，她跟我爸高二的時候就離婚了。其實高一的時候，她就發現了父親出軌，沒多久就分開了，但怕影響我學業，兩人瞞着我一直到高三畢業。他有個連鎖快捷酒店，掙了點錢。”
“離婚過後，父親選擇了放棄我，而是跟小三和他的小兒子生活在一起，對我幾乎是不聞不問。”
“我媽精神上受了刺激，長期精神狀态不是很好，醫生說是重度抑郁，時而正常，時而有些極端。唯一能讓她開心一點的，就是聽到我學業和事業上的好消息。”
“她這麽多年唯一的願望，就是讓我功成名就，變成比我爸還厲害的人，她覺得這樣就是對他們全家的一種報複，可笑的是，慢慢的這種不可理喻的想法，竟然也變成了我自己的想法，一方面是為了有實力給我媽找到更好的醫生治病，另一方面，我确實是恨他入骨。”
“可是，我也有我的私心，我是那麽想要得到他的關愛，哪怕那麽一點點，都好。但他從來沒有，我就只好讓自己變得更厲害，讓他沒辦法再忽視我。”
林晚一直默默地聽着，半晌才問道：“你報複他的方式，恐怕不只是阿姨想的這樣簡單吧？”
陳績一愣，眼裏有意思驚訝，随即又露出些狠厲：“我想讓他身敗名裂，一蹶不振。”
“所以，我高中才臨時改了志願，原本填的A大，最後卻改成了商科更有優勢的H大。”
“從那以後，出人頭地，治好母親，報複父親，便成了一直以來如此拼命的動力。”
林晚忍不住問道：“可這，跟你找對象有什麽關系？”
“我媽希望我，能找周棠那樣，門當戶對，在經濟和權勢上都能幫到我的，這樣一方面她就覺得有跟小三炫耀的資本，認為我這樣，無論本事和家庭，都比她那敗家兒子好，她就贏了，另一方面也是想讓我走捷徑。”
“聽起來很沒道理是吧？”
林晚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或許是，但我想，但對于精神上生病的人來說，這就是他們的道理。”
陳績聽到她的回話，喉嚨有些發緊。
他想起從那一年起，他就拼命地去讓自己更優秀，一點錯誤都不允許自己犯，一步彎路也不敢走。
旁人都只誇贊他聰明，天賦異禀。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努力。
同齡人睡覺的時候，他在看書，同齡人去玩的時候，他在實習。
只為了能讓那個人能夠多看自己一眼，能夠多關心自己哪怕那麽一點點。
只有每次拿着學校各種各樣的獎學金，還有工作上的做出一些成績，他才能有機會能夠讓那個薄情的人注意到自己。
雖然很沒有骨氣，可他就是這樣那麽渴望得到他的愛。
但那個人從來都是冷冷地從電話裏應付地說一句，不錯，更多的時候，都只是淡淡地“嗯”一聲。
陳績覺得自己從來都沒讓那個人滿意過。
即使是現在，瀚寓做得風生水起，得到一致好評，但他仍然感覺到，還不夠。
既然他如此無情，那也別怪他不念父子舊情。
同是酒店行業，陳績的野心，其實昭昭在目。
他不自覺地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
林晚第一次聽到他說這麽多話，聽他說完，一直側頭認真地看着他。
“對不起，我原本也不想把這些麻煩帶給你，聽我說這些，你是不是覺得我，內心其實很不堪？”
兩人原本是并排着走的，林晚走到他的對面，擋住了他的去路一雙鹿眼看着他，眼裏有些他看不懂的東西。
只見林晚向前走了兩步，深呼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一樣。
陳績那一刻，都做好了放棄的準備，沒想到眼前的女孩帶着暖暖的笑意，張開手臂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有些意外和不解：“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有些心疼你。”林晚窩在他的懷裏，眼眶微紅，輕輕地說道，聲音悶悶的，有些哽咽。
林晚感覺到他一雙緊實的手臂将緊緊環抱，像是要融為一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