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冷淡溫柔
“許老師……”
忽然，剛因為施盛的解釋提起心跳的男人聽到身側有人在喊他，他一回頭，就看到舒城淡漠的眼睛，反應過來後，問道：“嗯？舒城怎麽了？”
眼前的大男孩伸手指了指放在講桌上的手表，從黑色的圍巾裏露出淡色的唇瓣，眼睛卻直勾勾的看着他，說：“許老師，這個東西是你的麽？”
這個問題在開始的時候又很多人問過他，有覺得這個手表閃亮漂亮的孩子，也有大人，許賢已經可以流利的回答了：“嗯，不算是，是朋友的。”
男人非常溫和的回答眼前少年的問題，聲音沒有一絲讓少年刻意尋找的破綻，表情放松，似乎剛才施盛對那群孩子們的回答讓他很開心。
“是嗎？”舒城毫無表情，俊美的臉上冷冰冰，眸光隐隐有着未來讓許多人膽顫的銳利，“許老師你什麽朋友會把一個價值百萬甚至更多的手表放你這裏啊？”
少年的話音剛落，就滿意的看到了男人瞬間的僵硬。
只可惜，時間短的叫少年完全欣賞不了男人那被吓到了的表情。
“你……看錯了吧。”男人把那手表拿在手裏，眸底不知道是什麽情緒柔柔的外露出來，讓少年覺得有些心疼，“這個只是很普通的手表，不值那麽多。”
舒城看了看男人莫名有些勉強的表情，沒有多說什麽，只道：“好像，是我看錯了……的确很普通。”
說完，便回去自己的座位，那裏圍着的人少了不少，等少年剛坐到座位上，男人便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提醒大家該上課了……
一切，還是那麽的平淡如常……
似乎連時光都眷戀這裏的恬淡，讓人沉浸在寧靜的大山裏。
今天是周五，一般周五的下午男人都會帶着一群孩子去到山的裏面砍柴，将砍來的柴送到另一座山的村子裏去換煤。
這是很重要的事情，畢竟山裏的冬天太冷，大家又都沒有保暖的衣物，更加不用說現在還不算最冷的時候，到了山裏最冷的時候，山溝裏的小溪都會結成冰，那時候就可以在冰面上鑿開一個洞，偶爾會有魚傻乎乎的跳上來，讓許久沒什麽葷腥可沾的山裏人，飽飽口福。
今天，男人的打算也是帶着兩個城市大男孩去砍柴，家裏只有一把柴刀，還決定去別人家借一把過來。
這種事情自然是在中午吃飯的時候說出來的，聽到下午又有好玩的，施盛在看到中午飯只是紅薯後也沒有太抱怨，只是無奈的說：“我操，老男人，是不是以後我天天都要吃這種東西？”
被叫做老男人的許賢大概習慣了少年這樣不太禮貌的稱呼，但是始終還是沒有說什麽，只是有些尴尬的道：“家裏……只有這些，昨天把最後的米也煮了。”
“要不然，過幾天我去縣裏看看，買點兒米回來……？”
男人問着，心裏則在想着自己的錢還有多少，夠不夠出去買那些東西。畢竟在大山裏，許賢很少用‘錢’，大多時候都是和鄉親們換東西，或者自給自足。
施盛聽到男人這麽說，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了！
笑話！他要是不找機會給自己加餐什麽的，嘴巴都要淡出個鳥來！
當時那些工作人員叫他把身上的電子産品和錢，零食都交出來的時候，他把自己裝筆記本和手機的包提出來，其他的都全部丢給那些工作人員，随便對方搜查。
看少年怎麽都不肯把手機之類的給他們，那些工作人員也沒有逼太狠，畢竟大山裏面信號啊什麽都沒有，就随便施盛了。
錢包倒是被那些工作人員好好保管了，當時施盛眼睛都不眨一下，還翹了翹嘴角。
搞得那些工作人員又把少年的行李搜了一遍，确定沒有漏掉的東西。
可誰能想得到施盛還真的有錢沒被搜走，他留下錢，也并不是為了自己逃跑什麽的做準備，而就是打着随時給自己加餐的目的。
他當時得知自己要被送去變形的時候，就看了幾期那個節目，當看到被送去變形的男孩或者誰誰誰趁夜逃跑啊，受不了貧窮逃跑啊，亦或者是被同去變形的小夥伴打了逃跑啊的時候，他都覺得那幾個逃跑的都他媽是傻逼。
想也知道逃不了，他不會幹那麽沒意思的事情。
四四方方的飯桌上，坐着三個少年和一個男人，男人把剛剛蒸好的一大碗紅薯端上桌子，熱騰騰的香氣就撲面而來。
姚生是被許賢拽來的，男人尤為心疼姚生，所以做什麽都想着姚生，男孩卻總是不想給許賢添麻煩，有着強烈的自尊心，但最近，男孩卻每每在男人邀請來家裏吃飯的時候，很爽快的答應了，并且把自己家的食物都幾乎全部搬到了男人的竈臺旁，意思……大概是這段時間的夥食都要男人包了。
這麽反常的舉動沒有引起男人的注意，反倒覺得這樣挺好。
人多些……總歸熱鬧些的……
這種看着三個男孩陪着他吃飯，每個人都捧着一個大紅薯，施盛一邊罵着‘好燙好燙’一邊剝皮，姚生則習慣似的，不一會兒剝好了一個，放到男人的碗裏，舒城卻是看着姚生的手法，然後學習的也成功剝好……
許賢的房間很久沒有這種氣氛，總覺得緩緩升起的熱氣裏都帶着讓人心醉的某些感情，把男人的心充實的滿滿的。
“喂喂！我不會剝這個東西很好笑麽？！”施盛看到男人挂在嘴角的笑容，心裏也其實暖暖的，他從來沒有自己試過吃這種還要親自剝皮的東西，可是看着男人吃的香，他也總覺得好好吃的樣子，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沒有控制住，語氣帶着自己根本不想帶出來的挑釁。
男人好脾氣的從來不會太在意少年的語氣，只是順手從少年手中拿過紅薯，溫柔着說道：“沒有很好笑，只是很高興你們陪我吃飯。”說着，手上的動作也利落起來。
姚生聽着男人這漫不經心的感嘆，心裏一陣泛堵，也冒出些心酸的感覺……
他回想了一下，發現在這之前，似乎他最喜歡的許老師，從來都是一個人……
一個人睡覺，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個人吃飯……
每次想要讓他和男人一起吃飯，甚至在他養父母和奶奶死掉，希望讓他搬去和男人一起住的時候，都被他拒絕了。
男人他……
大概也是希望能有人陪的吧……
吃紅薯的速度慢了下來，姚生在想自己這幾年到底在執着些什麽？他只不過是不想打擾男人，不想要男人覺得他只會依賴對方，想要證明給男人看自己又能力養活自己，想要……看到男人贊賞或者喜歡的目光而已……
更多的，他只是想要男人開心。
姚生有些沉默，他向來看起來就陰柔的臉在此刻布上一層陰霾，但是很快便消散，像是決定了什麽，一時間恢複了過來。
而着短短的時間內，許賢把剝好的紅薯放到施盛的碗裏，得到了施盛一句：“多管閑事。”
聽到少年這樣的‘謝謝’也不覺得生氣，他直覺這個脾氣陰晴不定的少年其實心腸還是好的，看着少年紅紅的臉，一下子就發現少年其實是在別扭，于是順着接道：“我一直都愛管閑事，改不掉了……”
“還有，今天謝謝了，楊月她也會很感激你的。”
施盛一聽男人在對上午的事情向他道謝，便想起上午看到男人那雙可憐兮兮的眼神，心跳莫名快了一拍，不着痕跡的看了許賢一眼，然後含含糊糊的說：“沒什麽。”
一向不愛說話的舒城，在吃飯的時候，更是不怎麽說話。
可就是舒城不開口，男人也知道舒城心情蠻好。
這樣和諧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大家浩浩蕩蕩的到山裏砍柴為止！
因為在一群背着背簍，幫大人砍柴的孩子們中間，赫然有個個子比較高的女生在其中——那是楊月。
女生的巴掌大的小臉上沒有最初見時的羞澀和好奇、單純，有的只是慘白的臉色和畏縮的佝偻着身子，躲在一群孩子堆裏面，似乎想要把自己藏起來。
女孩的發育不太好，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個十八歲的花季，反倒還像是十三四歲的女孩，幼齒又瘦弱。
許賢也看到了想把自己藏起來的楊月，他擔心的看了看自己身邊的施盛，發現少年只是不屑的掃了女孩一眼便再也沒有眼神施舍過去，提起的心放下了，卻不知是好是壞……
一群孩子都是許賢教過的學生，有的已經沒有在男人的課堂上上課了，有的還在，卻都尊敬的喊男人許老師，男人也都一一回應。
看到人都齊了，經常砍柴的大孩子們就都走在前面帶領着小一些的爬山，走好走的路，當施盛路過似乎對他有話要說的楊月的時候，施盛卻一個停頓都沒有的直接錯身而過。
弄得剛剛好像要鼓起勇氣和施盛說話的楊月，一下子紅着眼眶，垂着頭，就那麽肩膀一聳一聳的抽泣起來。
許賢不忍，走到楊月面前，就要在自己的口袋裏面找衛生紙，卻發現自己衣兜裏面的衛生紙，在上午的時候，就給幾個男孩擦鼻涕‘浪費’完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漂亮纖長的手伸到男人面前，上面是一小包紙巾。
許賢一見是舒城，立馬感激的道謝，然後從裏面抽了張紙巾出來，就要還給舒城的時候，舒城已經走到了前面去了……
男人無奈的笑笑，開始給女孩擦眼淚，叫女孩不要在意，一切都會好的。
女孩一邊點頭，嗅到紙巾上淡淡的花香，擡頭就看到那個冷淡的黑發少年挺拔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氣，不再哭了，卻用模糊的視線永遠記着了舒城那好看的背影……
舒城其實根本不想管那女孩的事情，只不過看到男人在身上到處找衛生紙茫然的樣子，自然而然的就從口袋把紙巾遞了過去然後離開……
男人心裏還淡淡的笑着，想着舒城原來沒有表面那麽冰冷，是個溫柔的人。
殊不知這種溫柔，只是對他而已——在很久很久以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