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浴室的水聲停了。
“咣當——”
蘇酥拉開浴室門,身子躲在門口,只探頭出來,微紅着臉向着牧佑喊道:“我忘拿衣服了,你幫我拿一下,就放衣櫥下層抽屜裏了。”
“哦,好。”牧佑猛地從椅背上彈起來,搓搓發燙的臉,趁着給蘇酥找衣服的時機,用手背給臉頰降溫。
衣櫥下層的抽屜……牧佑神思不屬地拉開抽屜,努力将蘇酥一閃而過的身形從自己的腦海中驅逐出去。
卻發現抽屜裏只整整齊齊地疊放着幾條內褲。
牧佑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爆炸了。
從腳底板一直燒到天靈感,臉頰火燒一般,呼哧呼哧地冒着熱氣。
“找到了嗎?”蘇酥光着身子站在浴室裏問道。
他覺得自己今天實在是倒黴極了,整整一下午的課都如坐針氈,晚上又被蘭洛伊糾纏,洗澡還能忘帶內褲。
“找到了,馬上。”牧佑連忙磕磕絆絆地回道,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臉燒得仿佛猴屁股,慌亂之中扯了個口罩戴在臉上,拎起一條內褲。
捏着內褲的指尖也燙了起來,像是拎着什麽洪水猛獸。
他走到浴室門口,敲了敲門,蘇酥立馬拉開了玻璃門,伸手接過內褲。
“你怎麽戴口罩了?臉這麽紅。”蘇酥詫異地看着牧佑。
“我……”牧佑被迫站在原地,面對蘇酥□□的身體,不知目光落在哪裏,“我好像感冒了,怕傳染給你。”
蘇酥輕輕蹙眉:“是不是你剛才洗涼水澡的緣故,待會我給你找感冒藥,吃了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牧佑支支吾吾地點頭答應了,沒敢說感冒藥根本不能解決問題。
蘇酥關上門,開始穿衣服。
牧佑在宿舍裏像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兩圈,打開空調對着出風口吹了會兒冷風,耳畔傳來的卻是浴室裏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
他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的聽力是這麽敏銳,以至于這麽細小的摩擦聲都清晰得仿佛在耳畔響起。
他已經處在失控的邊緣。
趁着蘇酥還沒從浴室裏出去時,牧佑推開宿舍門奪命狂奔。
在走廊向外奔跑時,他清晰地聽到蘇酥推開浴室門,疑惑地問:“牧佑?你出去幹什麽?”
但他已經顧得不回頭。
口罩下,獠牙已刺破嘴唇,不受控制地吸吮着鮮血。
再在宿舍裏待下去,他一定會直接把蘇酥按倒,咬住那根細弱的脖頸,大口大口地飲下鮮血。
夜晚的校園馬路上沒什麽人,牧佑拔足狂奔,一口氣從宿舍樓跑到校區最北的湖邊,頹唐地坐在湖邊的長椅上,雙手抱頭。
鮮紅浸染了口罩,唇邊鮮血淋漓,利齒閃着白光,眼眸深紅,已然是一個吸血鬼的模樣了。
牧佑在湖邊坐了許久,湖面吹來的涼爽夜風撲在臉上,他滾燙的臉頰終于慢慢涼下來,理智也慢慢回籠,然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穿着睡衣跑過大半個學校,全身上下只帶了一個手機。
牧佑自嘲地想,明天校內論壇就會出現新帖,一男子身着睡衣,深夜在校內狂奔。
“喂,牧佑?你去哪了?打你電話為什麽不接?”電話響起,電話裏傳來蘇酥緊張的聲音。
“……”牧佑沉默了一會,啞聲說:“我怕把感冒傳染給你,回家睡了。”
後面蘇酥又說了什麽,他都沒記住,只是呆坐着,自暴自棄地想,就這樣吧,等到天亮,一切都會恢複原樣。
于是,他就這麽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如同一座沒有情感的石像,直到天邊第一縷日光灑落,唇邊的獠牙畏光般地變得透明,直至消失,瞳孔也恢複深黑。
他又恢複成了一個普通人。
……
蘇酥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不想起,今天他有一節早八,在連續關掉三個鬧鐘後,他幹脆臉朝下趴在枕頭上,做出要起不起的樣子。
“蘇酥?”
牧佑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聽見牧佑在自己的床頭鐵欄杆上屈指敲了幾聲,催促道:
“起床了,我給你帶了早點,吃飽了就去上課。”
蘇酥哼唧了一聲,依舊困得睜不開眼,翻了個身臉朝內,抗拒着牧佑的聲音。
牧佑探身想拍一拍他的後背,蘇酥裸露的脊背和雪白的後頸直直地撞進他眼裏。
最要命的是,後頸正中間還有兩個淺紅色的小點,是他上次留下的齒痕,還沒有愈合。
所幸現在是白天,牧佑能靠意志控制住自己,
他只是輕輕地隔着被子拍了拍蘇酥,就連忙轉開,然後催促說:“七點半了,再不起來就要遲到了。”
蘇酥終于吭哧吭哧地爬起來,眼睛半睜不睜,嗓音倦怠,一臉困意。
他全靠感覺穿上衣服,扣子系得歪歪斜斜,然後扶着欄杆爬下床,坐在桌前吃牧佑給自己帶的早點。
就連吃早飯時,他的眼睛都是閉着的,邊嚼邊打盹,被牧佑又拍了兩下,慢慢睜開眼睛,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你昨天晚上幹什麽了,這麽困?”
蘇酥搖搖頭,抱怨道:“床太硬了,硌得我渾身疼,睡不着。”
牧佑失笑,他特地給蘇酥多墊了一層墊子,沒想到還是硌得睡不着。
“我訂了新的床墊,今天就從家裏送來,晚上就不硌了,好嗎?”
蘇酥小口小口地喝着豆漿,點點頭。
往教學樓去的路上,蘇酥突然想起來,轉頭問道:“你感冒好了嗎?昨天一整晚你都沒有回來。”
牧佑笑得溫柔:“別擔心,我回家睡了一覺就好了。”
蘇酥還想說些什麽,手機突然蹦出新消息提示音,于是他低頭先查看消息。
是昨天新建的班級群,班長在群裏發消息@所有人,讨論周五晚上的聚餐,順便互相認識一下。
蘇酥不太想去。
他一向不願去陌生人多的地方。
“有什麽事?”牧佑留意到蘇酥皺起的眉頭,輕聲問道。
蘇酥抱怨:“班群要組織聚餐,我不想去。”
“去參加一下吧,剛開學,多認識一些同學有好處。”牧佑勸道,“待得不開心了叫我去接你。”
“好吧。”蘇酥不太高興地答應了,“那我一喊你就要去。”
“當然。”牧佑笑着保證。
……
時間一轉來到周五。
蘇酥正怏怏不樂地躺在宿舍裏,不想動彈。
這幾天游溯都沒來聯系他,蘇酥解鎖手機,下意識地想打開和游溯的對話框,點開微信後才想起來他已經把游溯拉黑了,好友申請裏躺着一條幾天前游溯發過來的消息,他沒有搭理。
狗東西,還想不想道歉了。
蘇酥摸着自己的肚子,空空蕩蕩。
兩周過去,他又一次把食物消化幹淨,變成了一只可憐的饑餓的小魅魔。
這幾天來,他都沒什麽精神,雖然在按部就班地上課寫作業,但也沒有力氣再做些其他的事情,牧佑和其他同學見他怏怏不樂,變着花樣地想哄他開心,喊他出去玩,也都被他拒絕了。
直到今天,牧佑見他臉色蒼白,身體發燙,終于忍不住又問他,究竟是怎麽回事。
蘇酥依舊搖頭,低聲說:“身體有點不舒服,睡一會就好了。”
牧佑明顯不信,憂心忡忡地出門上課去了。
蘇酥就這麽昏昏沉沉地一直睡到了下午,直到傍晚的時候,班長在群裏招呼人,他才被消息吵醒。
他摸出手機,慢吞吞地私聊班長:“班長,我今天身體不舒服,請個假。”
然後直接把手機熄滅,無力地閉上眼睛。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游溯再不來,他好像真的會被餓死。
然後又生氣地想,王八蛋,再不來我就找別人去了,堂堂魅魔難道會在一個飯票身上吊死?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時候,手機又響起來了。
蘇酥聽着來電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一動不動躺在床上,懶得伸手拿手機,自暴自棄地想,他總會挂斷的。
五分鐘後,鈴聲再一次不屈不撓地響了起來。
蘇酥被吵得睡不着,氣呼呼地接通了。
電話對面,卻響起了游溯低沉的嗓音:“蘇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