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分離
有時候,人的勇氣真的是要逼出來的,就比如,巨鹿之戰的那一場破釜沉舟。我,也沒有退路了。
現在在一幫傷兵之中,我也勉強算得上一個戰鬥力了,不要去想什麽拖累不拖累,我只知道我如果現在還躲在他們身後,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都說人的潛力是無限的,這話一點兒也沒錯。
我以極快的速度穿過數只巨蜥的包圍,來到胖子潘子身邊。事後,我一直沒想明白我是如何做到的,真是一個很神奇的過程。
“胖子,我和潘子掩護你,你快準備雷管。”
“好。”
胖子在他的背包裏搗鼓起來,我和潘子負責消滅靠近的巨蜥。
一不小心,我的後腳踝被巨蜥的大口咬住,疼痛從腳踝開始向上蔓延。我想,我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想看到任何蜥蜴了。
好不容易擺脫了巨蜥,這時只聽到胖子一聲“讓開”,兩根雷管從胖子的左右手分別抛出,在半空中劃出兩條優美的抛物線,然後一頭紮入巨蜥群中。
轉身,趴下。
“蓬”
地面似乎都顫了幾顫。
結束了嗎?
顯然沒有。
也許這些蜥蜴比我想象中更多。
煙塵還沒有完全消散,有一只巨蜥已是首當其沖沖出煙塵,口中還叼着一大塊肉,鮮血染紅了森白的牙齒。它的腦袋還在那兒使勁甩,艱難地要将同類的肉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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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來個沒完了,它們他媽的比豬還能生是吧!”胖子說這話時已不似先前般中氣十足了。
是的,它們的确比豬還能生。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雖然一時半會兒巨蜥還拿我們沒有辦法,但一直耗下去死的一定是我們。我們想要出去已是不可能,這條路不是我們進來的路了。在這種敵衆我寡的情況下,我們彈盡糧絕是遲早的事。
巨蜥的數量到底有多少是我們無法估量的,我們必須盡快想到辦法擺脫它們。
不好!腳的麻痹感讓我漸漸站立不住。巨蜥的唾液中含有某種神經毒素,可以麻痹人的神經。這種長住地宮,不知已引起何種變異的巨蜥的唾液麻醉效果特別好。很快,我就覺得我的雙腿不屬于自己了,腿腳一軟,我整個兒就癱在了地上,麻木感又很快延伸到了手臂。
看巨蜥一只只逐步靠近,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小爺怎麽說也是去過秦嶺,下過西沙,爬過雪山,闖過蛇沼,見識過無數粽子,那麽多兇險的地方都活下來了,難道要死于蜥蜴的口中?好歹小爺也算是個土夫子了,不被粽子撓死,反被蜥蜴咬死,這也太不科學了!
潘子的情況也很不好,面色蒼白扶着牆壁。他被巨蜥咬是在我之前,憑着強大的意志,他愣是撐到了現在。
胖子被咬也是在我之前,但不知是不是他的脂肪還有阻擋毒素蔓延的作用,他到現在還能用
他龐大的身軀擋在失去戰鬥力的我和潘子身前,讓我一陣感動。
眼前的景象開始斑駁起來,好像有光點在眼前游動。恍惚中,我看到小哥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做了一個我非常熟悉的動作——抽刀,放血。一氣呵成,血珠子不住往下滴,很快就連成了一條線。他在我的視線裏越來越遠,他是要引開巨蜥。
我心裏堵得很難受,他總是一個人涉險。
接着,我又看到小成也學着小哥的樣子劃開手背,追了上去。他在巨蜥間靈活穿行,速度竟不下于小哥。
巨蜥循着新鮮血液的味道朝我們反方向遠去。
我們暫時安全了,建立在小哥和小成的身陷險地之上。
胖子安慰我說:“天真,放心,小哥不會有事的,他砍粽子就跟切白菜似的,對付那些四腳爬蟲更是小菜一碟。”
是啊,沒有我們拖累,他要脫身,自然是輕而易舉。
隐隐約約,我好像還聽到了胖子的小聲嘀咕:“小哥的寶血居然用來引蜥蜴,真是浪費啊浪費。”
這胖子
小花和黑眼鏡沒有受什麽傷,他們幫着我們幾個受傷的把傷口切開,讓毒血流出,又幫着我們注射了抗生素。
休息了半個小時,手腳恢複得差不多了,只是還有點酸痛。
“走了。”潘子站起來,把地上的背包扛上肩。看得出來他很心急,他拿包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着。多拖一分鐘,三叔就多一分危險。潘子為三叔所做的,真的是我這個做侄子的也只有自嘆不如的份。
拐過幾個彎,甬道突然變得狹窄起來,幽長得好像怪物的咽喉。
“噠噠噠”的腳步聲回蕩在甬道中,顯得十分冷清。
一路走來,我們都沒有遇到任何機關暗器,想來也沒什麽奇怪的,這墓上邊就是祭壇,這裏多半也是XX聖地什麽的。這裏的歷史比樓蘭古國更加悠遠古老,那時的先民哪裏來盜墓這種概念,古人的思想遠比我們純粹得多,這裏是他們的聖地,沒有人敢亵渎他們的聖土,所以不會有機關暗器出現。不過,沒有機關暗器的墓并不代表了該墓的危險系數減小,相反,像這樣太過古老的墓,極有可能出現不按常理出牌的危險。
突然,石門打開的聲音響起,一道強大的吸力出現在我身旁。靠,不是吧!說曹操,曹操就到,不,我還沒說,只是想而已,危險就這樣天降身旁。
強大的吸力拉扯着我的身體,把我向那個門拖去。情況突然,我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吸了進去,大腦一片混亂。
驚懼之餘,我感覺到一只手拉住了我,然後他也被我連帶着拉了進來,之後是石門關閉的聲音。就在石門關閉的那一剎那,吸力也消失了。其間過程非常之快,不過1、2秒之間。
“天真!”我聽到胖子的聲音傳來,細若蚊蠅。
“沒死,我在門裏。”我答道。
周圍一片黑,而且這鬼地方比剛才的甬道要冷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的因素?手電被吸到離我老遠的地方,原本拉着我手的人跑過去撿手電了。
待他撿了手電走近,我才發現拉我的是鐵拐李,那個一路上沒講過什麽話,存在感比悶油瓶還低得多的人。
鐵拐李拿着手電在門及門的周圍找了一圈。
“沒有機關,我們出不去了。”他說。
我沒有想到又一場分離來得那麽突然,那麽快。現在這裏只有我和鐵拐李兩個人。
看着鐵拐李,我有點不好意思,他是為了救我才被我拉到這裏,脫離大部隊的。和我在一起,他所要面對的危險不知又增加了多少。
他似看出了我的愧疚,說:“小三爺,這事不賴你。”
我心中一暖,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面對着鐵拐李就像面對着家中長輩的感覺,很親切。真奇怪,他總共不過對我說了兩句話而已。
我不甘心地繼續摸索着石門。這石門打開得詭異,吸力也來得詭異,就這麽憑空出現在我身邊,好像有一只神之手在操控着它。
我問鐵拐李:“李前輩,你以前有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鐵拐李搖了搖頭:“暗門曾經遇上過,但是從來沒遇上過內含吸力的暗門。”
我環望四周,很安靜,非常安靜。這裏的甬道比我們剛才過得那條要來的寬一些,石壁上有石雕,是一些卷雲,雕得十分粗糙。我接過鐵拐李手中的手電,湊上前去觀察石壁,希望可以看出一些東西來,在鬥裏如果有石雕或是壁畫之類的東西,那麽這石雕或是壁畫往往在鬥中扮演着極為重要的角色,我們可以從中獲得重要的信息。
我本以為石壁上除了一眼可以看見的卷雲,還會有其他東西,但是事實很出乎意外,只有卷雲,這裏只有大小不同,形狀不一的卷雲。我不相信古人會在鬥裏像達芬奇畫雞蛋一樣,雕各種不一樣的卷雲來提高自己的雕刻技藝。那麽,這些雲有什麽含義呢?
雲——天——仙人,如果按這樣推算下去的話,那麽下一個就是——長生。又關長生
小哥!似一道驚雷從我腦海劈過,難道這鬥和小哥有關?
我被自己的想法驚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如果真是和小哥有關,那太可怕了!那麽,我們下這個鬥完全是一場陰謀,陰謀背後的掌控者把一步步棋都算得精細無比,從三叔中毒,到我執意下鬥,再到小哥會随我而來這一切看似是一場巧合,但連起來看又會發現,這不是巧合那麽簡單的。
我們在明,那只背後的手在暗,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動的,就好像被牽着線的玩偶一樣,一種無力感突然從心間升起,很累。
我問鐵拐李,你怎麽看?
鐵拐李說,也許是仙路,很危險。
我很擔心小哥,我不知道我們的分離是不是也在這場算計之中,如果是,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麽?我不認為世界上有人和小哥一對一單挑,能幹掉小哥,包括群挑也是。
眼前的情況就像一團亂麻擺在我面前,理不出個頭緒來。現在我和鐵拐李能做的,只是往前趕,也許前方我們還會相遇。
我和鐵拐李不熟,兩個人并排一起走的感覺很奇怪。但是,先前我和小成也獨處過,并沒有覺得有什麽異樣。莫非是因為我和鐵拐李的年齡差距太大,存在着所謂的“代溝”?
周圍靜得磨人,細碎的腳步聲也仿佛放大了無數倍被傳到了耳朵裏。我終是受不了這種氣氛了,我很想念胖子,我突然間覺得他的聲音有如天籁,他那豐滿的身軀是那麽可愛。我很想打破這種靜,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我和鐵拐李,真的,不熟。
“小三爺,你小時候我還見過你呢!大概你已經不記得了。”鐵拐李首先打破了這種靜默,只是氣氛也沒有活躍到哪裏去。他應該是不常說話,也不怎麽會說話的人。
小時候會有幹這行的到我家找我爺爺,見過我也很正常。那群人來的時候穿得正兒八斤,在我眼中都是一個樣兒的——陌生人,且對我而言是無關緊要的。
“小時候的事太遠了。”我說。
“那時候的你不過五六歲的樣子,穿了件紅底黑紋的小唐裝,真是可愛”鐵拐李的神情很慈祥,就好像在回憶自己的小孫子。
“你有家嗎?”我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我知道這麽問很突兀,但還是很神奇地問了出來。
鐵拐李的神色黯淡了下去,他說,天地為家。
為什麽不找個家,然後好好安度晚年呢?幹嘛要這麽折騰自己?我問他。語氣已不知不覺帶上一層如秋霧般凄冷寒涼的哀傷。曾經有同學說我是個多愁善感的人,當時還死活不肯承認來着,現在不得不承認,別人看自己果然是要比自己看自己更加透徹一些。
他答我,因為他有一個念想。
我沒有繼續問下去。我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但不是一個八卦的人,念想這種東西太涉及個人隐私了。
又是一路無話了,罷了,無言就無言吧,危險來時還能聽得更清楚一些吶。
唉,什麽聲音?
不好,是石門開得聲音,又在我身邊,我不會又要躺槍了吧?
我突然感覺到一陣風,從我臉上刮過,在左邊。
左邊的牆體已然出現了一道裂縫一般的痕跡,門有一部分已經向我們這邊打開了,風就是從中形成,吹得我和鐵拐李的衣服都獵獵作響。
風,這種風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曾經遇上它很多次了一樣。
公交車。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腦海裏突然回憶起了以前上學時候在公交站臺等公交車的場景。
有時候等的人太多,擠滿了車廂,司機就會對沒能上車的人說,等下一輛吧,然後一陣風夾攜着一路煙塵揚長而去。而我就經常是那些個沒能擠上車的人中的一個。
我知道了,是壓力。學過物理的人都知道,風的形成是因為氣壓差,當公交車開動的時候會使車身旁邊的氣壓減小,而四周的氣壓基本沒有改變,于是就出現了由四周向車身刮的風。同樣道理,在兩條墓道中氣壓相差很大,大到足以推動一扇門,然後連通兩個墓道的時候就會産生強勁的吸力,把人吸到氣壓低的那個墓道裏。
我不知道這種氣壓差的存在有什麽意義?難道是所謂的仙選?真是很奇怪的設計。
“這鬥的溫度很特別。”鐵拐李說,“風是熱的。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這條裂縫給我一種很不安的感覺,讓我下意識地想要遠離它。
“我們快點走吧。”我對鐵拐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