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香火

南絮犯了個錯,他不該等着秦嶼洲自己想通。

這一路上他都不曾主動與秦嶼洲說話,秦嶼洲問,他就應着。機場不遠,不過兩小時車程。

臨近家門口的紅綠燈,讀秒近百,秦嶼洲看着南絮後腦,擡手揉了揉,不知這人睡沒睡着。

“有事嗎?”南絮沒睡着,語氣依舊淡淡。

“不生氣了好不?”借着前面公交的遮擋,秦嶼洲傾身過來吻在人發間,“我知錯了,不氣了好嗎?”

“我沒生氣,”南絮轉過身來,将秦嶼洲推遠了些,“生氣也就那一會兒,躺了一路了,再氣就得炸了。”

秦嶼洲又湊上前,輕輕啄上那雙唇,空調吹的唇微涼,他放下心來,輕輕一笑:“那有什麽話咱們晚上再說好不好?快到家了,不得給我媽留一個好印象?”

“嗯,”南絮點點頭,見前方的公交尾燈熄滅,推開了秦嶼洲,“看路,燈綠了。”

路邊栽滿了南絮不認識的樹,赤日在葉上留下清晰的光影,斑駁車窗倒映着車內的景象,南絮在窗上看不到半分歡心。

秦嶼洲家的房子要比周圍的好看些,樓沒占那麽多地,空出一個小院來,院裏栽這一顆木瓜樹,大理石圈出對稱的兩個圓臺,正迎着陽,裏面種着辣椒。

“媽!”秦嶼洲停下車,拖着行李箱就進了屋。

南絮被那株木瓜引了目光,只停了一會兒,秦嶼洲就不見了人影。

“阿姨好。”他跟上錢去,挂起滿面的笑,站在門口向着周婧問好。

周婧站在茶幾後,南絮逆着光,她看不清人,只知道南絮懷中抱了一個不大的箱子,她沒說話,只在喉嚨裏滾了一聲“嗯”。

秦嶼洲将行李放上了樓,下來時南絮還僵在門口,周婧依舊立在茶幾那,只是手上多了杯茶。

“怎麽不進來?”秦嶼洲接過箱子,拉着南絮就要進屋。

南絮甩開他的手,一臉無奈,他說:“我沒換鞋啊,你跑那麽快,我哪趕得上?”

秦嶼洲聞言笑出了聲,打開鞋櫃拿出一雙拖鞋:“那你就愣在這?我媽不是在?你怎麽不跟她要雙鞋?”

“…”南絮愣愣的看着他,扶着他的手換了鞋,“咱們晚點再說。”

“嗯,”南絮的無奈秦嶼洲半點沒聽出來,他的快樂就像一個屏障,只将他一人包裹在內,“來吧來吧,媳婦兒進門咯。”

周婧倒了三杯茶,未還未出聲,又聽見南絮說了句“阿姨好”。

她扯出一個笑,朝着南絮點了點頭,又看向秦嶼洲手裏的箱子,問道:“這是什麽?”

話是對南絮說的,可人卻是看着秦嶼洲。

“絮絮家裏的一些特産,”秦嶼洲接過話茬,把箱子放在茶幾上,“帶過來給你嘗嘗鮮,絮絮轉了好久才挑到的,心意咧,你可得收。”

周婧這才笑開了顏,招呼南絮坐下。

南絮正要落座,卻被秦嶼洲一把拽了起來,他看向秦嶼洲,這人卻倏然摟緊了他的腰。

“我要帶絮絮上樓去,咱家這麽大,不得好好看看?”秦嶼洲擱了下巴在南絮肩上,“而且我今天太興奮,起的有些早,我要抱着人睡覺去。”

南絮只覺的尴尬,他想掙開,又怕動作太大。秦嶼洲摟的有些緊,壓住了南絮的胳膊,手機在口袋裏不斷地震,腿根都要麻了,他卻掙不出手。

好在秦嶼洲沒有抱太久,只埋在他頸側蹭了蹭,就拉着他要上樓。

也好在周婧的目光從未落在他身上。

“你疲勞駕駛啊!?”周婧拉住要上樓的秦嶼洲,滿臉的擔憂。

“怎麽會?”秦嶼洲回了她一臉驚詫,“我早上又不困,這不是回來了興奮過頭了才困的嘛,放心啦。”

他輕拍開周婧的手,帶着南絮上了樓,走時還不忘囑咐周婧把箱子裏的兩瓶芝麻醬放進冰箱。

周婧像是糊了層耳罩,并不聽秦嶼洲講話,那層耳罩又像是漏了風,周婧瞟了一眼那箱子,她自顧自地說:“我就說了讓你小叔叔去接他,你在家好好休息,剛做完手術亂跑什麽?”

“哎呀他跟小叔叔又不熟。”樓梯踩了一半,秦嶼洲從欄杆縫隙裏看下去。

“處處不就熟了?”周婧追到樓梯旁,但沒有上來,“哪就用得着你大老遠的跑啊,誰不是從不熟處到熟的。”

南絮聽着這話,頗有些指桑罵槐的意味,他垂眸看向周婧,見周婧也看着他,這不是指桑罵槐,這就是在罵槐,南絮颔首淺笑,接着跟着秦嶼洲上了樓。

身後周婧還在說着什麽,他只當聽不見。

秦嶼洲的房間在三樓,靠着一個寬敞的陽臺,對面的房間沒有人住,秦嶼洲獨自霸占着這一層。卧室的窗戶西向,此時只有一縷陽光貼在地上,風吹進來,床簾輕動,熱的人煩躁。

“來睡會,”秦嶼洲開了空調,關了窗,“你今天起的比我還早,來一塊睡會,過會直接就能吃晚飯。”

說不困是假的,今兒個折騰了大半日,現下松了心神,南絮被困意侵襲,他脫了外衣褲,搭在一旁的椅子上:“你不去幫忙嗎?”

“幫什麽?”

“幫阿姨做飯。”

秦嶼洲環着他的腰,将人帶上床,南絮一個不穩跌了進去,接着就被秦嶼洲箍緊,那人貼在他耳邊蹭,輕聲說:“不用,我媽自己就能弄出一大桌子飯菜,今天我小姨也來,讓她們弄去就行了。”

“今天又不是周末,”睡意被蹭濃,南絮合上眼,“嗯…小姨不上班嗎?”

“你都來了,那不得來見見?不只小姨,明天三姨四姨也來,還有他們家的小孩,”南絮的手機在椅子上震,硌着腰帶出了一串顫音,秦嶼洲擡手夠過來,順着南絮的額頭滑了下去,“剛才在樓下就在震。”

秦嶼洲不提,南絮險些忘了這事,他劃開手機,睜開一只眼,屏幕上蹦出三行感嘆號,接着向上翻翻,是南秉勳的留言。

爸:兒啊你好好見習!

爸:我和你媽旅游去了!

爸:去雲川!明天就走!

爸:有事發消息昂,別打電話,不一定聽的着。

接着是一串手舞足蹈的表情包,後面就是那三行感嘆號,可見南秉勳有多興奮。

南絮失笑,無奈的搖了搖頭,回了一句“好好玩”就把手機扔在一邊,動了動腿找了個涼快地方,伸了個懶腰準備眯一會。

不是自己家,就算再困也不好一覺睡到晚飯。

周婧不是個容易相處的人,她自小照顧人慣了,秦嶼洲曾說過,周婧家中行三,大學時考出了鄉下,又将一衆弟弟妹妹拉扯大,端慣了大家長的架子。

她将秦嶼洲的人生安排得妥帖,秦嶼洲也一直按部就班的走,南絮是秦嶼洲的變數,也是她的變數。

這天晚飯時,周婧的幾句話叫南絮喘不過氣來。

周婧舀了一碗雞湯,端給南絮,她說:“你們家不重男輕女的吧。”

“不會,”南絮不知她為何如此問,只如實答道,“我家裏沒有姐妹,不過我的表姐妹堂姐妹都過得不錯,家裏人都是一樣的疼。”

周婧點點頭,面上挂着笑,只是那笑帶着這說不清的意味。南絮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片刻後,只聽她說:“我們家重男輕女的哦。”

南絮不解,放下勺子坐直了身子。

“兒子是很重要的,也不是重男輕女啦,就是還是要生個兒子的,”說着周婧看向秦嶼洲,臉上的笑瞬間軟了下來,“我家就嶼洲這一個獨苗,他找了你歸找了你,這香火可不能斷了。”

“媽!”秦嶼洲側身擋住周婧的視線,将南絮護在身側,“吃飯呢你說這個幹嘛?”

南絮一直愣愣的看着碗中被剁成段的雞腿,雞油浮了一層,他再喝不下去,只覺得油膩惡心。周婧被秦嶼洲喝聲過後再不說話,不過依舊不時瞟向南絮。

“阿姨,”南絮靠在靠背上,收起了那副正經模樣,他笑着說,“秦嶼洲要不要香火與我有什麽關系呢?”

這話說愣了一桌人,碗筷碰撞聲皆停,就連小姨家的小表妹都看了過來。

“你什麽意思?”秦嶼洲回首,怒目而視。

南絮不答,起身上了樓。他掏出手機查着最近的航班,這個地方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你跟他說這些幹嘛!”

秦嶼洲吼了周婧,緊跟着追了上來,他動作太兇,打翻了碗筷。

夜還不夠深,天穹染着绛紫,雲散散的撲了一片,遮不住星。秦嶼洲追上南絮,将手機奪了過來。

“我媽不是那個意思。”

他解釋的焦急。

“那她什麽意思?”

南絮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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