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噩耗

那夜秦嶼洲守着南絮的手機,不讓他訂票,不讓他走。南絮靠在窗邊,聽着秦嶼洲的解釋,一字一句都像浮在半空,只有一陣嗡鳴,卻進不了耳朵。

“這些話你媽都跟你說過是嗎?”南絮看着他,眼中再無往日的光,“你默認了對嗎?”

“我沒有,”秦嶼洲上前幾步,擡手想要握住南絮,可南絮錯步躲開了,他收回手,垂眸斂去眸中慌亂,“你也知道,我媽是個很強勢的人,我得慢慢跟她談…”

“慢慢談?”南絮打斷他的話,看着桌上的茶杯,雙目無神,“慢到什麽時候?慢到她給你物色結婚對象的時候嗎?秦嶼洲,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呢?你早說一天我也不會來。”

來幹什麽?來出醜嗎?

暮色已沉,行李箱還癱在卧室中央,星子透過薄雲散出朦胧暗光,秦嶼洲含着小心靠近南絮,慢慢将南絮攬入懷中,他怕人再躲,他怕人不肯聽他說。

“我會跟她說明白,你要給我時間啊。”秦嶼洲不敢緊抱,只虛虛的攏着南絮的腰。

南絮完全可以躲開,可他沒有,他一邊罵自己犯賤,一邊又抱着些許希冀。

他總覺得秦嶼洲與他都是初次戀愛,走錯了路或許還有機會。故而他總是在給秦嶼洲機會,一次又一次,似是也在給自己機會。

他任秦嶼洲抱着他,只偏開頭盯着牆角。

樓下安靜,隔着窗,只能聽得碗筷碰撞聲響,偶爾雜着幾聲低語,這邊的方言南絮聽不懂,他只覺自己像一滴落入水盆的油。

“絮絮…”秦嶼洲貼了上來,“給我點時間,我會跟我媽說清楚。”

“嗯,”南絮像是沒有情緒一樣應的冰冷,“我給你時間,不過在你說清之前我不會再來,我不是什麽任人捏的面團,更不會在你家裏受這等委屈。”

他攤開手,舉到秦嶼洲面前,冷冷擡頭:“現在,手機還我。”

“我不,”秦嶼洲轉過身,擋住一邊的口袋,手依舊放在南絮腰間不松,“今晚走太晚了,明天我送你好不好?”

他知道南絮非走不可,這人犟的很,一旦決定了什麽極難改變,他只想多留南絮一晚上。

“嗯,明早送我走。”南絮松了口,他搶不過秦嶼洲,況且現在樓下人多,就算不為自己,他也不想鬧得太難看。

秦嶼洲暗暗松了口氣,哄着南絮去洗澡睡覺,悄聲将手機塞在了枕頭下。

南絮一夜無話,秦嶼洲說什麽他就應什麽,他躺在床上,只覺一陣陣的心慌,沒有睡意。南絮合上眼想要養養神,可眼前的黑暗讓他心慌更甚。

夜半,南絮依舊睡不着,他側躺着看着窗,窗簾開着半扇,玻璃晃動,聲音越來越大,麻黑的天慢慢染上一片紫紅,雲層又将蒼穹侵染出澄黃。

“臺風要來了,”秦嶼洲也難以安眠,側身過來擁南絮入懷,他抱人抱慣了,“擦着海城,不會登陸,也就下下雨,不會耽誤你明天走。”

南絮沒想過他會說這個,聞言也只是應了一聲,他拉高被子,将他和秦嶼洲隔開,空調吹的冷,他蓋的嚴實也不會覺得熱。

“睡吧。”南絮再次合上眼。

秦嶼洲在他後腦落下一個吻,吻的很輕,只碰了碰發絲,他說:“好。”

他扣着南絮的手機,南絮也不再跟他要過,這夜他二人都沒睡好,南絮輾轉反側眉頭緊蹙,像是陷入了可怕的夢,而他則看着難眠的南絮,拍哄一夜。

大雨驟落,天将破曉。

——

秦嶼洲望着飛機留下的白煙漸漸散開,手機亮了一瞬,是提醒天幹,預防火災的短信,他熄了屏,不出幾秒又将之按亮。

短信遮擋的屏保是初識的南絮,裏面的人笑的張揚,夏日最濃烈光全融在那雙眼睛裏,只盯着你看一眼,便燙的灼人。

自那年暑假南絮去過他家,這雙燙人的眸子秦嶼洲再也沒見過,他最懊悔的事就是那夜扣住南絮的手機,用自以為有效的方式鎖住了南絮,他以為只要南絮還在,兩人就會有回旋的餘地,他是留住了人,卻也斷了南絮眼中的火。

那日雨一直下到中午,臺風雖說轉了道,可這雨下的實在不小。

南絮坐在客廳,看着航班不斷延誤的信息煩躁。南秉勳來了消息,說老兩口到了雲川,明日就要進山,南絮看着老爹發來的照片,才稍稍展開笑顏。

周婧在廚房叮咣收拾着碗筷,她知道自己昨日說的有些過,可她不覺哪裏不對,結婚生子本就是人生大事,兩個男人在一起再喜歡又能怎樣,沒有孩子哪來的保障。

南絮今早只說了聲“阿姨早”,到現在再沒說過半句話,不論是對她還是對秦嶼洲,倒是秦嶼洲,上趕着勤快。

航班推了又推,南絮一直等到傍晚。

“阿姨需要幫忙嗎?”他收起手機,去了廚房,他身份微妙,實在做不到像秦嶼洲那樣只等着張口。

周婧又做了一大桌子菜,今兒個倒是沒人來,她看着南絮探進半個身子,擺擺手說:“男孩子哪裏會做這些,不用幫忙。”

南絮也只應了一聲,不再客套,他走到大門口看着院中積了薄薄一層水,辣椒被雨絲砸彎,葉片滌清。

“吃飯去,”周婧拍了拍南絮的肩,接着頭也不回的走回廚房,她說,“反正回不去,先吃飯,再叫你爸媽知道了說我餓着你。”

不知是否是偏見,南絮聽的這話格外的刺耳,像是他要回去告狀一樣。他輕聲說了句“來了”,跟着周婧去了餐廳,飯菜已上桌。

席上南絮不曾說話,他沒什麽胃口,只慢慢喝了一碗湯,那些個方言他聽不懂,只聽得秦嶼洲的笑聲不斷撞入耳中。

航班取消,這一日他沒能走成。

秦嶼洲其實有些暗暗的歡喜,他想留住南絮,不想南絮帶着氣走,他知道話若是不說開,南絮或許會起了分手的念頭,秦嶼洲不想聽那兩個字,光是想想就讓他渾身都疼。

他想讓南絮給他點時間,他想讓南絮看着他說服周婧,也想讓南絮接受周婧數十年沉積下的頑固與執拗。

他貪心的很。

又是夜深,南絮定了次日的票。

“你理理我好不?”秦嶼洲蹲在他膝邊,仰頭看着,“一天了都沒個好臉色,我媽都覺得你在甩臉子。”

“我甩臉子?”南絮不可置信,心頭的煩躁更上一層,“是啊,我甩臉子,我為什麽甩你不清楚嗎?她不清楚嗎?我這一天多難受你會不知道嗎?”

雨勢漸小,明日應當可以回家了。

“我知道啊,”秦嶼洲拖了椅子過來,“可她怎麽說也是我媽,最起碼客氣一下吧。”

“我還不夠客氣嗎?”南絮心慌了一天一夜,就是去雨中跑一圈都難滅燥郁,秦嶼洲的幾句話無疑是煽風點火,他急道,“我今兒個避着你媽,是我實在不知道還能跟她說什麽,她在廚房忙成那樣除了我也沒有人理會一聲,我不夠客氣?你們一家子聊的開心,我聽不懂啊,我能接什麽話?你父母可有一句是向着我來的?難不成讓我看見你笑就跟着笑嗎?你不覺得那樣更尴尬嗎?”

秦嶼洲被他劈頭蓋臉的說了一通,一時無言。

南絮發洩完,望着防盜網剪碎的天,雨停了,只剩房檐上淅瀝星點。

手機響了,是雲川的電話。

南絮剛緩下來的心霎時揪了起來,不知怎的,他莫名的不想接這個電話。

“喂?”手指不知何時劃開了接聽鍵,那邊傳來了一句口音頗濃的普通話,“請問是南秉勳的家屬嗎?”

手機那頭連着地獄,南絮自此墜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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