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次日。

裴意坐在餐桌前, 眼皮子困得幾乎睜不開。

凱叔将新做好的三明治遞了過去,“小先生,鮮蝦三明治, 要吃嗎?”

裴意看見裏面滿滿當當的蝦仁, 味覺和餓意總算緩慢複蘇, 慢吞吞地接過吃了起來, 只不過眼皮子還是有向下耷拉的跡象。

凱叔瞧見裴意這副模樣,忍不住笑, “小先生昨晚偷摸摸做什麽了?怎麽困成這樣?黑眼圈都要有了。”

對面的薄越明聽見這話,眉心微微一蹙, “熬夜了?”

裴意假裝沒聽懂, 埋頭狠狠咬了一口。

确實是熬夜了。

自從上回和薄越明談論過‘眼睛’問題後, 裴意就覺得自己斂財計劃迫在眉睫。

和黎于安的合作還在緩慢推近中,暫時沒有收效,那麽能賺錢的還是他之前想好的游戲小項目。

裴意昨晚寫游戲腳本到淩晨四點, 睡了不到五個小時,結果早起的探長就守在他的腦袋邊上嗷嗚叫喚,還時不時用小肉爪拍拍他的臉頰——

小貓咪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不過是自己不睡覺, 也不想讓主人睡覺而已。

裴意被探長的調皮固執勁弄得沒辦法,只好強制性地起床開門,然後就被同時間段起床的薄越明喊下樓了

裴意吃完一塊三明治, 又喝了小半杯豆漿潤潤喉, 大概是胃裏回了暖,困乏的精神終于歸攏了一絲清明。

凱叔看了一眼時間, 問道, “小先生, 還要再上去睡個回籠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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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步吃完早餐的薄越明拿濕餐巾擦了擦手, 淡聲阻止,“剛吃完早餐,不能直接躺回去睡覺,對身體不好。”

“……”

裴意哼哼沒說話。

總覺得薄越明好像有意無意在管着他。

至少,在喝酒這件事上特別明顯,那萬惡的“一點點”酒液!

凱叔笑笑,提起一事,“我正想着說,如果小先生不困的話可以稍微收拾一下,我讓司機老傅帶着去見舒女士?”

裴意聽見最後幾字,看向凱叔。

“上周五我就接到裴小姐打來的電話了,只不過周末多了個慶功宴,所以我才沒及時提起,她們說新家安頓好了。”凱叔說着,還特意看了薄越明一眼。

“如果小先生要去,随時可以過去玩。”

新家?

裴意眸光微亮。

原主的這層身份擺在這裏,他又需要時刻僞裝,有些體力活都不方便出面幫忙,好在有凱叔幫忙照看着。

“去。”

裴意言簡意赅。

他知道舒婉前二十多年都活在等待兒子的煎熬中,如今既然能破開裴家的束縛,他替原主能多去陪陪親人也是好的。

薄越明聽見裴意的決定,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林衆,我記得今天下午的電話會議移到明天了?”

“……”

剛塞下最後一口荷包蛋的林衆愣了兩秒,含糊,“薄、薄總?”

什麽時候把電話會議移了?

他怎麽不記得啊?

薄越明依舊淡定,“不是嗎?”

林衆餘光瞥見斜對面的裴意,突然頓悟,他連忙咽下口中的食物,“是,是移到明天了,薄總,你今天沒有行程安排,可以休息。”

薄越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視線在層層疊疊的模糊光影中努力找準裴意的位置。

裴意對上薄越明投來的目光,困意猶存的腦子慢半拍,“我、我吃飽了。”

“……”

薄越明目光一頓。

目睹全程的凱叔哪裏會看不懂自家二少的真實念頭,趕緊助攻,“小先生,既然二少今天休息,你們要不要一起去?我記得舒女士之前提過想見見二少。”

畢竟是小兒子名義上的伴侶,舒婉這位當媽的,總要想着親自見過才放心。

裴意也想起這事。

上次在白楊胡同口,他就有過邀請薄越明的念頭,但是想起那巷子內的衛生條件和老房子的簡陋布局——

既怕豪門矜貴的薄越明不适應,也怕吓到毫無準備的舒婉和裴願,所以只好作罷。

不過,這回也許可以試試?

畢竟新房子是凱叔出面幫忙找的,估計中間少不了薄越明的點頭,借着‘感謝’的名義讓雙方見見面,最重要的目的是叫舒婉徹底安心。

裴意長時間沉默不作聲,也不知道是聽懂了沒有。

凱叔看見薄越明逐漸變淡的神色,忍不住出聲提醒,“小先生?”

“嗯。”

裴意回神看向薄越明,打定主意的他故作小心翼翼地試圖邀請,“二哥,你去……”

最後一個‘嗎’字還沒出口,薄越明就幹脆利落地給了回答,“去。”

“……”

裴意被這回答速度驚了兩秒,總覺得他的語氣有那麽一絲絲不對勁。只是沒等深究細想,對面的薄越明就再平靜不過起身。

“我上樓換件衣服再出門。”

薄越明的目光避開裴意的方向,悶咳一聲,“凱叔。”

凱叔看破不說破,扶着他領路上樓。

裴意看着兩人上樓,又看了看斜對角還坐着的助理。

通過‘會議’一事覺察出特別的林衆,揣着明白裝糊塗,“小先生,你要不也上樓把睡衣換了?待會兒好出門?”

“……”

裴意低回視線,盯着前兩天為了‘符合人設’特意挑的小熊睡衣,難得羞恥得紅了紅耳根子,一聲不吭地也起身上去了。

二樓主卧。

凱叔看着衣帽間裏排列整齊的衣服,“二少,你今天想穿哪件出門?”

雖然薄越明雙眼不方便,但在穿着上從不敷衍,他記着以往大多數親自挑選的衣服款式,每回都只需要告訴凱叔幫着找出來。

“……”

往常薄越明在衣服的決定上向來迅速,但今天竟猶豫了半天也沒個決定。

凱叔疑惑,“二少?”

薄越明倚靠在門邊,眉眼間少有地浮動一絲糾結,不确定但慎重,“凱叔,這算不算見家長?”

雖然他和裴意只裹一層簡單的‘聯姻’外殼,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感情關系,但即将見到的是對方的親生母親,那在穿着上是不是要更注意一點兒?

至少,別讓舒婉誤會他是一個不可靠的人。

作為過來人的凱叔驚訝輕笑,藏着點調侃,“那得看二少是怎麽想的?”

薄越明問,“什麽意思?”

凱叔直言不諱,“要是你和之前一樣,只是把小先生當成是無所謂的聯姻對象,那大可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不需要計較那麽多。”

畢竟在絕大多數外人的眼中,這對‘癡傻配着眼盲’的聯姻關系,總歸是裴意得依附着薄越明過活。

凱叔冷漠的言論一轉,多了點自家人的笑意,“但二少要是把小先生當成‘伴侶’看待,那這第一次和家長見面,自然不能随便對待。”

“這不僅是在穿着上,就連上門的禮數物品都要跟着備齊了。”

“……”

伴侶?

薄越明默念着這個曾經離他很遙遠的詞彙,回話是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口是心非,“沒到那種程度。”

裴意在不經意間給予的溫暖和鼓舞,是給了他心房一絲柔軟,但也僅此而已。

在雙眼的視力恢複之前、在對付完薄冠成等人之前,薄越明暫時沒打算考慮其他方面的感情延伸。

凱叔聽見這聲意料之外的冷靜回答,眉心微蹙,但沒再刨根問底下去。

他透過門縫瞧見小客廳外已經乖乖換好衣服的裴意,故意提醒,“小先生今天穿了水藍色的休閑裝,看着很清亮。”

薄越明沉默幾秒,做出了選擇。

小客廳裏,裴意蹲在正在拿逗貓棒和探長鬧着玩。

邊上的主卧響起腳步動靜,裴意餘光瞥見薄越明的衣服顏色後,又忍不住擡高視線多看了兩眼——

薄越明穿了一件冰絲垂感的薄衫,越發顯示出優越的肩寬,暗藍色的面料偶爾折射出一絲光澤,映照着他相差無幾的瞳色。

明明是簡單的設計,但在他的身上穿出了奢侈品牌最該有的迷人貴氣。

薄越明在模糊一片的光影中,努力找準了蹲在地上的那團身影,“裴意?”

裴意在心底暗自欣賞了一番,起身說得簡單,“二哥,好看。”

說來也巧,兩人穿着同色系的衣服,只不過一淺一深,在氣質上有了明顯的區分。

湊到跟前的身影總算在視野裏描繪出了一點模糊輪廓,雖然看不清晰,但這點改變足以讓薄越明心情大好,“走吧。”

裴意将逗貓棒上丢給眼巴巴的探長,“乖,看家。”

助理林衆留在別墅不出門,他倒不用擔心探長會遭遇壞人的惡意傷害。

探長回應,“喵~”

薄越明無聲笑了笑。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竟覺得每天聽着一人一貓的跨物種對話,也是一件趣事。

舒婉和裴願母女搬的新家區域叫望江新墅,和薄氏莊園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

這片別墅區建成的時間早了,原本住在這裏的有錢人要麽搬家,要麽閑置,倒是很少有往外出租的。

好在物業常年管理得很用心,小區綠化環境好,安保設置也不錯。

凱叔看着第一次來這兒好奇觀望的裴意,笑問,“小先生,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裴意一個字表明滿意,“好。”

比起之前又遠又偏的白楊胡同,裴願她們同等的價格搬到這裏,多少是有點小撿漏了。

凱叔聽見他的滿意回答,暗戳戳地瞥了薄越明一眼,後者沒說話,只不過眉眼間隐隐透出一抹悅意。

其實,他們沒告訴裴意和舒家母女的是——

這套別墅是薄越明的資産之一,不過長年空置着沒住人。

前陣子聽凱叔提起了舒婉母女的情況,薄越明思索片刻後,就囑咐凱叔聯合中介拿這套現成的空房去幫忙。

至于那每月定期打到賬戶上的租金,薄越明不在意這點閑錢,只叫凱叔幫忙在銀行卡上存好,以後要麽歸還給舒婉和裴願這對母女,要麽就送給裴意當零花錢。

車子很快就在固定的別墅門口停下。

薄越明和裴意一左一右地下了車,緊随其後的凱叔推開外圍的栅欄門,“二少,小先生,就是這裏了。”

一行人走到主屋的防盜門前。

凱叔按了按門鈴,但是裏面半天沒人響應。

薄越明蹙眉,“沒人在?”

“來之前發給舒女士的微信消息也沒回。”凱叔蹙眉,又慎重說,“二少,前段時間舒女士倒是和我說過電子門的密碼。”

也是為了他方便帶裴意回來。

裴意想起那日在胡同口看見的危險情況,只說,“凱叔,開門。”

薄越明同意颔首,“開吧。”

他本就是這幢別墅真正的持有人,裴意又是現任房主的親兒子,且不說這兩點,他們來這兒又不是做壞事的,沒什麽可顧忌。

凱叔連忙輸入電子密碼,是裴願和裴意的生日日期,01120616。

電子防盜門應聲而開。

別墅內,一股濃郁的煙酒混雜的氣味迎面撲來,讓人難以适應。

“……”

“……”

裴意和薄越明不約而同地凝起了眉頭,心下都覺得不對勁——

舒婉和裴願住在一塊怎麽會出現這種味道?

搬家時來過一回的凱叔同樣詫異,“這是走錯了?”

母女兩人向來是愛幹淨的。

之前那樣破舊的老房子都能被收拾得井井有條,何況是這樣的別墅好屋?更不可能糟蹋了才對啊!

薄越明直言,“密碼都是對的,怎麽可能走錯?進去看看吧。”

餘音未落,從開始就覺得不對勁的裴意搶先推門而入,走進去一探究竟——

寬敞的客廳地面上堆滿了果殼和食物殘渣,細看時還有不少煙頭和滿地亂灑的煙蒂,橫七豎八的酒瓶倒在茶幾上。

此刻,沙發上正昏睡着三個外貌普通的年輕男人,看着姿态和神色就知道是徹底喝酒而宿醉的酒鬼。

雖然薄越明還看不清楚,但光憑氣味就已經能想象到屋子內的混亂。

“……”

這是怎麽回事?

舒婉和裴願母女搬進來還不到半個月吧?這三個人又是打哪裏冒出來的?

凱叔将看到的情況和薄越明說了個大概,同樣百思不得其解,“二少,舒女士上周五還期待小先生回來住呢,這不到一周,她不可能瞞着我們私自轉租啊。”

是根本不可能!

連違規漲價的老房子都執意堅守着等兒子回來的人,怎麽可能會不打招呼就轉租給別人?

裴意察覺出異樣,徑直走了過去。

凱叔一驚,“小先生?”

話音剛落,裴意直接拿起一杯空酒瓶,特別故意地砸了下去。

——哐當!

巨大的碎裂聲吓得酣睡中的黑衣男人驟然驚醒,他一個不慎直接翻身摔在了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艹,那個傻逼?看老子不打死你!”

黑衣男人的小眼睛都還沒徹底睜開,粗魯的咒罵就已經破口而出了。

薄越明眸色微變,他生怕裴意受到傷害,一時間也不管環境如何陌生,幹脆憑着混亂的光影和直覺就走了過去。

“裴意,過來,我來解決。”

凱叔見此,連忙跟上,“二少,小心。”

黑衣男子從地上爬了起來,重新跌坐回沙發上,他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裴意等人,口吻嚣張,“你們誰啊?”

“你……”

裴意的質問還沒出口,貼着後頸的衣領就被人準确一拽,他整個人防備不及時,後跌兩步撞進了薄越明的懷裏。

“嗯?”

短促的語氣詞冒了一個小小的問號。

抓住小貓的薄越明松開衣領,略帶薄繭的指腹輕巧捏了捏裴意的後頸,“聽話,別鬧。”

裴意敏感地縮了縮脖子,哼唧一聲不說話了。

黑衣男子看見兩人的暧昧舉止,面露惡心,“問你們話呢?随随便便闖進我家做什麽?”

薄越明冷笑,“你家?”

黑衣男子大言不慚,“怎麽?這不是我家,難道還是你家啊?”

知曉內情的凱叔蹙眉,開口直問,“這位先生,現在的租戶主應該是舒婉女士,請問你是誰?你們和她是什麽關系?”

“……”

黑衣男子聽見‘舒婉’這個名字,臉上的理直氣壯少了些。

他看着還在醉酒發昏中的兩個朋友,重新打量起裴意和薄越明這兩張陌生臉孔,漸漸地,他被醉意攻占的大腦總算反應過來,“你就是裴意啊?”

“啧啧,搞了半天原來是自家人啊?”

黑衣男子放下瞳孔深處的那點緊張,重新對着裴意嚣張放肆起來,“我啊,是你親表哥。”

“……”

裴意聽見這聲稱呼,默不作聲。

表哥?

原主印象中的表哥只有秦以舜一人,這人算哪門子的表哥?

“哦,差點忘了,聽說你從小就是個傻子?”

黑衣男子見裴意不說話,又打量着邊上的薄越明和凱叔,嘀咕,“那位是眼睛看不見啊?怎麽還帶着一個老頭子?”

散漫的語氣裏不含一絲尊重,惹得薄越明眼色更沉。

“就這麽說吧,這房子現在是我住着,我說了算。”

黑衣男子擺起‘房子主人’的威風,朝二樓看了看,“裴意,你媽好像一大早就出去了吧?”

“你們先随便找地方坐着等,別杵在我和我朋友跟前吵吵鬧鬧的,擾人清夢!”

薄越明和裴意不約而同地變了眼色——

前者是因為從小到大都沒被人如此趕客,而後者純粹只是想揍這張傻逼嘴臉。

氣氛隐約凍結之際,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和腳步聲從門外傳了回來。

“阿婉,咱們一家人可不說兩家話,要我說了,你家小願是個沒什麽用的女孩,年紀到了早點嫁人換彩禮就是了,那個小意又有他爺爺照顧着不愁吃、不愁穿的。”

“我們家有成這個年紀,正是創業的好時候,你這個做小姑姑的不幫他,說不過去吧?”

“你看這房子那麽大,就你們母女兩人住得也太浪費了,還不如讓給我們家有成創業娶媳婦!”

一句比一句更厚臉皮。

很快地,又一道熟悉的聲線傳了過來,是舒婉,“大嫂,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小願的婚事大事由不得你胡說!”

“你們臨時找不到房子,硬想要住個幾天就算了,時間長了那絕對不行……”

虛掩的房門再度打開。

站在門外的舒婉看見突然出現在屋內的小兒子,頓時一愣,“小意,高管家,你們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

舒婉像是剛剛從菜市場回來,提着大袋小袋的新鮮食材。

而她的身邊還跟着一位皮膚黝黑的中年婦女,眼珠子烏溜溜地轉悠着,臉上還很明顯地浮動着不滿。

“舒女士,發你微信沒回,我們就直接來了。”凱叔總算見到了熟人,張口就替薄越明和裴意發問,“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還算克制的語氣中帶着明确提醒,“小先生今天高高興興來找你,二少也抽空陪着,可這房子弄得烏煙瘴氣的,還多了幾個來歷不明的人?”

那名中年婦女頓時不肯了,“哎!什麽叫做來歷不明的人?我說你這位大哥,不知道情況別瞎講話!我們那可是最親的親戚!”

“我是她親嫂子,在你後面站着的那個帥小夥兒,可是她親侄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們在自家房子裏吃喝拉撒,關你什麽事?”

這如出一轍的口癖,鸠占鵲巢,還覺得自己格外占理?

大致猜出緣由的裴意忍無可忍,怒視而去,“你閉嘴!”

中年婦女被他眼神中迸發的兇意吓了一跳,結巴了兩下不說話了。

邊上的舒婉跟着慌了神,她連忙将買來的食材丢放在地上,靠近安撫,“小意,你別生氣,你聽媽媽解釋。”

薄越明默不作聲,這回任由裴意發洩不開心。

說實在話,他原本就看不清晰周圍的情況,聽着這莫名其妙的局面就感到無比厭煩。

還是作為老一輩的凱叔有些經驗,一針見血,“舒女士,當斷則斷,你和小先生好不容易從裴家那種局面掙脫出來,現在又想要被其他東西捆綁住嗎?”

舒婉心髒驟縮,“怎麽可能?!是他們母子死皮賴臉湊上來的!”

中年婦女不敢對着薄越明等陌生面孔叫嚣,一聽到舒婉這句心裏話,就像是找到了發作理由。

“舒婉,你這話什麽意思?把話給我說清楚!”

舒婉沒再委婉,只是聲線裏還帶着一絲不常強硬的顫抖,“是,嫂子,我本來就要說清楚!”

她深呼吸了一口,親自撕開了那層早已經不複存在的親戚面子——

這兩人确實是她名義上的嫂子和侄子,叫陳玉音和舒有成,至于還躺在沙發上昏睡的兩人,是後者昨晚才帶來的狐朋狗友。

當年,舒婉的家境過于普通,農村出身的父母更是偏心大兒子到了極端。

她是憑自己的努力在帝京闖蕩、紮根,然後才有緣邂逅了丈夫裴如烨。

裴如烨意外去世後,悲痛欲絕的舒婉曾試圖聯系過娘家人,但她的父母在那個時候都已經離世多年,親人裏面只剩下大哥大嫂。

得知她近況的陳玉音在第一時間就翻臉不認人、挂了電話,還三令五申不允許丈夫偷偷幫助舒婉這位親妹妹。

從那之後,看着溫婉,但實際要強的舒婉就再沒有聯系過對方。

直到三年前,陳玉音不知道通過什麽渠道突然找上門——

舒婉的兄長在工地上意外受傷,治療了兩周後還是去世了,賠償到手的五十萬錢款很快就被他們的兒子舒有成揮霍一空,甚至還倒欠下了一筆賭債。

向來只會耍橫的陳玉音沒有辦法,厚着臉皮想辦法找上了舒婉。

舒婉當年讀書、闖蕩,唯一支持的家人就是已經去世的兄長,心懷感激的她念在是兄長妻兒的份上,瞞着女兒偷偷給予過一點兒積蓄幫助。

那時母女還住在白楊胡同,那生活條件看着很一般,拿到錢的陳玉音生怕她反悔,溜得比誰都快。

半個月前,舒婉和女兒一起搬了家,臨走前特意給關系要好的鄰居留了新家地址,可她壓根就沒有想到——

新家最先等來的不是小兒子裴意,居然會是這對厚着臉皮的母子!

三天前,裴願前腳因為繪畫比賽帶隊去了外省,這對母子後腳就拿着鄰居給的地址找上了門。

陳餘音和舒有成看見這別墅就走不動道了,認定這對母女的手頭有了閑錢!

在明知道舒婉抗拒的情況下,他們還就這麽一哭二鬧地賴了進來,而且怎麽趕都趕不走!

左右才住了兩天,舒有成貿然地擺出了‘主人翁’的身份邀請了他的狐朋狗友,昨晚又喝又鬧地吵了一個通宵。

今天這一大早的,陳餘音又為了給足兒子面子,強行拉着舒婉去菜市場買菜,盡挑最好的拿,但一到付錢的關鍵時刻就裝傻充愣。

不僅如此,從菜市場回來的這一路上,陳餘音還在不斷給舒婉洗腦——

說來說去,就是希望舒婉看在這‘舒家最後命根子’的份上,好好幫襯一把舒有成,說到最後還打起了這套別墅的歪主意!

舒婉內心煩不勝煩,就差要撕破臉皮了——

這母子兩人就是那點微薄的親戚關系,臉皮要多厚就有多厚!簡直是最肥最髒的吸血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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